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跺脚,从侧门出了夏府,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海边的夜市。卖烧烤的酒铺还开着门,我走进去一屁股坐下,叫来一坛当地人自己酿的果酒,大口喝起来。
别说借酒消愁太俗气,可它管用。这果酒喝着甜,却醉人。几碗下肚,我就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封峥……”我抱着酒坛呢喃,“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啊,找到了!”
一张熟悉的面孔冒了出来。
“迦夜……王爷?”
迦夜一身宽松的长袍,姿态潇洒一如当年北梁国师打扮。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怀念的狂放倨傲的神情,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原来跑到这里来喝酒了呀,让我好找!”迦夜在我旁边坐下,张口又叫了两坛酒。
“好久不见,王爷还是这么精神呀。”我打了个嗝,笑呵呵道。
目光无意间落在领口处露出来的地方,吃了一惊。那里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怎么搞的?”
“打仗的时候刀剑无眼,受点伤不可避免。”迦夜满不在乎,“晚饭的时候听说你回来了,想问问夏庭秋,他脸色却难看得好像仇敌上门似的。看你这身白衣素服的,封峥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封峥上了夏庭秋的身。姓夏的现在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真和当年的封峥如出一辙。”
“请您不要拿亡者开玩笑好不好!”我叫了起来,“封峥的头七才过,你说这话未免太欠考虑了。”
迦夜冷哼一声,咕咚几口灌下一碗酒。
“果真,还是说不得封峥的半点坏话。既然如此,你回来做什么?继续守着他的坟多好?”
我真的有点动怒了,别过脸去不理他。
“生气了?”迦夜呵呵笑道,“今天姓夏的给你冷脸,你就借酒消愁。我说了你的封峥几句闲话,你又火冒三丈。我说,心里那么大一点地方,你怎么装得下两个人?”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我语气也冲得很,“封峥都死了,你就留点口德吧。他在世的时候,对你也尊敬有加,没有冒犯过你。”
迦夜的嘴角扯了扯,“夏庭秋要成亲了,你很难过吧?”
心事被人一语点破。我蔫了下去,低下头。
“师兄说,我这人没心没肺,反复无常。他没耐心继续等我了。”我拍着桌子,大笑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好不容易了结了过去那一堆乌七八糟的破事,还仁至义尽地给青梅竹马送了终。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是想和他继续生活。结果,他说他厌烦了。他厌烦了!”
“他不要你就算了。”迦夜往我的碗里倒满了酒,“喂,棠雨,想开点,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想不想跟我回北海天钦岛?”
我一脸茫然,“您在说什么?”
迦夜笑得都有点猥琐的脸凑了过来,“我说,夏庭秋不要你,我要你。跟我回天钦岛,做我王妃吧!”
我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虽然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可是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清醒的。我挪了挪屁股,和他拉开距离。
“王爷闲得无聊,寻我开心是吗?”我冷眼看着他,“您这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我理解不了,只有当您是眼红我师兄娶老婆,自己也想凑热闹了。不过我劝你,终身大事不要儿戏,考虑清楚了再开口,免得后悔一辈子。”
“你不开口,不也后悔一辈子了吗?”迦夜的回敬也毫不留情。
旧伤新伤被戳中,痛彻心扉。
“你当于慧意是真心欢迎你回来?”迦夜火上浇油,“她私下和人说你虚伪又贪慕虚荣,说你身份低贱妄想飞上枝头。说有她在,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你。老实说,我素来不喜欢这个女人,真不知道我堂弟和夏庭秋看中了她哪点。不过她即将为夏府女主人,她现在不发作你,不表示将来不。你觉得你将来在夏家还有立足之地?”
我怒道:“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在这里添油加醋。我即便离开夏家,也有家回,不会去你那里做流浪狗!”
迦夜眉头紧紧拧了一下,忽然舒展开。他仰头大笑起来。
“王爷?”
“棠雨,你还是那么固执呀。”迦夜收了笑,“我刺激一下你,不过想让你早点想明白罢了。夏家不是久留之地,而我,不论你信不信,是真心想照顾你的。”
“师兄留我喝喜酒。婚礼一过,我就回去找师父!”我板着脸,“大不了这辈子横下心做道姑。不嫁人又死不了!”
“还是那么要强。”迦夜摇了摇头,仰头干尽了碗里的酒,抱着没喝完的酒坛站起来。
“你身子也不是很好,酒少喝点吧。”迦夜背过身,摆了摆手,“你现在再病,你师兄可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冲御驾给你送药咯。”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
迦夜不答,扬长而去。
清凉的海风吹得我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已经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了。也没有那个纵容我任性的人守候在我身边了。
我吹了一阵海风,悄悄回了夏府。没有惊动侍候的丫鬟,我自己打来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酒渍,然后倒头睡下。
酒劲上来,竟然一宿好眠。
次日一早,慧意就笑意盈盈地来找我,给我带来了早饭和许多置换的衣物。我看着她亲切和善的笑容,再回想起昨晚迦夜的话,背脊不由有点发冷。
我早知道慧意这个女孩子很有心机,又极会做人。只是以前和她并无利益或感情纠纷,于是没放在心上。现在切身的矛盾就横在我和她之间,再不容我忽视了。
早饭刚过,林锦宏和良玉兄妹俩就来了。
林锦宏比去年黑了一圈,也结实了不少,一脸清爽。良玉倒是消瘦了些。
慧意呼奴使婢地招待我们,已是一副夏家女主人的派头。
良玉对着慧意依旧很冷淡,倒是转头朝我温和一笑,“六姐姐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一提起这个话题,我就难受,“怎么也得等到婚礼过后吧。”
“六姐姐以后得常住这里了!”慧意立刻嚷起来,“等成亲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六姐姐还能去哪里?”
