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如姒

第38章


那声音似乎是要抖落那凝在枝头的雪花。
  
  随后出来的画溪身形一顿,踉跄后退,他早已想到了她的身份不凡,却没有想到是当今圣上,那个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原本他以为莫夙是与别人私奔出宫的,他猜对了一半,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个“别人”正是当今的皇上。
  
  刘攻一一呈上千年灵芝还有珍贵人参等从皇宫里带来的药材,宁姒也毫不犹豫地接过拿给早已怔住的一画去准备。与付痕一路跟来的几位御医正欲进屋,哪知宁姒一伸手就将他们拦住,宁姒双手握紧成拳却是向付相跪下了,“如果你要这大魏江山,我拱手相让就是了,不要他的命行吗?”
  
  怔住的不止有付相,刘攻,连付痕也怔住了。
  
  寒冷吹得凛冽,庄严的士兵们手持长枪纹丝不动,那亮铮铮的铁枪因着地上的积雪,泛着幽幽冷光,肃杀冷峻。
  
  付相还在那里不知所措,付痕已经抢先一步跪在陛下面前,“陛下,贵君吉人自有天相。”宁姒嘴角含着一丝冷笑,慢慢地站起身来,如果他们想在这时候弄点手脚,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时间一分一分地煎熬着,煎熬着每一个人的心。付相心里也担忧,陛下这一跪,怕是他们真想让莫夙有个什么也不行了,反过来怕是还有求神拜佛让老天爷不要收了他的命吧。
  
  里面半点声音也没有,宁姒的额上早已经凝结了细细麻麻的汗珠。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唯有呼啸的雪风响在耳畔,那冰雪似乎吹进了他们的心里,冰冻了他们的心跳。
  
  当天际已经黑沉,银亮的雪地更加光亮起来。一阵轻柔的飘雪吹来,扑在了宁姒的脸上还有衣襟前,淡淡的雪的味道,吸入鼻中,竟陡然有明艳如白荷的笑魇在脑海里徐徐浮现。一滴冰泪打在雪地里,似乎摇撼了天地。
  
  “哇……哇……”的哭声伴着雪香而来,也打破了这冰冻住的沉寂,刹那间,仿若旭日高升,大地回春的胜景复苏。
  
  宁姒急忙上前一步,伸手的手却在刚碰到门方之时停住,这一刻仿若举若千斤,她忽然害怕了。是真的怕了。孩子的哭声一遍一遍地回响在她的耳畔,直抵最柔软的心间。宁姒的心似滴血的疼,她禁不住对那颗生命的无限期盼,那么他呢?
  
  门开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善男子抱过孩子与她,宁姒僵硬的双唇都在颤抖,她紧紧地抱着这个孩子,绝望的目光终于闪亮出了点点星光,“雪来,你就是雪来。”宁姒凝视雪来片刻,忽然面色又变得苍白,微微皱起的眉间流露着几丝焦急与慌乱。
  
  终于抬起头去看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小心翼翼地,带着生怕一眼看见他停止呼吸的害怕与紧张,既而魂魄消散在这茫然不见底的悲伤黑夜,再不回来。
  
  “嗡”地一声,宁姒的大脑似乎瞬间炸开,腾飞在朦胧眼中的无穷无尽的无力与绝望,心中凉得彻底,寒得刺骨,一幕幕打马而过的往昔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像一刀一刀地划出痛楚淋血的伤痕。
  
  付痕跟了进来,见到这副情景,也深深地闭了眼。怀中一撞,却是宁姒将孩子塞入他的怀里自己奔跑了出去。
  
  画溪见此立马想追,却刚跑了两步又无力地停了下来,他现在是要做什么?去安慰她吗?不需要的吧,她那样的人,简直与莫夙一模一样。莫夙不愿她亲眼看着他离去,她又何尝愿意别人去可怜她?你的可怜,对她而言,是一种侮辱。
  
  付痕将孩子交给刘攻,一路静静地跟在宁姒身后,一路,静静地跟着她,不远也不近。
  
  宁姒一路跑,一路跑,一次次跌倒在雪地里,一次次又咬着牙爬起来,她面对不了,接受不了,承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愿地看他是生是死,如果不知道,那么至少她可以一直把他当做他还活着,即使他活在天涯的另一边,即使他们隔崖相望。抱着这样的幻想遥望一辈子她也不要现在就去接受他的离开。
  
  青丝崖。当宁姒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她既然跑到了青丝崖边。
  
  青丝崖,结青丝。
  今生缘,愿来生。
  君远去,妾莫愁。
  天涯星,长相伴。
  
  当宁姒再一次念出这句诗之时,仿若她又回到了那日依偎他身旁的样子。他说:“姒儿,你是我的,生也是,死也是,今生今世,往生往世,你都逃不开的。”
  
  “莫夙……!”宁姒跪地急呼,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肝肠寸断,那样的痛心绝望。
  
  付痕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拉过她无力的手臂抱在怀里。
  
  今年的大雪没完没了的下,宁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天旋地转中,她仿佛看到了那漫天飘雪中莫夙那宠溺安慰的笑颜,然后她也温柔地笑了。
  
  付痕的一句“我们回宫吧。”也埋葬在这月安大雪中,了无踪迹。
  
  
37
37、第三十七章 不寿(二) ... 
 
