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只在夜里哭

第18章


是我们的爱情经不住考验吗?或许吧,人和鬼的爱情凭什么力量经住考验?而且,我也爱他。我一个鬼,不会给他永远的幸福。我也只能离开他。我幻想着能有一个奇迹,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奇迹。幻想只会是幻想,渴望的永远变成了永别。原来做鬼也这么累。 
我离开了他,没有告诉他。不知道许多年以后他还会不会记得我呢?不过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在挂念着许多。如果无缘,想得再多也不会有结果。乖乖地回到棺材里做白日梦吧! 
又睡了不知几百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我不敢出去,我怕会看到人,我怕会因此又想起不快乐的事。我睁着眼躺在棺材里,想我的过去,但怎么也想不到未来。我想是我快死了吧,快要永远消失了。只要我吸人血我便可以活下来,与其牺牲那么多生命,不如让我消失。永远消失便不会再有痛苦。我等待着,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我身上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性!真可笑。不知道我是善良还是愚蠢。我苦笑着昏睡过去。 
醒来后,我看到对面有一个穿白色衣服,长着白色翅膀的美丽女孩。多么漂亮的ANGLE,我心想。我是一个穿着黑斗蓬的吸血鬼,跟她简直没法比。我对她笑笑,她也友好地对我微笑。多美的笑容,天使果然不同凡响。我心中也豁然开朗。 
我伸手去拉她,碰到的却是一面凉凉的镜子。真的让我难以置信,对面的天使竟是镜中的我! 
只是个梦吧。感谢上帝赐给我这个美梦。是在我消失前赐给我的最后一个美梦吗?我不奢求什么了,哪怕这个梦马上会消失我也满足了。 
然而,这不是个梦。仁慈的上帝把我留在了天堂。上帝说,世上所有善良的生灵都应在天堂获得永生。 
我该做些什么来感谢上帝赐予我新生呢?我想我要像丘比特赐给别人爱情一样给予人类幸福。因为我是ANGLE,永远的ANGLE。 
阿门…… 
(文/杨美娟) 
奈何 
我家以前是个庞大的庄园,可是后来没了。死在了火光冲天的黑夜里,死在了我冗长深邃的记忆里。 
是母亲放的火,全家上下二百多口,只有我和爷爷逃了出来,我们站在熊熊燃烧的庄园前,听见母亲苍凉而绝望的笑声,她高声叫着:"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那凄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我看见我的爷爷,在扑面而来的寒风中,泪流满面。 
那时,我才六岁。 
我开始跟着爷爷在江湖上行走,在那里,年轻的,年老的,出名的,无名的,都十分尊敬爷爷,因他是最好的术士,是唯一能看穿生死轮回,预知前世今生,破解过去未来的神人。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爷爷长袍的尾巴,因为我总是拉着它行走,看尽江湖的日落日出,转眼间的风云变幻,听爷爷给他们算命,说他们的命脉和过往。 
一次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帮他梳理满头的白发,那飞扬的发像最柔软的蚕丝在风中纠缠。忽然我说:"爷爷,你看看我的命。"我把手放在他面前,他微笑着注视着我掌心的纹路,忽然他眉头一皱,握紧了我的手。他苍老的手登时显出发白的骨节,咯吱作响。我的腕,生生地疼。我说:"爷爷,你怎么不说?"他叹口气,摇摇头说:"你的手纹太模糊,我看不见。"他又抚摸我的头说:"太多事,太多人,我们都只是无可奈何,孩子,你以后就叫奈何吧!" 
