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瞳

第46章


  像是一朵隐藏在炫光之流下的暗花,盛开在繁华都市最僻静的一角,但仍然,妖娆绽放着属于夜色的花瓣。她第一次来,就爱上了大门上那火车头的标志。
  莘瞳习惯了一个人或是和年御一同出入这样的场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程耀西走在一起让她感到越来越不自在,甚至会紧张。
  “为什么喜欢来这里?”程耀西问,点燃了一支烟,靠在沙发上。
  莘瞳笑了笑,“因为我喜欢这里。”
  这个不着边际的回答让他沉默了短短的时间,跟着他叫来侍应,“来杯果汁。”
  “你喝果汁?”她有些不置信的瞪着他。
  程耀西淡淡看了她一眼,“给你点的。”
  “我不喝果汁。”她皱着眉,抗议道,“来酒吧点果汁,就好像穿好泳衣进了泳池站到水边,却被规定不能跳下水……可笑!!”
  “未满十八岁就随便喝酒,难道就不可笑了吗??”
  “哦?是吗?”她慢慢的挪动到他身侧,笑着,凑近他的耳畔,“那么你和未满十八岁的我发生关系……你不是更加可笑?”
  程耀西不说话了,如她所愿,眼色暗沉下来。
  “我去会会老朋友,你先坐会。”莘瞳拍拍他的肩,起身就离开了。心情也畅快了许多。
  吧台的旋转椅。
  终于离他够远,但是还是能够很好的观察到他的表情,她扭着头,他拧灭了烟,独自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几个女人端着酒杯风情万种的走过去,但很快,又失望的转过身。
  “你的新男朋友??”
  “不是!”慢慢转回头,迎上夜冥温柔含笑的眼,她也笑了。
  夜冥是这家酒吧的老板。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贪新鲜,不慎在吧台摔碎了一排昂贵的水晶高脚杯,她吓坏了,没带足够的钱,但是万万不能让凌焕知道她来过这里,谁知夜冥并没有说要她赔偿,只是调了一杯酒,给她喝,他问她,酒的滋味。她说味道很奇怪,明明停留在舌头上还是甜的,滑进喉咙里,却冒出几丝清凉的苦,有点像是薄荷和橘叶……她胡乱说了一通,夜冥却笑了笑,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脑袋,你可以走了。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就和夜冥混熟了,她总觉得这个俊秀的男子和焕有几分相似,温柔,只是他们的表象。
  “你还没告诉我,上次你给我喝的那杯酒叫什么名字??”虽然谈不上十分好喝,但是那味道,就是记住了,于是想弄懂。
  “想知道吗?”夜冥拿起调酒器,唇角的笑容隐隐透着神秘,“这是一个故事,主角是一个拥有翅膀的小孩。”
  “然后呢?”
  “翅膀断了。”
  “断了??”
  “嗯,后来这个孩子为了能够和最爱的人继续飞翔,所以和魔鬼做了约定,于是魔鬼重新赐予了她一对翅膀,但是翅膀的颜色变了,不再是洁白无瑕,而是变成了黑色。”
  “那结果怎么样了?”
  夜冥摇摇头,“故事还没结束。”将调好的两杯酒递到她面前,“请你喝的,黑色天使。”
  “我只要一杯酒够了。”她还在思索着这酒的名字。
  “另一杯请你的朋友喝。”
  “他?他应该不会喜欢喝这种。”
  “可是他没有拒绝。”
  她循着夜冥的目光看过去……程耀西已经端起了杯子,细细端详着插在杯沿的两片柠檬片。
  “他很爱你。”夜冥看着他说。
  “他不爱我。”她抿了一口酒,“他只爱他自己。自私鬼!”
  “他为你牺牲过吗?”
  “什么叫牺牲?”她反问。
  “嗯……比如为你改变了他的作风,或是做过一些他从来也不会去做的事情。”
  “没有!”莘瞳心惊的望着夜冥,却嘴硬的说出这两个字。夜冥……让她想起了一些不该再出现的回忆。她一点也不想再看见和他一同去游乐城的那个笑容,那天,她和他,都是错误的……
  “你还小。”夜冥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你会明白,什么叫□情。”
  她的眼眶渐渐泛起湿润。透过那层水雾,仿佛看见焕的模样。
  “其实我很想念一个人,我爱的人,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和他见面。”她终于还是哭了,离开他,她半点也没学会坚强,她想他都快想疯了……
  “没什么好埋怨的。”夜冥递给她的一张薄荷味的纸巾,朦胧中她接过,夜冥的笑容依然轻浅,却感觉暗淡了。
  “爱一个人如果只是暂时没法见面,并不算多残酷。”他的眼神移动到舞动的人群里,捕捉着一抹艳丽的黑影,“最残酷的是,不管你和爱的人距离有多近,却永远没有办法走在一起……”
  “她是谁?”莘瞳指着他一直凝望的那个女孩。
  “她叫Angel,一个拥有天使之翼的女孩子。”
  “哦?”莘瞳笑了笑,想起刚刚他告诉她的故事。
  “那么她背上的翅膀是黑色还白色?”
