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

-欧阳修8


    上一集我们说,讲欧阳修讲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始终了解得比较多的是欧阳修政治上的一些事迹、一些作派、一些言论,但是我们知道,毕竟我们讲
    “唐宋八大家”重心在文学,我们讲的是文学人物,特别是欧阳修在宋代的这六大家里边他排名居首,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所以我们也很想了解欧阳修他的文学上的成就或者在文学上的主张对于北宋王朝当时有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文学家,一个文章家怎么对社会发生影响,在北宋,在欧阳修的时代就要通过科举考试,通过科举考试来影响一代的文风,影响一代的诗风,所以在宋仁宗嘉佑二年,也就是公元1057年,欧阳修担任了知贡举,礼部知贡举。
    所谓礼部知贡举就是高考的第一主考官,负责主持这一年的全部的科举考试。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为什么呢?他主持科举考试,他就可以确定今年的科举考试或者未来几年的科举考试写文章的方向是什么。
    我们知道古代的科举考试跟现在的高考毕竟不一样,现在的高考语文只是其中的一科,而作文在里边又占了一小部分。
    那么在古代,在宋代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写文章就是主体,写诗这就是主体。
    我科举考试我考你什么?我就看你的诗写得好不好,我看你的文章写得好不好,所以一个主考官他会影响一代人的诗风和文风,因为他倡导什么样的方向,这些参加考试的士子们他就会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那么欧阳修主持科举考试,他会倡导一种什么样的为文之道呢?就是说简单点,他会规定这
    “高考作文”怎么写?你要想了解这个,你得先看看这欧阳修小时候吃过什么苦,年轻的时候吃过什么亏,跌过什么跟头,参加过什么样的考试,他现在才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欧阳修和韩愈一样,科举考试不顺利,考了两次都没考中,你知道为什么?
    这欧阳修小的时候读文章啊,他家里没钱,他从另外一个有钱人家的书篓里发现了一本书,就是韩愈的一部文集,但是不全了,比较残缺的,他一看这个文集他喜欢,他觉得这样的文章比当时流行的那种浮泛的、浅薄的文章要好得多,从此也就下定决心要学习韩愈的文,当然也包括韩愈文里边所包含的道理。
    他就拿着这韩愈的文,写着这韩愈的文去参加考试,一考就考不中,一考他就考不中。
    他后来就发现这规律,说韩愈的文章固然好,但是他的文章不合于现在人的标准,或者说不适合于现在人考试的标准,那怎么办?
    我们都知道,他还学韩愈的文章呢,天哪,韩愈自个儿当年就是写这种文章,考了四回,到第四回才考上,要不是那主考官是陆贽,认同他这种文风,那他也考不上,后来不就是又考了三回那博学宏词科,死活是考不过了。
    韩愈自己都说他写这种时文,也就是所谓的骈文,他学不来。他就是学了,他心里得别扭好几个月。
    那你说现在欧阳修该怎么办呢?欧阳修比他会变通,欧阳修觉得这样不成,就先放下韩文,来写这骈文。
    所谓骈文就是特别地讲究辞藻、讲究对仗、讲究对偶。比方说初唐的王勃写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这就是骈文。
    你要每句都写成这样那很困难,所以有的人写着写着,就只顾了文章的文采,忘记了文章的内容。
    韩愈、欧阳修反对的就是这个,因为文章的核心还是在于有思想有内容,那怎么办呢?
    先放下韩文,先来对付考试。你还别说,欧阳修这样的人那都是聪明人,只要改弦更张,这种文章学得也很快。
    他先考了一个广文馆考试,这个广文馆考试是什么呢?广文馆是当时国家学校的一种,进了这学校专门针对科举考试中的进士科,他考了个第一名,考进了广文馆。
    考完广文馆之后又要参加国学解试这个考试,这个考试是选拔那些可以推荐到礼部参加科举考试的人,他参加这个选拔考试又考了个第一名,你看,很灵。
    只要你改过来了,改了就好嘛,改了你就能考上,他就可以参加礼部的考试,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这种高考。
    他去参加考试啊,主考官是当时著名的词人晏殊,出了个什么题呢?《司空掌舆地图赋》。
    什么意思啊?就是题面上来说,司空这种官职如何履行他管理地图的职责,你要为他写一篇赋,这个题目一拿到,欧阳修就发现有问题,为什么呢,据他所知,司空这个官周代有,汉代也有,但是周代的司空不是只掌管地图的,汉代的是只掌管地图。
    所以他弄不明白这个题到底是要为周代这司空写赋呢?还是为汉代的司空写赋?
