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小叶端坐督军府的大宅,想着颜瞳若和她说的话。
    颜瞳若假扮成梁城总兵的管家，竟然还拿出了信物。刘督军信以为真，敬为上宾。
    他说护送小姐出来游历，游历的理由，竟然是捉妖。说什么总兵的千金天赋异禀，云游的方士看重她的资质，教会了她一身本领，近日想出来历练历练。
    他说出来的时候小叶吓了一跳，差点露出马脚。
    小叶觉得肯定会被轰出去，不料那刘大人竟然沉思半晌，脸上颤抖的肥肉挤出了汗水。
    “总兵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刘大人最后说。
    小叶差点笑出来。
    然后他竟然煞有介事地摆了桌酒席，席间商讨捉妖的事。
    酒席宴间小叶才知道，原来这总兵府还真的闹过妖怪。
    不过这刘督军还真的有些本事，真的不匹配他那一身赘肉。督军府的护院武人里也有个把好手，府里上下一心，竟然在妖怪第三次作怪时击退了他。
    不过这刘督军犯了混劲儿，派了手下的武士刺客等等去追杀妖怪。
    不能说他好大喜功吧，毕竟这也不光为了他自己，算是为了城郡着想。
    不过遣送凡人去追击遁走的妖怪，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派去的高人，一个也没能回来。
    “是什么妖怪？”颜瞳若问
    “狐妖。”督军据实以报。
    他还真的知道。
    毕竟是个凡人。竟然让人类去追赶最善于蛊惑人心的狐妖。
    “刘大人，”颜瞳若正襟危坐，“据草民推测，如果那狐妖未死，定会回来骚扰大人。”
    刘大人大惊：“先生真乃神人也！”
    面前的这个胖子却不知道，颜瞳若是先见到了怪异的刺客，推断出了事情的始末。
    刘大人接着讲。那妖怪，何止是回来骚扰。
    那天刘大人的小女儿在庭院玩耍，忽然一阵黑风来袭，浓浓的仿佛实质。
    众家丁被阴风击倒，然后一种极度阴暗的情绪瞬间笼罩于他们，每人都绝望不堪，无法站起。
    黑风刮了好一阵，没有人可以抬头。
    院子里填满了小小姐的哭号声，惨叫声。
    直到喊声停止了好一会，阴风才散去。
    再好一会，院子里的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然后接着低下头去。
    这次轮到他们惨叫。
    和吐。
    院子里的数棵小树上，挂满了小小姐的内脏。
    最矮的一棵树最上面，插着小小姐的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大的。
    “十二岁，小暧她才十二岁啊！”提起这段惨无人道的往事，刘大人眦目欲裂，涕泪齐下。
    小叶也有点不忍。
    虽说小叶与众不同，但那不是绝情。
    “大人，那妖怪每次来去的时候都是一阵狂风吗？”颜瞳若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是狐妖呢？”
    小叶看着颜瞳若，果然，颜瞳若和自己想的一样没有感情。
    刘大人也不隐瞒。
    那妖怪前些次作乱的时候都是黑风的样子，不过等到杀死小小姐没多久又回来了一次。
    这一次黑风刮到一半停下，院子中显现出一只大狐的身形。
    然后飞一样衔走了刚被刘大人痛哭着摘下树来的头颅。
    “于是您痛心疾首，一再征召武人力士前去搜捕围杀妖怪，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安然反回。”颜瞳若。
    “一切尽如先生所言。”刘大人语气甚是恭敬，现在颜瞳若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小叶傻眼。
    颜瞳若这个人，就算与他相处很久，却还是能够作出让你无法形容的事情。
    最后再谈论细节，颜瞳若说今晚回去好好思索，明天会给刘大人答复。
    刘大人起身亲送。
    小叶现在就坐在豪华的房间。
    “小姐的房间一定要华贵。”颜瞳若这么要求。
    “那是当然。”刘大人一口答应。
    小叶觉得，这不过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颜瞳若才不会真正在意自己怎么样。
