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白袍人抓住小叶的衣服，像拎包裹一样，然后跃起，跳出一个不可能的高度。
    然后几个起跃离开了事发地。
    。
    明明是跳跃，看起来却神似飞翔，因为白袍人每个起跳和落下都很缓慢，动作也很随意，就好似滑翔在空中。白袍人的足下有烟花一样的白光，却不会伤害到脚。
    小叶被他单臂抱着腰，根本注意不到他脚下的白光。
    白袍人看着那些光：“这个术叫做风行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教烦，所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学，好吗，姑娘？”
    可小叶根本不可能听得到。
    小叶早就昏了过去。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的晚上。
    月白风清，矮矮的山头上燃着篝火。篝火旁有两个人，隔着火对坐着。
    美貌女子透过火光，看着自己对面的人。
    一个更美貌的，男人。
    应该说是少年吧，长长的黑发，乍一眼看去应该觉得是女人。但终究不是女人。少年的表情不是阴柔而是阴冷，在俊美的脸上突显绝不平和的棱角。这少年不的脸上时常会流露对周遭一切的轻蔑，构建出病态的高傲。
    难以亲近，刀剑一般。
    穿着别无其他特点的厚重黑袍。
    “要跟到什么时候？”黑袍人却先开口。
    对面漂亮的姑娘表情有些痴迷，被这句话弄得一滞。
    “……啊？”然后脸有些红。
    “要跟到什么时候？”黑袍人。
    “我……”姑娘有所窘态，“我，跟到我喜欢！”
    姑娘抬起头，横了心一样，火光映到粉嫩的脸上，如此可爱。
    黑袍人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跟着我？”刀子一样的眼神，姑娘有些慌乱。
    黑袍人起身就走。
    “哎！”姑娘着急，也站起来。
    黑袍人没有回头。
    姑娘于是喊出来。
    “因为你好看！”直言不讳。
    “好看的男人很多，为什么只跟着我？”不谦虚地默认对自己外表的夸赞，却异样冷静，竟也不惹人厌。
    “因为，”姑娘给自己打气一样，“就只有你特别好看。”
    黑袍人没有看着姑娘，他眼镜瞥到一边。决不是害羞。
    眸子很暗。
    这黑袍少年人的眸子，并不是黑，是暗，为遮蔽什么而生一般。
    “跟着我会有厄运。”黑袍人说。
    “我高兴。”姑娘嘟起小嘴。
    但是黑袍人没有理睬她，也再不言语，随便找了块枯木又或碎石，坐在上面，低头。
    长发垂到胸前。
    姑娘愣住。
    “喂！”姑娘。
    黑袍人竟就这么睡着了。
    姑娘呆立半晌。
    然后忽然觉得自己傻傻的，于是只好躺在一边。
    白袍人那边。
    那白袍少年正在一本正经地讲解什么。
    “古有巫神，强横而野蛮，暴虐大地。
    远在巫神肆虐大地之时，天地间遍有一种本质，叫做势。
    势庞大到连巫神也受制其中，细小到于一川一流都能体现。
    人与精怪虽具灵智，却苟活于巫神威压之下。
    直到有圣人识了势。
    识势之人称一切为势，势的规则便是道。
    然后用道于身，产生了术。
    有了术，生灵不再软弱，遂合力扛巫神。
    巫神从不服道，以力扛天，此战惨烈。
    而后道终破巫。
    自此，天下雀跃，但少了巫神威压，众生的做法越来越激烈。于是仙魔混战以争天下，称封神。
    最后，昆仑起，天下定。大概就是这样了。”白袍人挠挠耳朵，刻意做不好意思的动作。
    但是小叶很茫然。
    “怎么，没懂吗？”白袍人。
    “懂了……可是，你刚才不是在讲符胆，为什么会讲到这里……”小叶小心翼翼地问。
    “……啊？我刚才在讲符胆吗？抱歉抱歉！”白袍人一拍脑门。
    小叶无语。
    那一日这少年把自己掳来，就开始自顾自地教给自己道术。他从没问过小叶的一切，也不管小叶的感受，教的那么自然。
    最初那些天小叶吓坏了。
    饶是白袍人却再也没有表现出可怕的地方，那天的黑色火焰终究还是成了小叶的梦魇。
    在白袍人去给小叶找食物的时候，小叶曾试图逃走，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是徒劳的。
    不论小叶这么转，都走不出去白袍人画在地上的大圈。
    这个圈大概有小院那么大，是白袍少年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大咧咧画在地上的，却好像监牢一样困住了小叶。
    不过小叶现在已经安心了下来，虽然仍有些害怕，但大体无碍。
    原因在于小根。
    小根现在就蹲在小叶身边，当然也在地上的圆圈里。
    小叶本以为小根死了，这个白袍杀人魔杀了多半村民，也杀了小根。
    那一天自己苏醒过来，真以为会死，都已经记不清当初恐慌的叫声。但白袍人却只是笑吟吟地从她耳边拿下来一样东西。
    像发卡一样的东西，类似叶子的形状，漂亮的翠绿色。
    白袍人把“叶子”扔到地上。
    奇光四起，“叶子”中飞快地长出粗大的枝干，就好像几十年的生长在几秒内完成。那是小根。由发卡还原出的小根和原来一模一样。
    “小根！你是小根吗！”她不能置信地开心大呼。
