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颜瞳若布了一个阵。
    阵这种东西，小叶听颜瞳若讲过，这却是第一次看。
    小叶最开始以为缚地牢那种的就叫做阵了，颜瞳若却否定。
    “独术不成阵。”颜瞳若这么说。
    颜瞳若从刘督军那里要来的东西也很简洁。
    原来布阵不用狗血鸡血什么的，小叶想，颜瞳若只是要来了很多药材，也不甚名贵。
    药材碾碎放在碗中。
    狗血鸡血倒是没用，却用了小叶的血。
    小叶哭笑不得，不过术法道阵摆在面前，小叶总是兴致最高，牺牲点血并不在乎。
    颜瞳若把小叶的血渗到药材粉末里面，然后就告诉督军他们躲起来。
    “你们会妨碍到小姐做法。”颜瞳若。
    刘大人当然很乐意，直呼颜瞳若安排的周到。
    “捉鬼的话，不用晚上么？”小叶问。
    “他不是完全的鬼身，不过就算是完整的鬼，也不是只有晚上才能出来，鬼只是晚上比较强。”颜瞳若笑道，看小叶的神情就好像看孩子，“你的误解太多了，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小叶撇嘴。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小叶和颜瞳若两个人。
    颜瞳若让小叶端坐在蒲团上，自己以肉画符，浸上血药，在院中摆放起来。
    颜瞳若告诉小叶这个阵很简单，标准的阵型，用大量同样的咒符摆出一个咒形在地上，用简单的术附在一团血符上作符胆，也是整个阵的阵眼。
    不需要持久念咒盯着道阵，一个小小的死阵就能起到作用。
    “按照你这个方法，效果只相当于把血的量扩大到很多。”小叶不解。
    颜瞳若看着小叶，仿佛看到稀有物件的眼神。
    “……干嘛？”
    “这么简单就看出来吗？天资过人啊！”颜瞳若赞叹。
    “……”
    “不过，”小叶又说，“这就等于向院子里泼了满满一盆我的血，这有什么用？”
    “你的血阴气很重，我以后给你解释。”
    “阴气很重？”小叶皱眉，这叫什么话。
    “说了以后解释，总之呢，再加上几个术，就可以让这种气息化成残魂一类的东西，当然只是从气息上。”
    “你要直接引狐鬼来？”小叶一惊。
    “对啊，我懒得去找它。”颜瞳若笑。施术。
    院子中的阵忽然颤动起来，小叶好像听到了哀叹声，这整个阵仿佛一只趴在地上喘息的悲惨生灵。
    “看到狐鬼不用害怕，我就在你身旁。”
    颜瞳若遁形。
    市隐。
    于是小叶也干脆就那么沉静地坐着，一坐就很久。
    按照颜瞳若的讲述，没有了肉体却又不能消散进轮回的十灵，有些会形成鬼；大多都不完整，如四灵鬼，七灵鬼等等。
    但是颜瞳若的感觉，这次要来的是一只带着肉体的鬼。
    死去的妖固然不是妖了，它应该是凭依到自己的尸体上，较为强横地存在着。
    拼死也不肯灭亡的尸鬼。
    而还魂的尸鬼几乎是鬼中最可怕的。
    用不用说得这么吓人，小叶心里嘀咕。
    颜瞳若的声音悄悄在小叶耳边响起：“觉得阴冷和绝望的时候，鬼就来了。”
    绝望，小叶不禁想起，好久以前被村人围住的时候。
    小根被颜瞳若弄到不动的时候。
    颜瞳若对小根施放的术，小叶现在还是没有弄明白，那应该是几个术契合在一起的叠术。
    当是的感觉就是绝望。
    可现在不一样，小根就在自己的头发上，发卡还在。
    但是小叶突然有了一种再一次失去小根的感觉。
    就好像，今生都无法再次见到它。
    这突然在心中泛起的阴冷绝望！
    小叶睁眼。
    看到鬼。
    “道姑？”模糊嘶哑的声音，浓浓的黑气，隐有兽形。
    小叶不打招呼，拍拍头发。
    刀子一样的碎叶转瞬包裹了小叶，然后齐齐射出！
    射出，但是没入黑烟里。
    无影无踪。
    狐鬼嘶吼，整个的黑色身形朝着小叶冲去。
    其势狠厉，但是狐鬼扑碎这团密密麻麻的碎叶以后，却发现小叶已经不在那里。
    小叶凌于狐鬼头顶，仍在向上飞，足缚风行彻之白芒；两只手紧紧抓着八道符。
    “碎鸣钗，夜夜念太平；此去经年，万军亡，太平空断，双折臂，丞相安在；阳空破。”
    双手交叉，八张咒符化为巨大火球！
    这个就是颜瞳若向着刺客掷出火球的术，阳空破。