    他就把这个问题问了主考官晏殊。晏殊后来说,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很瘦弱,眼睛眯里马虎的,不是特别地有神,看上去身体不太好,到他跟前来问这个问题,晏殊说我等了溜溜的一整天了,没有一个考生问我一个正经问题、有水平的问题,只有你问到点子上了,我这道题就想考这个,我看你们知道不知道这里边微妙的知识的差别。
    这回又考了第一,你看,百通百顺。接着往下走就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进士科,这回不是第一,考了个第十四,那也挺好的,凡事哪有那么完美的,能考上就不错了。
    他(欧阳修)对骈文是非常地厌恶,厌恶到什么程度?我们上次说过,他跟范仲淹都属于革新派,范仲淹后来被贬了之后又回到了朝廷,做了陕西经略副使,负责对西夏作战。
    我前面曾经说过,范仲淹一到台上来就把欧阳修怎么样呢,想召回来做他自己的掌书记,负责文书的。
    他不是不愿意吗?我前面说了他曾经有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愿意,他说我当年支持你不是要跟你同进的,我可以跟你同退,但我不一定要跟你同进,省得人家说我好像是图你什么似的,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非常关键,就是说我不愿意做掌书记,不愿意给你负责文书工作,为什么呢,我不喜欢写骈文。
    因为当时北宋朝廷凡是官家的文书、公务文件全部都是骈体文、四六文、对偶文。
    我不愿意,我不想写这个。我当年考科举为的是换文凭,没办法,我考过了之后,从此我不想再写这个东西,所以我不去当这个官。
    他对骈文的态度是这样,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的骈文的风气很坏,只注重辞藻,只注重华美的外表,一点都不注重对文章内在的实质的内容。
    你知道当时也不光是欧阳修一个人讨厌这骈文,很多人都讨厌,因为风气很重,很多人都想纠这个偏,谁还讨厌?
    司马光。宋神宗继位以后请司马光出来做翰林学士,这个差事就是专门写骈文的,为什么呢,他得不停地给皇上起草诏书,那全都是一水的骈文,司马光是死活不愿意干。
    宋神宗就纳了闷了,说古往今来有人能为文不能为学,有人能为学不能为文,能兼有学和文章的不多呀,您这是什么都有,凭什么不爱干呢?
    他说我不愿意写那种骈体文。皇上说没事,你就写两汉的制诏就可以,就是汉代的时候那些诏书那都不是(骈体文),那是散体文。
    说那不行啊,司马光说本朝的规定是必须写骈体。说你是考过进士的,对不对,这么大的学问写个骈体有什么了不起呀?
    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写吧,你就担任这职务吧,你就接受我给你的任命书吧!
    不行,死活都不愿意,皇上硬塞给他都不愿意。后来派了个宦官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到他办公室让他接受,他还是不接受。
    坐在椅子上,把这任命书给你,你接受吧。不接受。宦官说那这样吧,你再回去,皇上还等你。
    他又回去,皇上这回简单,给他往怀里一扔,你爱接受不接受,反正都是你的。
    实在没办法了,接受了。你看这例子很生动,说明形式主义的文风让大家都讨厌。
    我们知道唐代和宋代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就是科举考试的时候特别重视写诗,这诗写出来之后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才华,看出一个人的文采,但是不重视什么呀?
