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不阑珊

  
  席盏盏一口气被噎在了胸口，只觉得自己真是交了损友啊损友，她白了一眼颜青：“什么是被甩了，和平分手。”
  
  颜青嗤的一声就非常不屑的笑了，“和平分手你就不会这要死不活的青面白牙的样子了，不过没什么，不在意料之外。”
  
  她倒觉得有点意外了，要说颜青这个人，一向很八卦，再说了，当时介绍莫远给她认识的时候，颜青是很惊讶很震撼的，怎么一下子听说了他们分开反而就变得如此淡定了呢？
  
  席盏盏迷惑地看着对面这个一脸“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表情的女人，颜青果然被她这样的神情愉悦了，慢慢地啜一口水，说道：“也不看看人家莫总是啥人啊，高高在上呢，你……”颜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的话实在不厚道，便又道：“当然盏盏我不是说你条件不好，放在咱当初周围那些同事里，你也是不错的了，但是怎么跟人家莫总比？ＳＣＥ是多大的公司啊，像他这种人，一定是背负着家族在往前走的，老实说我当初也就觉得你俩只是谈一段而已，谁想到看你如今的模样，是认真的呢……”
  
  席盏盏摸摸自己的手指甲，她听见颜青提起那个人也称作“莫总”，心里一阵恍惚，是从什么时候自己不再开始叫他经理的呢……从姓名再到昵称又花费了多久的时间。
  
  颜青说的没错，不管她自己怎么认真，莫远并不是跟她一样的人，他有他的家族，公司，利益还有他的圈子，他也是辛苦的，一开始工作的时候被他的勤勉惊到了，后来陪他去各种地方签约开会应酬，见识到了更多。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有含着金汤匙出生，为什么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为什么这样普通，但席盏盏看到莫远，想到跟他在一起住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夜很晚才关上的台灯，看到他视频会议到天亮，看他身在其位身受其苦，换做自己，怎么能做到，偏偏第二天还要精神奕奕的去上班。
  
  她自己很明白，分手的原因是莫致，大多数这个理由只是在欺骗自己和对方，更主要的是——她没有办法帮助他，看着流动资金这么稀缺，她却无能为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要怎么去让他无所顾虑？只有放下，不然席盏盏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成为他成功的绊脚石的。
  
  她不行，但是莫致可以，莫远说过，莫致母亲的手上还有股份，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操控着局面，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席盏盏在家休息了几天，林畅就来打扰了她几天，每天傍晚时间准时到达她家门口，一起吃晚饭。本来吃完就走的，但是慢慢的，两个人熟了，也就会无所顾忌地看看电视，甚至是下楼散个步，他们双方都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的地方，于席盏盏而言，林畅是一个极好的朋友，再加上为人风趣，总是让人很开心愉悦，她甚至是心存感激的——因为她很清楚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林畅一直陪着她，开导她，用自己的经历来说服她，提的不多，但因为他是那样一个从不把过往表露在外的人，多少更添了一些感动。
  
  晚上的时候她准备去超市买点冰箱里的存货，又因为林畅有车也有空，就载着她直奔大卖场了。
  
  晚饭刚结束的时间，超市里的人不少，席盏盏在蔬菜区和鲜肉区买了不少东西，思量着这两天得跟妈妈打个电话再请教一下五香扣肉应该怎么弄才更入味一点。
  
  林畅本来一直是陪在她身边的，但后来因为逛到了专门卖鱼的地方，他嫌那腥味太重就走开了，席盏盏撇撇嘴没说他什么，他是很爱吃鱼的，偏偏受不了生鱼的味道。
  
  席盏盏一个人推车车子来到了卖饮料牛奶的地方，一手伸高了去够架子上的饮品，顺利拿到了好几瓶之后转头想再看看别的，然而她的视线在落在了不远的地方某一处的时候，顿住了。
  
  莫致一袭白色裙子到膝间，露出她漂亮的小腿曲线，她的手里拿着一瓶小小的韩式饮料在看着上面的什么，她的头发比盏盏在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要长了些，有点蜷曲着窝在耳根的地方，很妩媚又很温柔，于是席盏盏愣了愣，下意识往她的腹部看去——
  
  肚子那块初现端倪，隆起的地方其实看不大清楚，但是席盏盏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回过神来，掉过头去就打算离开。
  
