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起苍茫

    经过四年帝国主义战争和三年内战折腾的俄罗斯经济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到1920年。农业总产值仅为1913年的1／2，约有2000万公顷的土地抛荒；大工业产值比战前减少了6／7，其中冶金工业的产量仅相当于战前的1.8%，这就是苏俄恢复经济的起点。
    中国提出的工业援助计划，的确让列宁非常的动心，苏维埃政权太需要雪中送炭般的温暖了。
    陆徵祥乘坐火车从伊尔库兹克一路到莫斯科，在帝俄看到的是休养生息，而在欧俄部分，看到的确实满目苍夷。
    这让他心有戚戚，毕竟他曾经在俄罗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这次李秉衡临走时特意交代他的任务，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完成，这样对苏俄也有好处，对帝俄跟中国都有好处。
    由于长期的内战和余粮收集制的实施，粮食供给明显下降，而在内战基本结束之后，苏俄当局却没有终止战时政策，导致今年春季出现了波及30多个省的严重饥荒。
    陆徵祥估计整个苏俄最起码有500多万人饿死，因为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人吃人的惨象，迎接他的苏俄方面人员并没有隐瞒他，当然中国情报部门早就通报了这一消息。
    苏俄方面无法隐瞒。因为目前到处都有叛乱，相信陆徵祥也能看到，或者道听途说。
    生活困苦的农民对苏俄政权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并且发生了反抗征粮的坦波夫叛乱。列宁则认为这是“富农暴动”，下令由图哈切夫斯基率领红军使用毒气镇压抗粮农民。
    今年的2月21日，彼得格勒发生了喀琅施塔得事件，曾经在十月革命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喀琅施塔得水兵暴动，他们要求苏俄当局实现言论自由、解除贸易限制、重新选举一个“没有布尔什维克的苏维埃”。列宁派加里宁前往劝说无效后决定使用武力，令托洛茨基和图哈切夫斯基攻陷喀琅施塔得镇压了水兵暴动。
    在见到列宁的那刻，陆徵祥明显的感到了对方的消瘦与无奈。
    “去年与今年的叛乱让我明白，我们计划……用无产阶级国家直接下命令的办法在一个小农国家里按原则来调整国家的产品生产和分配，现实生活说明我们错了。”
    陆徵祥感到极度的惊愕，不过又感到理解，毕竟对方这种情绪只能在自己面前流露。
    当然他也极为敬佩列宁的个人品格，虽然对方有时候也有狡猾之处，甚至是有些过激。
    比如用毒气来镇压农民，可是国内许多人还是对他很有好感，因为他不止一次的曾经提出过，苏俄不想继承帝俄时代对中国的野蛮侵略与侮辱，并且表示不承认任何帝俄时代与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当初也极力的推动了与中国的关系弥补。
    虽然在哈萨克斯坦与帝俄复辟问题上，两国有着广泛的矛盾，但是，内战时期的困苦让苏俄极为需要中国的援助，需要中国的贸易，两国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大的损害。
    “我们已经在讨论废除余粮收集制，实施实物税。而且很快就能成功开始实施。另外，我们还将停止配给制，允许商品买卖。我首先代表苏维埃向贵国的商人表示感谢，并且进一步的邀请贵国的商人前来莫斯科，来到苏维埃各大城市，用你们的商品来证明苏维埃政权对商品自由买卖的诚意。而且，我们正在讨论是否放松外贸管制，鼓励外资企业投资，允许一定程度的私企经济等。我想贵国的商人们一定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首先欢迎来自中国的企业来这里投资，因为你们是朋友。”
    列宁的开诚布公并没有让陆徵祥有多少的情绪变动，因为对方坦率的背后，必定是有求于己。
    “可是，我的朋友，现在苏维埃政权极为的需要朋友的帮助。”
    列宁很认真的看着这个俄语极为流利让他感到亲切的中国人，语气极为真挚。
    陆徵祥的确是个浪漫主义的人物，但并不表示他会轻易的被对方的表演所打动，在国家利益面前，他已经十分的谨慎与冷静。
    在欧洲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亲眼目睹着欧洲的巨变，这让他的人生阅历进一步的丰富。也进一步的认识到大国崛起的不易。
    他点着头，缓缓的说道：“中国愿意成为苏俄的朋友，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进行一定条件的帮助。这次，我们初步有了一个工业援助的计划，只是，希望贵国能够在和平的外部环境之下，进行工业建设。”