    阳空破很特别，首先它是符术，即无符不能施；其次，它是小叶目前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固定了咒的术。
    碎鸣钗，夜夜念太平。
    此去经年，万军亡，太平空断，双折臂，丞相安在？
    只要是阳空破，每次都必定是这一个咒。
    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小叶不可能知道，小叶对以符化火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只要念出这段话，总能施术。
    前提是咒符要用颜瞳若事先画好的。
    狐鬼打散小根的碎叶后就消失不见了。
    以小叶完全捕捉不到的身形。
    但是小叶仍然气定神闲，念了一段阳空破。
    火球已然在手了，只是没了狐鬼，该打到哪里呢？
    小叶下坠，却不慌忙，一手控着术，一手碰了一下发卡。
    飞叶乱舞，打入火球之中。
    然后，火球猛地爆炸，化为火雨！
    碎叶阳空破。
    这不算是新的术，但却是对术的很灵活的运用。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颜瞳若露出了看不见的笑容。
    狐鬼却现形了。
    狐鬼被并不很强，但范围极广的火雨砸了出来。
    果然如同颜瞳若所猜测，这只狐鬼确有形体，半尸半鬼！
    院子中重新出现那团乱七八糟的黑。
    小叶落地。
    “道姑！”狐鬼大吼。
    小叶的额头早就见了汗，经狐鬼这一震，险些摔倒。
    施术最损伤的是神识，可因为体质的原因小叶的身体也已经超负荷。自从和颜瞳若同行以后，小叶这是第一次感到体虚。
    但是小叶仍然站定，虽然已经背对着狐鬼。
    狐鬼冲来，小叶没有回头，两只枯木巨手突兀出现，击退狐鬼一步。
    小叶面色惨白。
    却仍然不呼唤颜瞳若的帮助。
    颜瞳若啧嘴。
    这姑娘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过刚强。
    院子里一处空气中，冒出六道阳空破之灼焰。
    每一道，都不亚于小叶所发。
    狐鬼中招，一声怒骂，其音不可辨识。
    巨大的火焰打到狐鬼侧身，狐鬼翻滚到院子一旁，撞在墙上。
    颜瞳若瞬间打出了同样的术六次。
    不，也可能念咒一次，却出现六道猛火。
    小叶看得清楚。
    对某个术熟练到了一定程度，道人是可以略去念咒直接施术的。但不施术的情况下瞬时打出六道如此猛烈的火焰，就算是颜瞳若也办不到吧。
    所以颜瞳若应该是用了符狂语。
    所谓符狂语，即是口中衔着符，以疾速念字的术。熟悉此术的道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施出咒来。
    虽然好像一直抵触着被颜瞳若指教，但小叶其实非常好学，邻敌之中脑子里偶尔还会闪过对术的思索。
    也许是知道颜瞳若就在身边，小叶心底深处还是少了一些最根本的危机感。
    隐却形体的术叫做市隐，市隐时不能念咒的，彼术施，此术破。可颜瞳若由始至终都没有现形。
    是在阳空破后，狂语续施市隐吗？
    颜瞳若的符狂语，已经快到这种程度？
    小叶沉思，但那狐鬼却又不见了。
    小叶浑身脱力，索性不去管。
    颜瞳若。
    这样，好玩么？小叶有些生气。
    但是，也涌起了很不舒服的感觉。
    小叶突然望向上空。
    半空中，还是那团模糊黑气，只是隐隐多了爆破之声。
    狐鬼这是要干什么？
    一道黑色闪电，突然疾驰而下！
    既然是闪电，小叶当然反应不过来，吓了一大跳。
    然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然后觉得没事，再睁开。
    颜瞳若背对着自己，右手支向一边，满臂焦黑。
    颜瞳若的右面不远处，地上赫然一个大坑，坑中冒着和狐鬼颜色相近的浓烟。
    显示是颜瞳若用右臂硬生生击飞了术。
    术还可以，被击飞吗？
    颜瞳若嘴角勾出怪异的弧度：
    “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