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39 第三十一章


除了那个被广为流传,却无人得见的天庭,昆仑山以外的地方都叫凡间。
    不过也只有昆仑这么认为而已。
    最近的百年,昆仑山和凡间道门的关联几乎彻底断绝,只有几年或十几年一次的简短通讯,形式地维持不知几千年前、几多条款的制约。
    在凡间道门的认知里,没有昆仑山的道人还在凡间走动了,甚至有不在少数的年轻道士认为昆仑山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
    凡人已不再敬仰昆仑。
    凡间的道门,也不承认自己所在的是“凡间”。
    所以当昆仑把消息传达给茅山的时候,几乎并没有谁真的在意。
    “有一个名叫庆天零的道人,自行修改道号,亡窜人间,穷凶极恶,望天下道门视之为杀父仇敌,人人得而诛之。昆仑山。”
    “这算是么狗屁命令啊?”贺喜翁嗤之以鼻,“昆仑山凭什么命令我们?你说啊?啊?”
    贺喜翁喝斥的小童并没有回应。
    这名终南山送来的小童,道号叫什么来着,早就忘记了。贺喜翁只记得这小子姓钟,不过十岁左右年纪,脑袋浑圆硕大,方下巴,一双无神虎眼时刻圆瞪,怎么看怎么愣。贺喜翁唤他钟大头。
    “大头,问你呢!”贺喜翁喊。虽然根本不是在问他。
    贺喜翁也就只有十七岁,不过早已经是欺负弱小的行家里手,钟大头就是他最常用的欺辱对象。
    钟大头看着他,竟然还真的思考了好久,最后一板一眼地说:“我觉得昆仑山这么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你觉个屁!”贺喜翁想要生气,不过骂却是笑骂。不愧是钟大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呆傻。
    他又想起钟大头初来茅山时候的景象。
    钟大头的师父,那个什么玩意的干瘪老头,把他送来茅山,学习役鬼之术。
    茅山派是天下操鬼役鬼的最大行家,这点毫无疑问。不过终南山到底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送一个十岁男孩来让他和鬼打交道呢?
    看着愣头愣脑的钟大头,贺喜翁冷笑,走过去一脚踢在钟大头的脸上。
    钟大头倒飞出丈余远。
    贺喜翁面不改色,看着钟大头撞在石头上。
    不过男孩并没有重伤,也没有任何头破血流的倾向。
    钟大头只是揉揉后脑站起来,瞪着贺喜翁,满面严肃:“我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打我?”
    看到钟大头这种傻样子,贺喜翁开心笑起来,听闻昆仑传令产生的烦躁减少了许多。
    他想起钟大头刚来茅山时候的样子。
    “师兄,你有道号吗?我还没有道号呢。”当时钟大头问。
    贺喜翁看着刚入门的小师弟无神的眼睛,一撇嘴:“搬山子。”
    “搬山?”钟大头呆呆的眼睛竟绽放些许光辉,“师兄你那么厉害?能够搬山?”
    贺喜翁气结。
    道号这种东西,当然是吹得越大越好啊,要不是听起来太啰嗦,他还想叫荡平神州子呢。
    搬山,笑话,就算是道士,做得到的话也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了吧。
    道士不过是术士啊,贺喜翁想。
    几年了?大概两年了吧。这个自己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师弟的小师弟,道术却和入门时却没什么两样,只有那股呆劲更大了。
    看着怒目圆瞪的钟大头,贺喜翁不屑:
    “白痴。”
    子时演武。
    说是演武,可哪个道士会去学习武功。一旦交手,任你再强横的武人也会死于道术之下。
    只不过茅山历代把教授学生道术的行为都称作子时演武。
    顾名思意,茅山派传授道法只在每日子时。
    贺喜翁来到鬼城葵兰。
    茅山派世代久居茅山,算得行事最诡秘的道门之一。
    擅长的道术自然不用多说,茅山从来是驱尸操鬼的大家,不过诡秘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拿演武来说,放着山上好好的道观不用,硬要把门徒聚集到葵兰城里,这是为何,就连身为当代大门长的贺喜翁都不明白。
    茅山周围的村镇居民都知道,茅山派门生大多为人和善,茅山道观也随时欢迎焚香参拜,但唯独茅山脚下一处叫做葵兰的小城就算死也不能进入。
    葵兰城在贺喜翁刚入派的时候就被称为鬼城了,城里没有活着的住民。
    即便是白天,葵兰城也阴风惨惨,生人勿近,入夜后便开始百鬼横行。
    葵兰城里的鬼,大多是尸鬼,那些无□□回,半凭依到自己遗体上的可怜妖魔,只得永远在尘世徘徊,以污秽的身形,卑微的姿态。
    再其次,就是体内连一个灵都没有的僵尸,只靠身体的本能游走在葵兰城。
    可号称操鬼第一行家的茅山派,却至始至终没有将葵兰城中的僵尸邪祟斩尽杀绝。周围的村民“知道”,一直保护着他们的茅山派,行此举必有深意。
    可茅山的道人谁也不这么认为。
    虽然从未被师尊长辈们承认,但再明显不过,葵兰城应该就是茅山一手创造的吧。
    偏偏还叫做“葵兰”,两朵花拼在一起,给城命名,真他妈阴阳怪气,贺喜翁想。
    “喜翁,今天只有你们三个?”早在城中等候他们的师长石磨子问。
    这老头子叫石磨,什么狗屁,听来就想笑。贺喜翁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装的很恭敬:“是的师尊,只有我和两个师弟。”
    子时演武向来是来去自定的,今天来的只有贺喜翁、钟大头还有三师弟鸡晓子。
    这个名字像动物的师弟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是发烧了。不过贺喜翁一定不会管他死活。
    道士也会得病,可笑。
    石磨子也没多问,便开始教。
    内容还是老一套的炼尸六咒,这么点东西讲了半年,难怪没人爱听。
    贺喜翁是因为没事做才来,鸡晓子在一旁站着忙着发烧,所以其实只有钟大头一个人在听。
    听得还很认真。
    当然了,钟大头么,贺喜翁啐了一口。
    可笑!
    课程在年事已高的石磨子翻来覆去念叨够了之后就结束,期间有两头僵尸过来打扰。其中一只被石磨子当场用怪力撕碎,另一个只是被卸掉脑袋给贺喜翁踢着玩,身体则晃晃悠悠又走回葵兰城深处。
    杀僵尸,贺喜翁早玩腻了。
    真不该来的,我今天抽的什么风,怎么想起来听课,贺喜翁想。回山的路上只有他自己,另外两个小子不知又跑到了哪里。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真正学有所成?好歹也得把石磨子那身怪力学去一二啊。
    自己是什么时候来茅山的?
    记不得了。这些年就只靠着蒙骗村民赚取生活费,茅山派这也算名存实亡了吧。
    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
    “有一个名叫庆天零的道人,自行修改道号,亡窜人间,穷凶极恶,望天下道门……”
    昆仑令是这么说的吧?
    烦死了!可笑!
    看着黝黑的林子,贺喜翁喃喃念叨,顺便捏爆了一只飞得太低的蝙蝠,黏黏呼呼的满手都是。
    脑浆的味道闻太多,早已经察觉不出来。
    我来这里,究竟是……
    咦?
    贺喜翁停止了胡思乱想。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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