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第46章


  
  两人之间,重又陷入无言相对的局面。
  纪偌言心中的怀疑终于得到证实,那件陈年往事是他过往岁月里最大的痛,也是他心中最深的伤疤,现在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提了出来——而且说的这人还是他打算一直瞒着的,又见周泛函神色怔怔的,就仿佛她人还在这里,神魂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便沉声缓缓道:“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件事情才娶你的?”
  周泛函回过神,眼神平静地望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敢说……你从没有动过那种念头?”
  纪偌言抿紧了唇,同她对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问道:“你不信我对你的感情?”
  感情——周泛函低低笑了声,这两个字,若是放在以前,她信;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还敢信、能信么?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迷茫,放在桌面下的双手用力地绞在了一起:“这两个字,我曾经是信的。”
  纪偌言眉头一挑,她说曾经?
  “可是,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周泛函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连嗓子都在抖,可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深吸口气笑道:“那次你和……伯父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那次谈话?”纪偌言皱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周泛函却不理他的沉思,继续自顾自轻声道:“你瞒住我那件事情,其实是因为怕我知道真相后起疑心吧?你当初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爸妈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同我说过?”
  纪偌言听到这里,他嘴角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可眼底却有股凌厉的神色忽闪而过:“所以,你连个理由都不给,连问都不问我一声,留下份离婚协议就一个人跑了?你以为我们两个之间就这么了结了?”
  周泛函咬了咬牙:“那件事情……是我不对,可是……”
  “泛泛。”纪偌言忽然转了语气,周泛函听了,心里不由生出股恍惚感——他用这样的语气叫她,就仿佛他们重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总觉得他对她说的每个字里,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宠溺——思绪飘飞间,就听他柔声问:“自从我们遇见之后,我有哪里待你不好么?”
  她想了想,摇头。
  “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有冷落过你?”
  她想了想,继续摇头。
  “我不孝敬爸妈?”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
  “那么……”纪偌言说话间,忽然倾过了身体,隔着桌面握住了她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只是为了当年那件事情接近你,而不是因为感情?”
  周泛函被他脸上凶狠的表情所怔住,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听到的就是真相?”
  “我……”
  “你知不知道你突然离开,音讯全无后的那段日子,我是怎么渡过的?”
  “我……”
  “你说你想问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同你结婚,现在我也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丈夫?”
  她愣愣地望着他如同暴起欲要噬人的猛兽,直觉上想要后退,可却因为被他扣住了手臂,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逼过来——他的眼底泛着红丝,嘴唇没有血色,只有一双眼,凌厉慑人如往昔,却又有些不同,似乎还夹杂着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她应该害怕的,可不知为什么,望着眼前这个仿佛失去了理智控制的纪偌言,她却生出种莫名的悲哀和心酸感,想哭,却又不想让眼泪落下来。他问她的那些话,平心而论,她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从头至尾,撇开他瞒着她的那件事情,他的表现堪称是模范男友和模范丈夫——他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所以家中衣帽间里,永远不会缺她所喜欢的那几个一线品牌的当季最新款,从衣服、背包、鞋子到首饰,一应俱全;他记得她畏冷,所以特意请了位老中医替她把脉开方子;他也记得她怕吃苦的东西,所以又吩咐家里请的帮佣要天天记得盯着她按时把药给喝完;他还记得她喜欢的口味、喜欢的花、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当感情变了质,参杂了其它的因素,那些所谓的“好”也就跟着走了味,这样的“好”,她不会要,也不想要。
  