  “一边是黑的,一边是白的。”
  “真奇怪。”
  “嗯……因为她是双面的天使。”夜冥慢慢收回目光,又柔柔的对她微笑着,“但愿这样的命运,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莘瞳也扯着嘴角笑了,“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小。”
  她居然看到了夏允,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程耀西叫她来的??……
  “你吃醋了?”夜冥不经意的询问,却总是很快搅乱了她的心。
  “没有,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她望着那边沙发上,夏允正坐在他的身边,很近的地方,他们在交谈什么,时而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很好看。就像那张照片,过滤了时间,她和他,依然是那对甜蜜的少年少年,只是那爱恋和彼此的眼神,不再如初的青涩……
  “我只是嫉妒了。”她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愤恨和痛苦,“他能和他爱的人在一起,我却不行。”
  等到她回头,夜冥已经离开了,夜冥化到了人群里,大概是去寻找那个名叫Angel的女孩子。
  寂寞立刻迎面扑来。躲闪不及。
  她看着夜冥留下的一大罐冰块,嘶嘶冒着寒气,就跟程耀西的心一样,也许他的心,还要更冷一些。
  她用镊子夹了一块最大的冰,扔进嘴巴里。牙齿咀嚼摩擦,将那寒冷碾成粉末化成液体,顺着喉管流进心底……有多痛,有多伤。
  但还是想吃进嘴巴,品尝那没有味道的味道。
  看着那罐子里的冰块不断的减少。
  她笑着笑着,渐渐,被眼前的雾色吞没了自己。
  直到有只手穿透那层迷障,紧紧牢牢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再狠狠一甩。
  “你疯够了没有!!!??”他的声音……他凭什么愤怒。
  她也恼了,想说句话反驳,身子不稳,旋转椅动了动,她整个人一歪,栽倒进某个她拼命想要抗拒的怀抱……
  “程耀西,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管我行不行……”
  “不行!!”他皱眉,横抱了她起身,她从微张的眼缝中看到了他的俊脸,几分忧悒几分沉寂。
  “耀西,你爱她吗?”
  他不语,抱着她,踏出一步,站在原地。
  夏允追上去,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自己没发觉吗。他抱着怀中的女孩儿,眼神中流露出珍而重之,和疼惜……就像看着过去的她。三年前的她……但不是现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抱着别人在怀的她……
  “耀西……给我一个机会……”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哪怕现在他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她也想挽留他,好想留住他……
  “我们回不去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
  她的眼泪只浸湿了一小块他的衣服,再也流不进他的心……
  其实她也知道,从他对待莘瞳的态度,她早该知道。
  回不去了……
  慢慢的,松开手,放他走……
  ——————
  今天是平安夜。
  雪依然下个不停,这座城市的冬天,像是被她的心给渲染了,冷冷的洁白,永无止境的寂寞。
  睡意倦倦,迷迭在回忆里。那温柔的笑与暖暖的怀抱,渐行渐远。她在身后苦苦的追……等等我,焕……却不回头了。
  她望着他消失的那头,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覆盖了来时路,抚平了他的脚印,她跪在雪地里,流下滚烫的泪水,却还是化不去那严严寒冷,渐渐的,眼前升起了腾腾雾气,她真的看不清他了……
  哭着捂住面颊,很没用呢。
  对不起,焕……我还是那个不够坚强不够勇敢的可怜虫。
  曈曈。
  他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荡着……
  “焕!!!!”
  豁然莘瞳站起身,慌忙四处张望着,凌焕的身影。
  哈哈哈哈……
  许多的笑脸,一下子全班的目光都焦距在了她的身上,每个人都笑着,她却在那笑声朗朗中,落了泪。
  “顾莘瞳!!我的课就让你那么好睡吗???”
  一根粉笔带着怒意直飞向她的额头,砸中之后,掉在地面,折成了两半。因为被点到名,所以她被命令,不能坐下。
  “那么你来说说,老师刚刚在讲什么?”语文老师的拳头放到嘴角边咳咳两声,“纵然是不乖的学生,但是今天是平安夜,总要有点奇迹。如果你回答得出来,老师就决定不罚你。”
  同桌梁梓轩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凑近一些。
  “唧唧复唧唧……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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