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不阑珊

第23章


  
  成年人吃蟹,觉得味美无双,到浓时,通常都要把酒助兴,他们事先是有准备的,于是开了一瓶红酒,三个人一起喝。顺便聊聊最近的股市、楼市等等各市的行情,最后感叹一句——“穷人悲哀啊!”气氛倒是和谐。
  
  林畅今日反常,并不怎么说话,只在听两个女人在叽叽咕咕时微微抿着唇,一点酒,笑一笑,那酒窝若隐若现着,他脸色微红,却像个安静的大男孩。
  
  席盏盏基本不去看他,只跟任妍说话。最后酒足饭饱,大厨端上汤来,极普通的排骨冬瓜汤,然而被她炖了很久,冬瓜已经极酥,几乎入口即化,是盏盏最爱的口感。在很饱的情况下,她又喝了两碗汤,圆满的撑住了。
  
  饭后她本意是立即就走的,可仔细想想,好像这么做显得她只是为了来蹭顿饭,忒没有诚意,于是跟林畅排排坐,准备看会儿电视再告辞。
  
  任妍去洗碗,小诚欢畅淋漓地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
  
  “我有时候不在家,任妍说你很照顾她还有小诚,多谢了。”林畅在她旁边说。
  
  今晚除了在盏盏刚进门的时候他打了个招呼,尔后几乎两个人是没有交流的,他这时忽然道谢,席盏盏被惊了一下。她很快回答道:“不用谢,大家都是邻居嘛。”
  
  “恩,她一直说要请你吃顿饭,今天也算如愿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任妍她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多陪她说说话。”
  
  本来她是可以嗯嗯啊啊搪塞过去的,可惜这引线本就埋得不深,大概是借着酒力,席盏盏冷哼一声,“这不情之请真是让人动容,其实,如果你有这个功夫让我多陪陪她,你自己也可以这么做了。这么多年来谁过的不好,你心里也有数,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家庭,都该有点责任感了。”
  
  林畅怔了怔,面色渐渐严惫起来,酒窝看不见了,可是嘴上却淡淡地说:“我知道。”
  
  席盏盏觉得有点闷,道:“我去洗个手。”
  
  她在洗手间仔仔细细地搓着手,丰富的泡沫被打了出来,心下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呢?但不说实在是心里憋得慌,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也是红红的,正静静地发呆时,听见外面传来小盆友的“哇唔”一声大叫。
  
  她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只见小诚泪眼朦胧的,举着一只小拇指,对同时冲过去的林畅说哭诉着:“哥哥!那个大螃蟹的钳子,弄得我好疼啊!555555……”
  
  小盆友的手指头上赫然是一条被划开来的印子,俨然有血珠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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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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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忽然下起了雨,这是入秋一来的第一场雨,像是积蓄了最后的夏天里的所有水分,下得酣畅淋漓。
  
  在大雨的冲刷下,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深沉而朦胧,天上不见一颗星星,沉沉的夜色中,屋子里亮起了一点光。
  
  莫远点燃一支烟,夹在两指中间,静谧无声。
  
  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着,他却碰也没碰,兀自一口一口吸着手里的烟,因为没有开灯,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倘若有人也在这屋子里,定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抑着的气场。
  
  来人实在是有耐心,仿佛是要将电话打到手机的电全部耗尽的那一刻,然而在那一刻之前,莫远接起了它。
  
  “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姐姐了呢~”莫致口吻轻佻,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头的她一定是扬着嘴角,不屑地说着的。
  “怎么不说话?真是冷淡啊……”
  语调忽然一变,对方声音也没那么强势了,变成了弱弱的撒娇,“阿远,你说,幸福它,它怎么就那么远呢……我想要快乐、想要爱情、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可是你,怎么就那么远呢……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啊?”
  
  莫远一下子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胡话了,听着她的语气时快时慢,终于说:“你醉了。”
  
  “不!”莫致极快地打断,“我才没醉!就这么点酒,不是小意思么,呵呵,你是没见过姐姐啊,在商场上喝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们都不懂的……我有多厉害,哈哈!”
  
  黑暗里的人皱起眉头,“你在哪儿?”
  
  女人所在的地方应该不是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因为很安静,而那种地方有的只是喧嚣和嘈杂。莫致却左右而言他:“你关心我?”
  
