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菁华锦

25 天南地北殷勤客


    “原来她在广陵……”
    水流冲刷河岸石子,把石子打磨出光滑细密的表面,广陵有渔家喜爱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在船上,随着水波荡漾摇晃,孩子听着淅沥沥亘古不变的水流声可以甜迷入睡,南海与引河交汇之处平分两色,蔚蓝与碧青,一边恬静若处子,一边浑厚深邃如老翁封城之下的广陵看起来如一颗甜美可口的果实,连亘远山浮翠,白云青黛为襟带,在南海上坐着船眺望这个美丽富饶之地,别有一番感叹
    带有青帮标志的船只停在港口,连成一列,若蛰伏在旁的黑色猛兽,从海兴国那儿学会了精湛造船技艺,青帮配置的船只混合浓重的南江与海兴两种风格,温柔处显狰狞,低调上有宣之于众的奢靡华贵
    作为现今唯一被准许进出广陵的存在,青帮炙手可热,私人帮派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直接决定一城盛衰
    混在青帮船只中间明显有几艘没有带青帮标志的船只,看风格也并非南江制造,稍显扁平的船身,干净不加累赘的装饰,从站守船甲面目模糊的士兵身上体现出粗狂的气魄,宽广无边的南海像一只巨大的摇篮,孕育阴谋血腥的孩子
    比起南江现在惨状,海兴国才需要受人同情,一个小岛般的国最害怕的就是被别人扣开关口,发达先进的造船技艺是他们的骄傲,当有别人用加精湛可怕的庞大战船威胁包围,这个国家被打成霜打过的茄子,束手就擒,海兴国的君王怎么都想不明白,除了他们,世间还能有哪个地方的造船术能如此出众,某些尖端设计甚至匪夷所思,就好像后世五百年以后的某人百无聊赖忽而跳出来,高兴地说一句我给你们看看以后的战船是怎么样的
    最的战况被写成简短的.信息浓缩在小白纸上,旁边整齐地放着两盒棋子,一盒黑子一盒白子,铺在船上的是厚厚虎皮
    对于哪几句现在到底沦陷成怎.么样了,广陵人懵懂没有一点意识
    他们可以自给自足
    战火给他们唯一的伤害就是.可能来自朝廷的怀疑目光,和暂时与世隔绝的境况
    好像事先商量好,所有入侵南江的军力都绕开了.广陵,仿佛广陵从描绘精细纤毫毕现的地图中消失一样,第一日,守城的民勇跟着青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理应如狼似虎扑上来的外国军队浩浩荡荡地……从视线之中穿过,大军的背影浸渍血水,冷酷,不讲人情,是最为人痛恨的侵略者,没有可能认错的,第二日,三日,无数日过后,从一开始的栖惶愤激,到后头的惶惶然不知所往,广陵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们被孤立了
    因为被孤立,他们连现在南江京都到底怎么样了,.朝廷有何应对,贼子们打到哪儿了,通通了解甚少
    满腔热血,打出去却成空拳,浑身力气无处发泄,.最强悍坚毅的汉子也不由在脸出一丝丝不知所谓的惘然
    说到底,单纯的.他们从来想好好守护的,不过广陵这一亩三分地而已
    萼兰和如意都知道辛掌柜就是辛集苑的主人,萼兰只当辛掌柜与以前楼主大人有交情,却无法去忖度出里面还有一位甚少面的人物辛集苑出现再多的珍奇异宝,都总有缺陷遗憾的地方,那位神秘的瑜东大师很多年没有作品流传出来了
    舒老一如既往老实并固执地守在驿站,看着万年不改变的山地景色,沏一壶热茶准备在手边,来往只有逃难的流民以及面孔各异的外国军队,他们都用或诧异或鄙夷或麻木的眼神看着这位执着的老人,沉默也是一如既往的,舒老不是爱嚼舌头唠叨不止的老人家,他只说过一次,他曾经有一位乖巧可人的女儿,萼兰没有问下去,如意没问下去,即便问下去也只是伤害这位老人,要想起不堪回首的往昔,已经孑然一身的老人如何承受得住
    跋涉千里从京都皇城里卖弄及时逃拖出来来到广陵,举目无亲的伊香先是得到舒老的好心帮助成功进城,可惜她最先碰到的不是萼兰,也不是如意,却是那仿佛很久以前打击就相识相知过一场的武将青年,伊香傻傻地跟着这位武将青年走了,犹自好像抱着世上最珍奇宝贵的物品一样,带走了原本该交还给如意这个柳怀书枢密院事的东西
    只差一点点,我们总会错过彼此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她在广陵……怎么办?”