    列宁暗自腹诽，和平，苏维埃何尝不希望和平，鬼才愿意无休止的打仗，现在苏维埃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打仗。
    他甚至希望世界大战晚一点结束，即便他预计到下一个欧洲革命国家会是德国，苏维埃也需要在波兰建立统治来应对欧洲的变局。
    只有让协约国继续丧失元气，他们才不会像强盗一样，野蛮的妄图颠覆苏维埃政权。
    可是，真的能够保证英法等国家会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吗？上帝都无法保证！
    不过中国提出的与哈萨克斯坦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并且实现与帝俄的停战，的确较为中肯，适合目前苏俄的形势。
    但是反对意见还是颇为广泛，苏俄将来需要哈萨克斯坦的资源，帝俄时代从中亚获取的丰厚利益，还让许多人记忆犹新。
    与帝俄的停战，等于是给了帝俄全力发展实力的机会与时间，等到帝俄强大起来，没有人会相信沙皇会满足于西伯利亚的荒凉与寒冷，不会思念彼得宫，欧俄土地对于帝俄来说，是光荣梦想。
    列宁倾向于有限度的同意中国的建议。毕竟苏俄极为需要休养生息，需要发展自身的实力，世界大战结束后，协约国会否继续武装侵略苏维埃，还是跟疑问，苏俄极为需要迅速的壮大自身。
    “是的，七年的战争几乎让整个苏维埃变成了废墟，我们极为需要工业建设，来改变目前的困境。要挽救俄国，单靠农业的丰收还不够，而且单靠供给农民消费品的轻工业的情况良好也还不够，我们还要有重工业……不挽救重工业，不恢复重工业，我们就不能建成任何工业，而没有工业。我们就会灭亡而不成其为独立国家。”
    斯大林也在多个场合公开的进一步强调了重工业的意义：“工业化的中心，工业化的基础，就是发展重工业（燃料、金属等等），归根到底，就是发展生产资料的生产，发展本国的机器制造业。”
    “中国的重工业建设的很成功，相信我国能够从中得到借鉴。但是，迅速的发展重工业，在外部需求刺激几乎为零的情形下。显然并不适宜。苏维埃没有外汇，面临着许多国家的仇视，更加没有发展重工业所最需要的资金与技术，还有机器与资源。”
    列宁在这时停顿了下来，他的坦诚与故意示弱，仿佛苏俄极为虚弱的样，的确很能让人同情。
    陆徵祥知道对方是在示意自己，主动的提出工业援助的细节，以便于让对方迅速的作出判断，进行选择。
    他也是个外交界的老油了，当然没有那么轻易的上当。
    这次的任务很容易完成。但是，却要在中国的掌控之中，用李秉衡的话来说，那就是要实现他的全部意图。
    这个时代的苏俄，相比后世被削弱了许多，抛开被同盟国占领与监管的土地不说，西伯利亚、外高加索、中亚等地都在中国与帝俄手中，实力几乎被削弱了一半还不止。
    考虑到这种情况，提前让苏俄开始实现计划经济这一逆天的绝招，似乎很有必要。
    而且，在这样一穷二白的时候，就开始全力发展重工业，对苏俄的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
    苏俄不得不依赖于中国，虽然他们可以引入美国这个野心家来平衡，但是中国有先天的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
    列宁之前打算用几年的时间来完成工业建设的准备，剥夺不生产的阶级资产阶级和贵族，废除外债，把工业、国营商业（对内和对外的）和整个信用系统的收人集中在国家手中等等。
    这一切当然有可能让苏俄进行国内积累，以保证社会主义工业建设所必需的工业发展速度。
    但是，他也清楚，苏维埃极为缺乏资金，其次便是技术与工业原材料等。
    他也认识到资源的重要性，在帝俄到处都在开采油气，挖掘煤铁的时候，很多苏维埃高层都开始沉不住气。
    不如石油之都巴库，却在中国人的手中，这成为了苏维埃与中国关系疏远的关键所在。
    “是的，中国工业建设的经验来自于南华，目前的确极为成功。我国也愿意提供必要的工业援助，这其中包括了资金与技术。我们也极为乐意向贵国推荐我国最为优秀的工业机器，前提是在中国的指导下进行建设。另外，这次前来，李总理除了让我问候您，还希望由我提出，中国与苏俄共同开发巴库及阿塞拜疆等环里海油气区的建议。”
    列宁完全的无视了对方的模糊的所谓工业援助，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对方后半句话。共同开发巴库？甚至还有外高加索的资源？
    这让他陷入了狂喜与震惊，然后是疑虑与警戒，千奇百怪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飘过。
    中国人是想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