梨花落

  莫衍的眼中渐生出凌厉的目光，朱文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心中生出一种感觉，他想，若是他再这么绕口令下去，莫衍怕是会杀了他。什么嘛，自己也不过是想要提前给他打个预防嘛，他却这样看着他，真是叫人伤心。
  “莫衍，其实，姜汀言没有回到萧晰的身边，我想，她那天穿的那么漂亮，果然是去找你的。但是你那天……她现在消失了，听说萧晰满世界找她都没有找到，她好像是人间蒸发了。”
  少年的身体一颤，明显的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朱文，有些不敢相信，他问，声音有些颤抖的，“你是说，阿言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选择的其实是我。”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啊！萧晰明明对她那么好，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棵树也要感激的以身相许了，可是她居然没有回到萧晰身边。搞的萧晰伤心不说，还硬是让我们大家都失望了一把。唉，莫衍，姜汀言可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完全出乎我们大家的预料，居然连你也都料错了。好了，我们大家都明明看错了她嘛，她居然也不站出来分辩一声，一声不吭的就搞了这么个人间蒸发，让人想要挽回都不可能。莫衍，我之所以一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更加难过，如今看你这表情，原来我这一回还是做错了。”他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一回是坚定地，他说，“好了，莫衍，你也不要太自责，怪只怪她走的太决绝，即使你也错怪了她，她应该跟你分辩一下的，可是她居然连说都不同说一声就走了，莫衍，这不全是你的错。”
  “可是你叫她说什么？”莫衍的眼睛难得的现出一种叫人心痛的空茫，茫然的只剩下了悲伤。是啊，你叫她还能说些什么？她那天打扮的那么漂亮，满心喜悦地充满了憧憬来找他，可是他呢？连一个张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忽然站起了身，这么的急切，这么的迅速，这么的慌张，甚至带翻了椅子，他快步的向外走出去。身后传来朱文不解的询问，“喂，莫衍，你这是干嘛，难道你还妄想去找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萧晰翻遍了整个世界也没有找到她……”
  身后的那个声音还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再听见。他心里想，当然是要去找她，不然的话，怎么能甘心呢？
  他的身影这么匆匆，只是一开始的这么匆匆，然则越到最后他的心里便越是只剩下冰凉，他才发现，原来他所能找的到的她的所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地方。
  他推开门，连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便也破灭了。玄关的上面，摆着钥匙，一眼明见的位置里，冰冷的金属光泽瞬间刺痛了他的眼，他倚着门缓缓地倒下，这支撑着他的最后的力气已然消逝。他满心悲哀的发现，这一回，他或许是真的失去了她了，用他自己的手，推开了她。
  这是比什么都要叫人伤心的事情。此前的时候虽然伤心难过，但有时候也会有愤怒自心中升起，因为是她不要他的，所以还会生出一丝她实在是没有眼光的愤怒，然后稍稍地抵消心里的哀伤。可是这一回呢？却是他自己的手推开了她，心里只余这满满的哀伤，而悔恨？是的，那是比哀伤更折磨人的东西。
  他便这样静静地坐着，身上迷漫着哀伤的气息，就在别人他将要这么坐化了的时候，他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身体猛然间一颤，眼睛里瞬间便涌出狂热的光芒，这是已然绝望了的人又抓住了一个虚幻的泡影的希望，脆弱的只需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指便可以戳破了的泡影，他却用全身的力气来抓住了它。
  他掏出了手机，接下了那个熟悉的键，他在拨打姜汀言的电话。可是人都消失了，怎么还会留下电话？
  “嘟---嘟---”，居然不是停机和关机的声音，而是明显的待接的声音，他感觉到心几乎不听指挥的便要从嗓子里跳出，他想，或者再等几分钟，这颗心便真的会从嗓子里跳出也不一定呢！
  幸好没叫他多等，电话接通，一个温柔地声音问，“喂，找谁？”这是一个充满着怜惜的声音，让人一听了便会心头一暖，这是一个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苦痛的仿如带着治愈的力量般的声音。
  这么美好的声音，但是她却不是姜汀言。
  他一怔，那个泡影真的便被这么简单地就戳破了，只需三个字，便将他打入了绝境。
  “你是莫衍？”等了良久，都没有听到回答，但是显然那个人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再问，声音里似乎有叹息的味道，她说，“你是找阿言。”