 
  第三十七章不寿(二)
  
  从月安回到京都,三天三夜的快马兼程。付痕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着昏睡的宁姒,从那天在青丝崖昏迷后,她就不曾醒来。随行的御医诊过脉之后,都一脸凝重地摇头说,陛下无病,她的病源在心,心已死,所以不愿醒来。
  
  付痕撩开马车的帘子,外面已经雪过天晴了,虽然阳光依旧寒冷刺骨,但是这久违的光明终于还是出现了。同在一个马车的还有刘攻,她抱着雪来静静地守在一旁,时不时看一眼沉睡的陛下还有一脸沉思的正君。
  
  外面有士兵上前:“正君,朱玄王的军队已经一路势如破竹逼近京城,现在到处都是逃亡的流民,恐怕我们进不了城了。”
  
  虽然朱玄王进京造反一事早已经天下皆知,可是朱玄王不是说百姓平民一律不杀吗?为何会有流民出城?与刘攻对视一眼,二人立马心里鸣起警钟。
  
  是付相!
  
  付痕长叹一口气,他早该料到母亲此次随她前往月安没有好事,恐怕她也已经知道莫夙就是朱玄了。她是真的打算杀莫夙的,要不是陛下那一跪,不,母亲怎么可能因为陛下而放手!她大概是看见了此朱玄并非造反的朱玄才勉强放弃的吧。当日雪来一出生,母亲就急忙赶回了京城,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会让她有机会杀了这个孩子的,那么她就提前赶回京城,将他们隔绝在了城外,不让雪来皇女的身份公诸于世。
  
  刘攻也明白了这个缘由,她原本是想询问正君打算怎么办,可是转眼又想到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妻子,他的选择又多难又岂是常人能够明白的。难道让正君也走上莫君那条绝路吗?
  
  “退后!”付痕一声令下,“绕水路走!”付相既然不想让雪来回京,那么逼得急了,恐怕还会生出暗杀雪来的心思。
  
  刘攻一惊,绕水路走,那不是正好与朱玄王的军队一条道了,那不是正入虎口吗?正君当然明白刘攻的疑惑,他淡笑:“回京的路只有两条,如果付相真想杀雪来,那么在这条道上没有寻到我们,自然也会猜到我们走了水路。可是我们与朱玄一块,她怎么也不会冒这个险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吧!”
  
  付相一旦动手,必定会引起朱玄的警觉,如果他们落到了朱玄的手里,那么死的怕是不止是雪来了吧。刘攻想通了这一点,心里说不出是苦还是涩,先皇最初选择付痕而没有选莫夙担当正君这个位置是没有错的。可是兜兜转转,莫夙还是进了宫,还惹了陛下一身伤。
  
  莫夙是真正的朱玄王这个密码他们也是前几日才查到的,当年的朱墨心恋先皇却遭到先正君的迫害,先正君善妒的性子即使全天下的人不知道,可是刘攻却明白。当年先正君要迷晕的朱墨送给莫相,所以才造成了朱墨悲剧的一生。其实刘攻也怜惜当年的朱墨,可是现在看着他的儿子又将陛下害成这样,哎,孽缘啊孽缘。
  
  莫夙一早进宫的原因怕不是为了替母亲谋得权位,恐怕他一开始就存着报仇的心思。可是最后却与陛下走到了这一步,这到底是上一辈留下的缘还是孽呢?
  
  当一切真相都摆在了刘攻面前,她也终于明白,情之一字,甚是害人!
  
  付痕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已经习惯不去在乎莫夙的存在。她是天生的帝王,他有幸成为她的正君,陪在她的身边,好好地为她守住这个江山,已经足矣。
  
  现在他们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这个朱玄不是真的朱玄,那么他又是谁?那人先是利用兰药儿给莫夙下了毒,然后算准了莫夙会拼死一搏生下雪来,借此时机冒充莫夙造反,甚至当下他已经在戍城自立为王,号称“岚王”,“岚王”同男王,他是男子,而且还肯定是莫夙身边亲近的人,如今的情景,莫夙又……
  
  付痕盯着宁姒沉睡的样子发呆,她就真的舍得下她的天下,她的子民,甚至还有……雪来。你真的舍得下这一切随那个人去吗?
  
  马车一路颠簸,刚睡了片刻的雪来又大声哭了出来,皱巴巴的一个小人,连眼睛都还睁不开,从此就离了父亲,母亲也不肯醒来,刘攻眼角已经含了泪,她肯定是饿了,冷了,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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