    不重视策论。什么叫策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写一些有关时事的议论,有关时事的文章。
    比方说你写一篇论目前的房地产市场的问题,这就叫策略。论目前的房地产的政策问题,这就是典型的策论。
    是切于时事的,不是发那种空的议论。那么最开始都是重诗赋,不重策论,欧阳修主持了科举之后,他大力地倡导应该重视策论。
    为什么呢?重视策论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才实学。可是你要知道这策论要写得好有个前提,得博通儒家的经典,你对经典得非常地熟悉,所以要重视策论,你就要用散体的文来写这些策论,你就不能拿骈体来写,而要重视策论你就必须要熟悉儒家的经典的著作,这是连在一起的。
    大家可能会想,说这事挺好啊,这事就结束了,原来是骈体,你多么不喜欢。
    现在你主持了科举考试,你不就可以把文风纠偏了吗?大家都开始写那种实用的、有内容的、言之有物的那种散体文,用散体文来写策论。
    我告诉你事情要是那么简单的话,咱今儿也不在这讲这么复杂了。因为要重视儒家的经典著作的学习,所以当时范仲淹等人就开办太学,专门邀请那个著名的石介,大家应该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很深了,这个石介就来做这个太学里边的老师,他是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讲课讲得也很好,可就是有一样,有哪一样呢,这个石介他是很重视儒家经典的学习,但他重视儒家经典的方向跟欧阳修有很大的不同,石介重在讲述上古三代尧舜禹先世之王的那种伟大的功德,他重视讲道理,特别重视讲什么呢?
    就是特别遥远而崇高的道理,上古三代的时候民风纯朴,道德高尚,先王是如何治理天下的。
    你见过先王治理天下吗?他就是高头讲章,讲得非常地多,非常地丰富,但是跟现在的现实离得怎么样呢,非常远。
    就是他的那个理论很醇厚,也很深厚,但是很遥远,这是他所讲的儒学的方向,因为他讲这儒学的方向,所以他要写文的时候,他也写散体。
    但是他写文的时候这文就变得非常怪,为什么就变得非常怪呢?欧阳修当时说过这么一段话,欧阳修说如果一个人只是老老实实地做事,他看到这件事情他去做,他顺着这个事情的规律去做,按道理去做,他这个事会做得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如果想要与众不同、语出惊人,那做事情的方式就完全不一样了,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我要讲道德,那必须是特别的奇高的道德。我要写出的文章来,那必定是不同流俗的文章。
    总而言之,反正就是我们这一片跟你就都不一样,就透着表现出他特别高尚的道德,特别与现在不同的文风。
    你知道欧阳修的儒家的道德和思想的方向是什么,欧阳修就四个字,
    “切于事实”。实事求是。欧阳修讲一个很重要的话,说你现在甭说那么多了,什么上古三代尧舜禹,是吧,黄帝那时候开始,我告诉你,就是尧舜禹,他们的政治、他们的道德也很具体,无非是我想要选一个大臣到底选什么样的,我想要平息这个水灾我怎么平息,都是非常具体的事。
    他甚至举例子说孔子是最能讲周礼的,离孔子最近的就是孟子,孟子讲到先王之道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怎么种树,怎么样开发经济,怎么样能够实行仁义之道,那都是落实在非常具体的生活当中。
    没有绝对的非常玄的、非常虚的,摸不着头脑的那种先王之道,所以他认为一个年轻人写文章的根本目的不在于为文而文,而在于什么呢,你要通过你的文章要干预社会,你得让社会上的人知道你为什么写文章,你文章里头的内容对人家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是最重要的。
    你看,欧阳修的政治观、道德观,儒家的观念,以及他的文章的观念,都是什么样的,非常实在的,非常实际的,要求
    “切于事实”。但是在石介的倡导下就不一样了,石介在道德上在政治上他
    “取法乎高”,取得很高,在为文上特别提倡要跟别人不一样。苏轼后来有一句话对这个说得特别好,苏轼说什么呢,说皇上强调要学先王之道,要学儒家的经典著作,但是迂腐的文人们求得过深就迂腐了,求得过奇就有点奇怪了,所以这文章写出来就没法看了。
    本来是反骈文的,结果反得过了,砸过界了,砸过界之后那还不如骈文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大家可能说你这儿说了半天,说石介在太学里边倡导这样一种思想,提倡这样一种文风,那我们就想问问,他到底写成什么样了?