  这不是一个问句，这是一个肯定句，使得莫衍跌入谷底的心便又跳到了嗓子眼，他想要问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但是一时之间不知是情怯还是紧张，张开口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但我不知道，莫衍居然是个哑巴，或者说，莫衍其实是个懦夫。”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是带上了几分冷意，不耐烦的便要挂上电话的感觉。
  “阿言在哪里，我要见她。”他出声，第一句慌乱急切，第二句便沉静下来了，隐隐地似乎还透出一种威摄的感觉。
  “这个我倒还真不知道。”电话那边肯定的语气一顿，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是这边少年的气息依然平稳，没有一丝慌乱的气象。所以这一吊没有吊出想要的结果，所以人家便不免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她却似乎还来了几分兴致，她轻轻一笑，说，“莫衍，你果然不简单，怪不得引的阿言为你失魂落魄。我叫风初见，阿言的好朋友，我住在八云孤儿院里。唉，真是贫穷的地方，我都几个月没吃过那些饼干啊，香蕉啊之类的了，前天在电视上看到那只芭菲猫，真是可爱的紧啊，我真想把天天晚上抱着它睡觉，可怜我们这些穷人，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了。”说完唏嘘不止，无限遗憾尽在其中。
  少年的嘴角浮出微微的笑意，志得意满的，他说，“我前些天听父亲说想要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但是一时还不能决定到底是定位于什么，我想，他应该会更乐意定位于需要帮助的儿童们。”
  “呵呵，莫同学果然聪明，我家阿言果然有眼光。”这个声音先是颇为兴奋了一下，就在人家以为她便要这么兴奋的将答案连着说出来的时候，她却忽然又冷冷地问，“既然莫同学这么聪明，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说那么伤人的话呢？你知不知道你那两个字于一个女子来说打击有多大？”
  “可是我认为，阿言她之前的做法就是轻浮。她不该那么轻易地和萧晰生下一个孩子，她做为一个女孩子，更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而她若是再对着那人操控了自己人生的人以身相许，则更是轻浮。我那时只是自私地想要骂醒她，可是我不知道，原来她早就是醒着的。”少年的声音有些沉痛，但是他却继续说，坚定地说，“但是我既然爱她了，便会连她的一切都来爱着。不会因为这是她的缺点，就想尽办法从她身上剔除，找各种理由来给她开托，我不会自已来骗自己。我想，我既然爱她，就应该有原谅她犯错误的容忍之心。”
  “莫衍，你果然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她轻轻地叹息一声，说，“把阿言托负给你我也能放心了。 呵，你也不用抱着太大的希望，阿言那时很伤心，我们这一群人包括我都大大地伤害了她，所以她也不会把她的去处告诉我。我只是那天晚上听她这么和姜瓴说，她说，‘阿瓴，我们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漂亮，这么荒凉，没有温暖。妈妈带你去一个漂亮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梨树，春天的时候，梨花开的满枝都是，雪白雪白的，就像天上的雪花一样，我们一推开门，就可以闻到满满的清香。梨花落下来，满地都是，我们清晨出门，梨花便连着露水沾在我们的脚上，这样的话我们走一路都是一路的清香了，我们还可以挑些新鲜娇嫩的梨花把它捡起来洗净晾干，然后妈妈给你做梨花膏，再过几个月，梨树挂满树头，阿瓴想吃的时候伸手一摘就是一个。多了的梨子我们把它摘下来换其它的东西，阿瓴想要什么就换什么。最重要的是，在那里，妈妈可以一直陪在阿瓴的身边，再也不是阿瓴极少的瞬间的幸福，妈妈和阿瓴在一起，永远便这么幸福快乐地过下去’。唉，她说是说的这么好听，但是我实在是担心，就凭她那时那么失魂落魄的模样能不能找到那么漂亮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迷失了方向而走反呢？或者还是忽然间觉得桃花的颜色比梨花要喜庆一些而去改种桃树，反正她小时候的时候倒是觉得桃树更好一些的。莫衍，这实在是只有天知道的事情对吗？让我们仅凭凡人之心来揣测天意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莫衍，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凡人，你敢不敢揣测一下上天的意思呢？不过离春天还有一段距离，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揣测。”
  “梨树和桃树，也不是只能靠花才能分辩的出来的。”
  “哦，说的也是。我都忘了，莫同学博学文闻，虽然专业是日语，但实际上却是于各科都不止停在略知一二的范围内的。为了表示我对如此之莫同学的敬意，我再免费送给莫同学一句。阿言她走时虽然失魂落魄，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但到底心还是没死的，只是过于哀伤看不出来生气而已。莫同学，你如何能让一个哀伤的离心死只差一步的人再回头，那就只能看你的本事了。莫同学，我在这里祝你成功，成功之时，请不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记得过来学学古人涌泉报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