    颜瞳若告诉小叶，晚上晚一点他会来。
    “不要睡得太熟，不然我叫醒你你弄出动静，别人会知道我半夜来你房间。”颜瞳若小声这么告诉她。
    于是小叶干脆不睡。
    小叶的肩膀忽然被什么拍了一下。
    小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头上的绿叶发卡。
    霎时间飞叶成刀。
    没有鲜血和惨叫声，被击中的空气中散落开道道纸符。
    “干得好。”颜瞳若现身夸赞。
    小叶不言语，把小根的叶子收回发卡中。
    “说。”小叶。
    这已经是泉千流砍死的第五个怪异武者了。
    怪异，指的就是这些武者死后都会腐烂得很快，骨头里冒出黑烟。
    简直骇人听闻，这些身手不凡的刺客武人一路追赶泉千流和澈二人。
    但是澈不害怕。
    泉千流一个一个地解决了他们。
    全部都是秒杀。
    这可不是因为敌人太软脚，澈知道。
    有一次突然袭击的人是隐匿在人群里，然后突然跃起，跃到一个凡人不可能达到的位置，再拿着大枪极速冲下。
    澈来不及反应，但是泉千流回手一剑，把他斩成干脆的两半。
    这并不是寻常人的战斗，不论杀者还是被杀者。
    澈知道。
    澈终于开始相信，泉千流那日所说的要去杀一个人，是真的。
    可是澈还是不怕。
    近些日子以来，和最开始的激情又不相同。澈觉得，自己彻底迷上了这个黑袍少年人。
    泉千流走到哪，她就想跟到哪。
    今天又是月下，月孤寂的脸还是填满悲凉。
    澈却再也没有走到他身边。
    澈看得出来，这是思念。
    有如实质一般，真真切切的思念。
    对某个人的思念。
    澈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个人，但是澈知道不可能。
    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幻象。
    澈看着月下泉千流的孤傲身影，心里早就想好的故事又出现在脑中。
    凉月如水，血光四起，剑客挽歌。
    抹不开，却又完全无法凝结住，那是一团混乱。
    混乱中，为了心爱女子，以一敌百，剑痕苍寂的剑豪，赫然就是月。
    最后，终于血染残月。
    最后，终于天人两隔。
    从此，再也没有相思痛，再也没有离别苦。
    抱着心上人的尸体，月默然不语。
    泪满长衫。
    就只有凄美的回忆，永远地，留在心里。
    想着想着，澈的表情有点痴然，而月怀中女子的脸庞，也一点一点变成自己的面容。
    那就是小澈幻想中的泉千流。
    但是，就好像谁与她作对一样。澈享受到，或者觉得自己正享受着月的温柔的时候，总要有什么突发的情况打扰他们。
    这次是泉千流自己。
    泉千流罕见地仅仅看了一会月亮，就移开了目光。
    然后，黑剑又出现在手中。
    澈识相地离开泉千流到更远的地方。
    但是这次好像不需要澈走开。
    泉千流突然疯了一样凌空乱劈，在四周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
    古怪的是，竟然有越来越多的黑光在泉千流狂舞的剑旁出现，仿佛实质存在的剑痕。
    看着那些怪异的黑光，澈感觉到烦躁，压抑，以及恐惧。
    泉千流好像把一种极其灰暗的情绪变成实体，融入剑中，又劈斩出来。
    黑光终于变得密集，遮蔽了泉千流，茧一样。
    泉千流在剑痕中插剑于地，双手抓住剑刃，冰冷的声音道：
    “剑乩乱。”
    手中的剑瞬间化为黑水猛地延手臂逆流到茧中，渗入剑痕里，而后夹杂着每一道剑痕向四面八方射出！
    理所当然有不少“剑气”奔向澈。
    澈尖叫。
    但是，毫发无伤。
    没有一道黑气砍中了澈，最接近她的也不过是擦肩而过。
    但是四周围的情况大不相同。
    响声四起，但是没有惨叫。
    十数人被绞成肉末，接着剑气回转，又绞碎肉末中冒出的黑烟。
    泉千流厌恶地站起来，黑剑还是看不到踪影。
    是在是烦，忍不下去了。
    澈还没回过神。
    “先杀掉这个臭妖怪，再去杀你。”泉千流罕见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