    我告诉大家,他这文写得太奇怪了,以至于都没流传下来多少,因为什么呢,因为没法看,谁也看不懂,看了之后也不赏心悦目,只留下来一些片段的句式。
    我们可以在这举几个例子,譬如说,当时太学里边有一个很有名的学生叫刘几,这个在当时石介的那些学生里头被公认是将来肯定是要夺状元的人,学得最好。
    这次不是他主持科举考试吗,欧阳修,主持科举考试的时候,这个刘几也参加了,刘几名气太大了,欧阳修知道他。
    结果欧阳修就看到一份卷子,上面写了这么几句话,说:“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沈括【梦溪笔谈】其实说白了什么意思呢,用咱们自己普通的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天地运行,万物生长,圣人出现。
    就这么个话。欧阳修一看这几句话就知道。这肯定是刘几。但是我们知道宋代的卷子是什么,是糊起来的,你看不见他名字。
    但一看这种腔调,就知道,又来了,就是太学的这帮人写的这种怪文章,是吧,好好的人话不说,就非说些奇怪的话,他就没客气,就在后边续了一段话,续的什么呢,说:“秀才刺,试官刷”——沈括【梦溪笔谈】什么意思?
    就是你写的这些太奇怪,太荒谬,我对你这种句子只有一个字,就是
    “刷”。用什么刷呢,用朱笔给它刷掉,欧阳修改这份卷子,用朱笔把这个句子刷掉以后,他把它叫做什么呢?
    叫
    “红勒帛”,
    “红勒帛”用我们现在话说就是红色的标语、红色的袖箍。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大笔把它全都勾掉,勾掉之后在后边又批了三个大字叫
    “大纰缪”,你这实在是太离谱。把那卷子一揭开,果不其然,就是这位刘几。
    那当然他就考不中了。当时不光是刘几,还有好几位学生在一般的人看来,他们可能都要取名高第的,但是在欧阳修的坚持下,这些人全部都没有获得考中的资格。
    大家可能说您这个例子举得有点还是好像不是特别地清晰,不光是刘几,我再给你举几个例子,你一听就全明白了。
    欧阳修写《新唐书》,他的合作者是宋祁,也是当时一个很著名的人物,这个宋祁也有这毛病,他这毛病还挺深,欧阳修实在是有一天忍不住了,他们俩上班的时候,欧阳修先到一步,在门口上就写了八个字,说:“宵寐匪祯、扎闼洪休”——蒋一葵【尧山堂外记】听不明白吧?
    挺奇怪的。过了一会儿宋祁来了,到门口一看,这什么呀?看了一会就笑了,说哎哟喂,老兄啊,你写的这不就是
    “夜梦不祥,题门大吉”吗?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不祥的征兆,早晨起来赶紧在门上写了几句吉祥话,就这意思。
    欧阳修说是啊,你觉着你能看懂吗?你老兄写的就是这东西。还有一首诗也是这么写的,
    “学海波中老龙,圣人门前大虫”——苏轼【评杜默诗】这就是看着就是不太一样,很新颖,但是呢不成话。
    还有一段话写得更奇怪,写的什么呢?写的叫:“周公伻图,禹操畚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欧阳发【先公事迹】直接翻译是什么呢?
    周公亲自来规划,大禹扛着铁锹来参加建设,那个傅说,著名的大臣,他是什么呢,他是糊泥墙的。
    总之就是这些圣人规划的规划,抡铁锹的抡铁锹,给你刷泥墙的刷泥墙,一起来建设我们伟大祖国的太平的基础。
    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地说,这都是故意的,就是要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对这样的文风欧阳修是非常反感。
    他本来反骈体,反了半天骈体,冒出来现在的太学体。但是他必须得纠偏,如果不纠偏,这就会影响整个一代人和两代人甚至更多人未来的文章的发展方向。
    好了,你知道科举考试那是规模很大的,你把方向变了,人家用功用了好几年就白用功了,他这红刷子一刷,那下去的不光是刘几一个人,那是刘几们,好多个刘几就被刷没影了。
    那些人能干吗?当然不能干。他们就开始鼓噪,就开始造反。有的人就写一篇《祭欧阳修文》,给他写篇祭文,然后呢,嗖,给他扔到他的院子里头。
    有的人呢,他(欧阳修)骑马走在街上,有人拦住他的马头,跟他争辩。
    还有的人在外头传一些他不好的名声,说一些他的谣言。总而言之,当时的这场科场上的风波是很大的。
    欧阳修处之泰然,见得多了,而且欧阳修早有思想准备,他说什么呢?