    能怎么办,见上一面走可以?
    今日晴,和煦的暖光照耀下令人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何须自添烦恼,轻轻地摇晃的船,躺在上面不久就会昏昏欲睡,紧张无比的战事,炮火不断,传令官和指挥兵将们高亢的喊声都无法撼动这位大人的神经,有人跟他一样,沉默地看着那张短小的纸张,霍然站起来,也有人轻轻地笑起来,侧脸渺然如高山上之洁白皓雪
    他们都穿着黑衣,或者是紧身或者是玄色宽松长袍,白衣胜雪装得清高完美的事情,还是交给南江那位皇太子殿下,他们是野蛮的侵略者,无需标榜高尚了
    “现在叫醒她,还是看着她混混沌沌的样子,还真是复杂的心情啊,若她记得咱们,那就是咱们在她心里压根没分量,若她不记得咱们,那还见什么面……”
    想起来了,阴差阳错地,好像她是一次都没见过他……
    昏昏欲睡者忽而张开快闭一起的眼帘,耳畔是不绝的澎湃涛声,漠然看着远方,他伸出宽大的手掌做个用力握住的姿势
    “南江……”
    ………………
    安抚一天烦躁不安的人们,还劳心劳力再跟商业协会的人商量怎么安置那些海兴国使者,忙碌一天的辛掌柜疲惫地回府
    “夫人,广陵以后该怎么办?”
    这些担忧他只能跟自己夫人说,外面很多依仗与他这个商业协会大人物的人,都看着他,张可不能出一丝一毫惶然神色,但其实他对这次真的是心里没有半点底子
    说是让大家照常过日子,商铺照常开业,不要自乱阵脚,广陵是个能自给自足的肥沃地方,俗言道民以食为天,有食就不怕,暂时想来是不怕出现躁动乱子的,但能持续多久呢,以后南江若顽强胜了,挺过去以后就要找广陵他们秋后算账了,朝廷那些人从来不会看到他们的难言苦楚,他们只晓得妒忌广陵,用尽手段打压剥削广陵
    但如果,南江最后沦亡了……
    打个寒颤,辛掌柜沉声说道
    “夫人,我还是到铺面看看”
    实在放心不下,到店铺去转两圈走走,路上遇上的当地人都热情地打招呼,辛掌柜强打精神也跟着微笑回应,还保证以后一样会如此安详平和,大家莫须慌乱,又是采摘回来的茶叶,每人上前去抓一小把嗅嗅,仿佛要把清的茶叶香气永远留在心肺之中,多少人终于绽放出一丝丝真心实意的笑容,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但看着辛掌柜都这样说了,摘下来的茶叶一如既往地好,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广陵会永远安乐下去,拥有这种美好错觉,大家总算没有继续胡思乱想
    需要烧香拜佛了,是啊,比起其他南江城镇地区,他们何其幸运
    回店铺里面跟勤劳老实的店小二交代几句,辛掌柜钻进内堂里面,拿起珠算算一下近日的帐,又不时愁眉苦脸地暗暗叹气
    掌柜,其实前几天有人找您
    店小二还能说出那人古怪的打扮,一身黑衣,冷冷地其他什么都不说,就说要找辛掌柜,以往辛掌柜交代过这种客人该如何招呼,店小二办得很好“你让那人在内堂等了一下,没有通知我?”辛掌柜停下手头活儿,问道的确无需特意通知了,那人留下口信儿就走了,辛掌柜沉吟一会儿,说知道了,就让店小二继续出去招呼干活
    人来了,当然会留下一些什么东西,辛掌柜谨慎地打开只有少数人知道安置在内堂中的小暗盒,果真,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封信
    粗粗打开读两遍,辛掌柜想了想,珍惜地把信藏于袖管中
    重踏出内堂,刚好抬头就看到对面那建好的花楼,高雅含蓄的格调,轻轻一瞥就惊为天人了,广陵以后可能有为拥有此楼而骄傲自满上一阵子
    瞥到楼上有人行走,手中捧着娇艳欲滴的山茶花,曳地如瀑的乌发,一络络如上好的绸缎,伊人未曾盈笑,顾瞻空寂寂,忧思连相属,眉黛间犹存郁郁之色,她像一道稀薄月华,发现辛掌柜投射过来的视线,她微微颔首,鬓边两缕散发似不经意垂下,薄如蝉翼,淡若清风
    首先按兵不动,等候佳音,切记,不要动“他”,无需动“他”,枢密院事柳怀书此人,“他”对我们,会是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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