  “我再问一次你在哪儿。”
  
  她笑了,“你猜啊~阿远,这里的星星可真亮!哈哈哈哈……”
  
  通话到此为止,她挂断了电话。
  
  ×××
  
  凌晨1点半,莫远赶到了老宅,许久不曾来过这里,可来时的路依旧记得清晰。
  
  雨还在下,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看着房屋门前挂着的“莫宅”的牌子,微微泛黄,仿佛诉说着这么多年来的冷清,走进去,没有一丁点人气,那些桌椅虽然清一色被布蒙着,但他知道,它们肯定都覆着厚厚的灰尘,记忆着昨日的时光。
  
  如果是当年年少时的他站在这所房子里,是怎么都不能联想到十几年后的哲理,会变得如此死气沉沉,如此让人想要遗忘。
  
  缓步从楼梯走上去,这里才是真正的黑,黑的不见一丝光,凭着旧日的记忆,他默默在心底数着,1,2,3,十五级的台阶,转个弯,绕过长长的走廊,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露天阳台。
  
  莫致就在那儿,大大咧咧,毫无她在外人面前虽洒脱但拿捏得很好的姿态,她躺在地上,也不顾着地上有多少的灰,当初因为母亲喜欢露天阳台,父亲便为她修置了这么一处地方,露台顶有一层玻璃罩着,他还记得小时候从这里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灿烂的星光,有着如童话中一样的璀璨夜空。
  
  然而今天,大雨滂沱,除了看到哗啦哗啦流淌而下的雨水,是一片广袤漆黑的黑丝绒,更没有莫致所说的闪亮星星。可她躺在那儿,双目直直地盯着屋顶,非常入神。
  
  莫远走过去,托起她的背,把手从她的胳膊底下穿过去,将她整个人扶起来,她很快回头,眼底的笑意狡猾,好像知道他会这么做似的,“阿远,你来了。”
  
  这脸上分明哪儿还有一点醉意?
  
  莫远当即放下了胳膊,与她软绵绵的,靠着自己的身体分开一段距离,他的眼珠子本来是深色的琉璃,现下逐渐变淡,最后成了疏远的颜色,眯了眯眼,口气里泛着阴气森森,凉凉地说:“你讹我?”
  
  她弯起嘴角,脸上是胜利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喝醉了?”她整个人又试图贴上去,用手抚摸他容色光华的脸,莫致觉得自己也是一个小女人,柔情万千,“阿远,你还在乎我,是不是?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这哪里是问句,其实是个设问句,她坚定地,固执的,不顾一切的,总是认为成竹在胸,总是觉得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莫远冷淡地拨开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眉头也不皱,“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阿远!”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她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就像所有不忍与男主角分隔的女主角一样抱住。
  
  莫远终于皱眉,掰开了她的手,“莫致,够了!”他低声地轻喝。
  
  有一点夜色,他们对视。彼此看着彼此,五成像的五官,大家认真起来的样子都像豹子,不同的是,莫致随时都想把他吞下去,占为己有,而莫远身上则散发着“离我远点”的警告讯号。
  
  他挽了挽袖子,说:“你应该清醒一点。”
  
  “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是我姐姐,我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你。”
  
  “开什么玩笑!”她冷哼,“爸爸还没死呢,照顾个屁!”
  
  “父亲常年不在国内,这有什么不对的?莫致,”他叹一口气,是想跟她好好说话的,“莫致,我一直都把你当亲人一样看待……”
  
  “我不要你把我当什么亲人!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爱你这么多年,你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为什么总是躲我,我是洪水猛兽么?我会吃了你?”
  
  莫远只觉得她的情绪实在让人难以控制,说话咄咄逼人,简直就是一头随时会发疯的小豹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冲上来咬你。
  
  “不需要。”他说,一字一句,几乎让莫致呕血,“我不需要你的爱,也不会接受,早先我也没有避着你,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必要了,我不希望我的女朋友误会,你知道,这很不好。”
  
  这次的转身尤比刚才还有决绝,只听见莫致冷笑的声音传来:“莫远,你就不怕我……”
  
  “随你,”他的脚步停下,却不回头,只冷冷地说:“如果你有这勇气,倒可以试试看。”
  
  ×××
  
  一场雨到了天色渐亮时才变小,席盏盏这一夜睡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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