那时我不明白,爷爷是最好的术士啊,怎会看不出我的命?我只明白,那时的爷爷眉头深锁,眼里满是忧愁,像长白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八岁那年,爷爷开始教我习武。我想我是聪明的,过目不忘是最平常的本领。爷爷他教我的,是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奇怪功夫,但极其狠毒,一招至命。他说:"奈何,你这个小姑娘,要学会保护自己啊。"然后我的爷爷,站在雪花纷飞的尽头,站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之上,露出倾城倾国的笑。 
我进步神速,爷爷却没有半点笑容。反而他高高的颧骨,在眉头深锁中开始颤抖。他只是说:"奈何,你太聪明,不知是福是祸,如果你只是个平凡的姑娘,或许你会安享天年。"我笑:"爷爷,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人越聪明越犀利,所见所懂的也越多,那不更好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叹口气,那叹息声,竟与几年前他给我看手相的叹息声一般无二。 
我第一次杀人是十岁的那年,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冷的冬天,天地一片雪白,刺骨的寒冷冻结了江湖生生不息的杀戮,百年难得一见的平静。 
江湖上著名的杀手上官辰找到我的爷爷,请求我的爷爷告诉他他的命运。那时他身边站着个男孩子,眼睛清澈犹如碧绿的湖水,庞大的黑色长袍挂满飘荡的雪花,他拿着把小小的剑对着我笑,他的身后是空旷而寒冷的白色。 
爷爷对着上官辰的手相,只说了一句话:"你会死在一个十岁女孩的手上。" 
上官辰忽然疯了,拔出寒冷的剑刺向我的爷爷,然后他倒在了我的面前,诧异而无奈地看着我。我走到他身边,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他英俊的容颜,说:"对不起,我不能让别人伤害我的爷爷,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身下,灌注了大片的鲜血,温暖了我脚下的土地。 
那个男孩子,像石塑的雕像站在我面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杀死的,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忽然感到莫名的寒冷。 
当我转过身时,我看见我的爷爷,早已泪流满面。 
爷爷走了,他说他已没有什么能教给我了,他还说:"命运还是朝注定的方向轮回,我们始终无可奈何。我只能给你一个人的天下,奈何。" 
我看着爷爷的背影在人潮的推移下渐渐虚无,眼泪滴滴嗒嗒地落下。 
六年之后,我只身从寂寞的山林走进了繁华的城镇,在热闹喧嚣中开了一家小小的酒馆,取名奈何酒馆,从此一个人,过活。 
白天,我是衣着华丽、漂亮可人的老板娘,穿梭在客人之间,微笑畅饮,晚上便换上黑色的夜行衣,蒙着脸去做一些劫富济贫的事,因为我喜欢看见那些善良的人接过我的恩惠时露出的微笑,那样我会很温暖。 
我想我骨子里是冷漠的,直到上官恒的出现,我才发现我从不曾做到高傲地心如止水。 
那日他走进奈何,世界就仿佛停止了喧嚣,一切都不存在,只剩他一人。他的长袍静静地落在地上,他的身后,背着把长长的剑。走到我面前,忽然笑了,我看着他清澈的瞳人和扬花般上翘的嘴角,寂静地说不出一句话。 
"命运走是朝着注定的方向轮回的。"我想起了几年前爷爷意味深长的话。那么爷爷,当年你是否知道,我会爱上这个叫上官恒的人,这个除了你之外的第一人,而且一开始就弥足深陷。 
晚上,我又穿上夜行衣蒙好面走出了奈何酒馆,今天的目标是镇里最富的李家。李家无恶不做、丧尽天良是镇里出了名的。 
当我走到李家的大门口时,忽然从寂静的黑夜里伸出一只手,拍打了我的肩膀,我蓦然回头,便撞上了那清澈透明的眸子,是上官恒。 
他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很突兀地想起这首诗。于是我说:"我叫月鸣蝉,是来劫李家的。" 
他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的月鸣蝉?很好听的名字。我的目的和你一样,一起吧,我叫上官恒。" 
一柱香的时间后,我们顺利地劫走了李家的不义之财。临走时,他在李家的屋口又放了把火。 
一路上,他止不住地狂笑,滔滔不绝地说李家主人跪地求饶有多好笑多好笑,我默默无言,,回过身去看着李家熊熊燃烧的大火,十年前的一幕又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母亲的笑声,冲天的火光,爷爷的泪水,忽然刺痛了我内心最柔软的角落,我又忽然泪流满面。 
恒转身到我面前,说:"你怎么了?" 
"我家就是这样一把火烧没的,我唯一的亲人现在也离我远去了,不再有人保护我,高大得为我撑起天空了。" 
在无比寒冷的夜风中,他一下子抱住了我,把头靠在我肩上说:"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我在李家的大门口看见你,你站在潮湿的月光中,突兀地显现你孤单的身影,那么瘦小,我忽然发现你是我一直在找寻和想保护的天下,虽然你蒙着脸,但我依然认为你是父亲死后我唯一的温暖。" 
我静静地抱着他,感受从他身体内传出的温度,眼泪滴滴嗒嗒地落下。上官恒,你爱的是月鸣蝉,不是奈何,而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一样在用整颗心爱你,因为你也是我唯一的温暖,永远的天下。当我回到奈何酒馆,当我脱下黑色的被上官恒温暖过的衣服时,我发现左边肩膀上一片潮湿,莫非……他哭过?在我趴在他肩上,因感动得到强大得足以保护我的天下而哭泣时,他也哭了?我像十年前爷爷那般沉重地叹了口气,挥一挥手,仿佛可以挥走一地的忧愁。 
可为什么,为什么当我以奈何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看我的眼神忽然变得难以琢磨的疼痛,而当我转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时,竟发现他浑身有不经意的颤抖,连他背后的剑都变得很寒冷。而每天夜晚,我总是蒙上脸去见他,我不敢让他看见我的长相,我怕他知道我不是月鸣蝉而是奈何他会再度用那种清晰而又可怕的眼睛看着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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