  “席小姐！”莫致终归还是看见了她，打招呼想要叫住她。
  
  席盏盏的身子僵了僵，却装作没有听到，推着车子几乎是要跑起来，她迅速地撤离出莫致视线能看到她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的这么快，可她不愿意再见到她了，见到她比见到莫远还要让她觉得如鲠在喉，也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光天化日下的一个大大的笑话。
  
  她匆匆付了帐，双手提了口袋就要跑出去，自己心里毛毛的发慌，总觉得会遇见那个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说两次狠话已经是她的极限，每一次伤害他也等于刺了自己一刀，刺到了心脏中央的位置，停在那里，拔出来是死，留在里面还是死。
  
  莫远的电话没有一开始那阵子打来的多了，但是每天他会在午夜的时候，或者她睡前，给她打一个电话，响三下，就挂掉，席盏盏从来也不接，每次只愣怔地的盯着那熟悉的号码，眼眶渐渐泛红，而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那串数字，她就再也睡不着。
  
  后来她学会了在睡觉的时候关掉手机，次日起床的时候第一个就能看到他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删掉过他的号码，看到他的名字，仿佛就安心了。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牵连着，莫远已经不奢望她能接自己的电话，他知道她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每天再不能见到她的脸，不能见到她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模样就很失落，想起她软软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心里总是很柔软，又发胀，但是这个女孩子对待感情实在是太没有信心了，他知道他们的症结在哪里，他要她正视这一切。
  
  席盏盏拎了几个大袋子一下子也不觉得重了，只想快快离开这里，离大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她闷头狂走，结果手腕忽然被人拉住了一动不能动。
  
  席盏盏心下一惊，却看见了在她身后一脸诧异的林畅，“喂，搞什么啊盏盏，打你电话也不接，不是说好了在付账的地方集合的么？”
  
  她一呆，刚才心里有事完全没有注意到手机在口袋里的震动，也忘记了林畅还在，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快点回家……她尴尬地冲他笑笑，呵呵地说：“我忘记了，我以为是在停车场见的呢。”
  
  不太厚道，应该说她以为是各走各的呢……林畅挑了挑眉，看看她，然后一笑，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辞，然后拍一下她的头，“那走吧，健忘症小姐。”
  
  “拍毛啊！会被拍笨的好不？”席盏盏炸毛。
  
  林畅这回从她手上接过了那些袋子，走到了她前面去，轻飘飘地往后扔了一句话：“本来就够笨的了。”
  
  “……”
  
  正待她想再次爆发之际，脚步却停了下来，林畅发现她没有回话，奇怪地扭头来看她，顺着她的目光的方向望去——那个见过几面的男人正站在他们面前，他的面色看起来不错，穿的也不是很正式的西装，黑色的针织衫的领口是Ｖ字的，露出精致又性感的锁骨来，头微微往一边歪着，脸上似笑非笑的，在夜色中有一种魅惑的气息。
  
  只见他朝他们的方向笑着，席盏盏默默地吸了两口气，却不料那熟悉的嗓音传来——“阿远。”
  
  正是莫致，从后面款款走来，她也看到了席盏盏他们两个，来到了莫远身边，四个人终于面对面了。
  
  席盏盏浑身都在抖，却被她使劲地压制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要是在这里丢了脸那可就要被林畅和颜青笑话一辈子了，于是她也微笑，还是莫致先说的话，“席小姐，我刚在里头就看见你了，叫你但是你没听见。”
  
  席盏盏勾了勾嘴角，“人挺多的，抱歉，没听到。”
  
  林畅这时侧过脸来看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然后一只手伸过来，包住她的，席盏盏一瞬间睁大了眼，却望进了他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眸子里，她的心安定下来，手掌间的温度是那么舒适，她心里对林畅又加了一些感激。
  
  “阿远，等了多久了？”莫致问身边的男人。
  
  莫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半晌，他抬眉淡淡笑了，席盏盏看这心中却盈满一种苦涩，看来见面果然还是一种折磨，更遑论是遇见了这两个人在一起。
  
  她想找一个理由离开，否则这样诡谲的场面她难保自己会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于是拉拉林畅的手，学着莫远那样的笑容对对方说：“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再见了。”再也ＴＭＤ别见了！
  
  “席盏盏！”
  
  她皱眉看叫她名字的男人，奇怪了，明明是全名一起叫的，为什么从他的嘴里出来就充满了一种缱绻之意呢，莫致跟莫远站得不算很近，两个人中间还空了些距离出来，她心里却想到，为什么他不勾着她的肩呢，难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怕在自己面前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