    小根也回不过神，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小叶：“……是我，叶。”
    那一天白袍少年并没有杀死小根，他只是用了几个咒，把小根做成了一个法器，可以让小叶随时把它带在身边。
    在那之后小叶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小根还活着，那么那天，这少年烧死的那几个村夫，是不是其实也没有真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少年或许并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鬼。
    最终他告诉小叶，他抓小叶过来，只是因为想教给她道法。
    “那为什么想要教给我？”小叶问。
    是啊，如此大费周折，竟然为了要当老师。
    “因为我高兴啊。”白袍人说，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小叶面前，说着这些让小叶觉得永远不可能学会的怪异内容。
    “那我就再说一次符胆好了，”白袍人说。他讲课杂乱无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走题是常有的事。
    “就好像人有道势，道势是所有术的核心一样，符有符胆，符胆就是一个符的核心。这是最基本的咒符原理。”
    少年对小叶和小根说：“我画给你们看，小根，你最好也学一点。”
    小叶表情阴晴不定。
    “不喜欢？”少年问。
    小叶不说话。
    于是白袍人平举右手对着小叶，垂下三根指头：
    “空镇。”
    小叶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整个人飞了起来，一下子被甩到半空中，但后硬生生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啊！！！”小叶大叫。
    “快放她下来！”小根大惊。
    “你要是不跟我学，我就一直吊着你！你就当是体罚吧！”白袍人瞪着小叶喊道。
    这个高度比白袍人那天跳起来的都高，小叶看着脚下的土地，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离它那么远。
    白袍人小声说一句话，说完以后凭空出现的淡淡白光就罩住了双脚。他纵身一跃到小叶跟前。面对面。
    又吓小叶一大跳。
    白袍人张开双臂，自己也停在空中：“你到底要不要学？”
    “我学……”小叶委屈道，差一点哭出来。
    “这就对了，哈哈哈哈哈。”白袍少年开心大笑。
    黑袍人那边。
    黑袍人脚步很快，有时候那个貌美的女孩完全跟不上，只好小跑。
    黑袍人移动的速度快，但却看不出他吃力，而且他始终是在走，并没有跑起来，更奇特的是光看他的动作会觉得他迈步很慢。
    “请慢一点！”女孩抱怨。
    黑袍人根本不理睬，速度也不变。
    姑娘一边紧忙跟着一边问：“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啊？”
    黑袍人还是不理睬。
    “喂！！！”女孩大喊。
    黑袍人头也没回，离女孩也有一段距离，可是他的声音却突然在女孩耳边响起：“我去杀一个人。”
    “！”女孩吓了一跳，一下子停住，可那黑袍人却越走越远了。
    女孩只得又追上去。
    又追了一会，女孩实在是累了，沮丧地停下来，大口喘气。
    黑袍人似乎是感到女孩停下了，竟也停了下来，好似在等她。
    女孩见黑袍人停下，赶忙跑上去，一把抓住黑袍人的袖子。
    “？”
    “至少，”女孩的表情有些凄楚，“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袍人少有地愣了一会。
    就在他看到女孩这动人的眉眼时，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泉千流。
    这是黑袍人真实的名字。
    可是他想了一会，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冷冷道：
    “我叫月。”
    “月？”女孩自语。
    小叶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白袍人也根本没打算安慰她。
    “小根，一点也打不过他吗！”小叶恨恨地低吼。这样的对待终于让她转惧为怒。
    “……”小根。
    “说话！”
    “嗯，但是没必要打他。”
    “……嗯？？”
    “他好像……没有恶意。”
    小叶哭笑不得。其实她自己也看得出来，但她就是忍不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怪人。
    “喂！”小叶说
    “嗯？怎么了吗？”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啊啊！怪我怪我。” 白袍人说，“我叫颜瞳若，不过你可以叫我星。”
    然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