  周泛函抬手打算推开他,可下一刻,却反而被他猛地按进了怀中,他用力之大,就仿佛要把两个人给揉在一起。
  “纪偌言……”
  她吸了吸鼻子,艰难地开口,想要叫醒他的理智,可话未说完,他的吻便落了下来。他轻易地制住了她想要挣扎的双手,反扣在她的背后,然后一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如狂风暴雨般,狠狠地吞噬掉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更狠狠地压榨着她口中的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泛函觉得自己就快因为缺氧而昏过去的时候,纪偌言总算是松了手,改而紧紧环住了她的腰,慢慢弯□,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哑声唤她的名字:“泛泛……我们认识这么久,在你眼里,我难道连半点信用都没有?”他微微闭了眼,才又说了句话:“所以那个时候,你宁愿去找邵诚,也不愿来问我?”
  周泛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一下——邵诚,这个名字,她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听到了……
  “泛泛,他到底有哪里好……”
  她听了他恍如梦呓般的低语,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忽然会提到邵诚?正想问个清楚,却听到他忽然重重咳了好几下,连带着他压在她身上的分量也重了不少。
  周泛函这才意识到,某人其实还在生着病,心里不由一软——算了,就到这里吧。她深吸两口气,压抑下所有的情绪,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伸手扶住了他:“你才退烧,应该要多休息。”说着,就半扶半拖地带着他往卧室走去。
  纪偌言没有反抗,乖乖地任她摆布,只是在她替他盖好被子想要离开的时候,用力拉住了她的手指。
  周泛函转身,低头望着他,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半闭着眼,呼吸微微急促,脸上凌厉俊挺的线条全数放松了下来,全然不复之前的狠戾神色,就仿佛几分钟前所发生的事——她腕间的红痕、嘴角的刺痛、下巴的红印,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怎么?”
  “不要走……”他声音沙哑,带着股异样的语气:“我不想等醒来的时候,你又不见了……不要再丢下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泛泛……
某无良:纪三,偶恨你!抽打!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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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0-5 ... 
 
 
  周泛函知道自己不该心软的。
  可是他略带哀求的眼神,她抵抗不了——倘若他来硬的发脾气,她都可以无视,可唯有示弱……所以只得乖乖投降。
  纪偌言见她神色有所软化,便伸出手去,抿着唇,看向她。
  周泛函在心底又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用力一拉,没有防备下便扑在了他身上。
  “陪我。”
  他说完这两个字,也不管她的反应,伸臂环住她的腰,拉了薄被往两人身上一盖,就闭了眼。
  周泛函无语,想要推拒的手,在看见他微皱的眉头、毫无血色的双唇后,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她原本想着,等他睡着便离开,可或许是昨晚上折腾了一整夜,又或许是因为方才那场对峙消耗了她太多的心神,没多久,便觉得倦意浓浓,不自觉地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处一个有些熟悉的所在,明亮的水晶灯、华丽的布置、衣香鬓影,这个地方——或者应该说,这类地方曾有一段时间她很熟悉,当她还是“纪夫人”的时候。
  她如往常一般,挺直了背脊行走其中,可仍能听到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看,这就是纪三的新宠……”
  “去去去,什么新宠,明明是正室。”
  “噗嗤,你不是开玩笑吧?就她?啧啧,纪三喜欢什么类型的,这圈子里哪个不知道?”
  “咳,你还别说,偏偏就是。”
  “是就是呗,可惜喽,那可是纪三哟……”
  “听说这位对圈子里的规矩一点都不懂?”
  “本来就只是个小家碧玉,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指望她能懂什么?假如不是纪三,谁会愿意理她?”
  “看吧,就她这种模样,估计过不了几个月,纪三就会有新欢了……”
  “还几个月?我估计一个月都熬不过。”
  这些话,她最熟悉不过,在最初那阵子她根本没少听,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当然,纪偌言在场的时候,这种话她连半句都不会听到;可等两人一分开,或者纪偌言被人拉去打牌、应酬的时候,她就必须面对这一切,即便那些人不敢当面挑衅,可却也从未刻意遮掩过。
  最初的时候,她只觉得气愤、不平,她甚至想过要同纪偌言抱怨,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总是被硬生生地吞下,他已经很忙了,不能让这种小事妨碍到他,她总是这么想。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开始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她做不到八面玲珑、也做不来贤妻良母,更别提在事业上帮助纪偌言——她除了闲赋在家,看看书发发呆之外,就没有其它事能做。
  或许,她需要找点事情打发下时间,哪怕是重新回去读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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