    他说物也很有文采,标一很高的分,揭开一看,叫刘辉。不认识。旁边有知道的说,这就是那刘几,把名给改了。
    害怕您一瞅他名字就给他刷掉了,您见他就刷,他都给刷怕了。但是这个来的时候,欧阳修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揭开来看他也不认识,那就是说,经过欧阳修的整顿文风,连刘几这样的当年在太学体的这文体上边,在这种文风方面都是非常出名的人现在也改弦更张了。
    当然有的人说那逼得没办法呀,不改弦更张他考不上,对呀,他是就考不上,但是问题在于欧阳修所倡导的这种文章风气,所倡导的科场文字的风格那是正确的,就是用散体的写自己真诚的心里头的话,写自己的心里边所想的事情,要对社会的方方面面要关心社会的事务,要把儒家的道德伦理、政治的思想切切实实地写入到对日常生活的关注当中,而不是要故意出奇、故意出新,那不是他们要追求的目标。
    所以我们说,通过这样几次科场考试的这样一种体制性的转变,欧阳修不仅自己创作古文,自己创作散体文,自己创作那些切于时事的文章,而且真正开始推动整个宋代文章的改变。
    我们说欧阳修是北宋文章的宗师,大家要理解这个宗师的概念可不是轻而易举谁都能当得上的。
    什么叫宗师,就是不仅自己的文章风气要变,而且要引导时代的风气也要变。
    可是时代的风气要变,你只是一个文人,只是一个文学家行不行呢?那不行。
    一个文学家一个文人你只有道,你自己手里只有道,什么道呢?就是我自己所要行的理想,但是我的理想怎么能够付诸为行动?
    我的行动又怎么样能影响社会?我影响社会之后呢,不只是短期的影响,还能影响到长远,这就需要什么呢?
    这就需要势。一个人不但要拥有道,而且要拥有势。有了道、有了势还要有什么呢?
    还要有术。所以一个知识分子、一个思想家、一个文学家、一个文化工作者,他自己不仅仅要拥有自己的道,只拥有道不行,那就只能独善其身了,自己天天在家里写文章,一会儿写骈文,一会儿写太学体,一会儿写散体,一会儿写各种体,你写得再多,文章磊得一尺多高、两米多高,没有用。
    你要谋求势,获得现实的政治平台和运行平台,你站到了这个平台上,这叫居高声自远啊。
    欧阳修有他的道,他要推行这样一种宣扬儒家的思想的散体文,质朴的切于事实的散体文。
    他又占据了势,他掌握了科举的权力。同时他的术也非常重要,他的术是什么呢?
    他的术是不但要反对原来的骈体,更要反对同处一个阵营之内的、但是剑走了偏锋的那种太学体。
    因为他主持科举,号令天下,所以凡是考中的都是他的学生,这些学生将来写文章、将来做学问、将来为人都会跟着座主的风格来走。
    所以你想,一个道、一个势、一个术,这就是欧阳修作为一个文学家的角色影响社会的很重要的几个因素。
    那大家说,你这儿天花乱坠的说了大半天了,念了很多反面的教材,是不是?
    我们就想知道像欧阳修这样的一种改变了文风之后,他要再录取人,那个人的文章得写成什么样的才能入了他的法眼?
    那样的人写出来的范文你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就是他所倡导的那种革新以后的
    “高考作文”什么样的?你给我举出一篇来。我们下集再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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