林锦宏插口道:“婚后就得改口了吧?六姑娘得叫你二嫂了。”
慧意娇羞道:“锦宏哥真是太讨厌了。”
我脸上发烫,身上却发冷,如坐针毡,相当不自在。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良玉咳了一声。林锦宏明白过来,赶紧错开了话题,同慧意讨论起了婚礼细节。
趁着他们两人交谈的空档,良玉走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感激地朝她微笑,“听说海战时你也辛苦了,难怪瘦了不少。”
“六姐脸色也不好。”良玉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倒没想到你一走就半年。你错过了好多事呢。”
她的视线往慧意那边扫了一下。
我不由讪笑,“很多事都意料不到呀。”
良玉颦眉,沉默片刻,轻声说:“你就和我当年一样。”
我愣了一下,“当初的事,我听慧意说过。”
良玉的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让我猜猜她怎么说的。是不是她全无过错,都是那个迦思远见异思迁,还连累她遭受诟病?”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良玉冷笑,“我亲眼见她同思远调笑,问,她和我哪个才是解语花。我站在假山背后,他们不知道。”
“你怎么当时不说出来?”
“我穷好心呀。”良玉自嘲,“老船王不同意她嫁过去,我要再说出来,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是我表妹,我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害她。可没想事后看来,她压根不知悔改!六姐,我当初要是提醒过你,如今也不会……”
“和你没关系。”我说,“我自己心明如镜。”
良玉摇了摇头,“六姐虽然明白,却太善良,没有防人之心。不然今日,也不会让她再次有机可乘了。”
我默默无语。
良玉冷笑道:“我早料到她会故态复萌,只是没想会把主意打到庭秋哥身上。你和庭秋哥当初好得亲密无间,没人能插进去。可没料到你竟然会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
“事情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咬了咬唇。
良玉又看了一眼正同林锦宏说得眉飞色舞的慧意,向我侧头低语:“这场仗之所以打得特别艰难,听说是出了内鬼。”
我惊讶地抬眼看她。
良玉继续说:“作战计划被出卖,船王的旗舰一度被敌军包围,差点就全军覆没。幸好庭秋哥及时带兵去援救。”
我随即回想起昨日看到的迦夜锁骨上的伤疤,“那后来查出来了吗?”
良玉摇头,“总之,有人要置船王于死地,是再明显不过了。所以最近各家气氛还是很紧张。你现在看到的和乐融融,也不过是大家借着这场婚事装出来的样子罢了。庭秋哥娶慧意,也不过是听从长辈的意思。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说着,良玉叹了口气,“六姐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我苦笑着别过头去,“我这辈子,太多如果了。”
到了晌午,夏庭秋派了家丁过来请我们一起过去吃午饭。因为来了客人,我心里再是别扭,也硬着头皮一起过去作陪。
午宴设在花园凉亭里。我老远就看到迦夜正在和夏庭秋说话。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事,夏庭秋笑得几分狡黠,眼睛弯弯的,正是那副我最熟悉的狐狸样。
“阿雨来啦。”迦夜先看到我。
夏庭秋脸上的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一把抹去,换上了生疏的表情。
我又是失望又是埋怨,黯然伤神霎时转为火冒三丈。于是也丢给他一记白眼,把头扭开了。
迦夜冷不丁地笑了两声。我想起他昨夜说的浑话,也对他补了一个白眼。
思远公子是个清俊的白面小生,一身华服,站在人群里十分扎眼。他显然十分畏惧迦夜,同他说话一直躬着身子,态度恭敬。
迦夜似乎对思远带了那么多自家的家兵来离岛有些不满,教训起人来,也完全一副家长的派头,只拿思远当个孩子般。思远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啦,好啦!”夏庭秋笑着打岔道:“王爷也别太认真了。来者是客,我们夏家又不是招待不起。你我俩年少时不是照样喜欢摆排场,不用回过头来责备晚辈了。”
慧意这时笑盈盈地走过去,插话道:“就是啊,王爷。我已经吩咐宁伯把那些人安置在侧院了。您不用担心。”
迦思远和慧意的目光对上,又不约而同地转开。慧意翩翩然走到夏庭秋身边站着。恰好这时良玉也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同迦思远迎面撞上。两人俱是一怔。良玉回过神来,冷若冰霜地瞪了迦思远一眼,径直走开。迦思远慌了片刻,低下头。
这顿饭自然是吃得难以下咽。众人各怀所思,气氛诡异微妙。
夏庭秋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直谈笑风生,和迦夜彼此敬酒。慧意在旁边为他夹菜添酒,极尽贤惠之能事。
饭后茶端上来后,夏庭秋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思远小弟还是第一次来离岛吧。这里正是花季,景色很好,我让慧意带你四处游玩一下如何?”
“谢夏大哥!”迦思远兴奋得满脸发光。
夏庭秋笑眯眯地抿着茶,亲切得就像他是迦思远的亲哥似的。
吃完了饭,慧意带着心花怒放的迦思远出门了。良玉等他们一走,也拉着林锦宏告辞。想必这顿饭,她也吃得十分郁卒。
凉亭里一时只剩我和夏庭秋。
夏庭秋转眼过来,和我的视线不期而遇。
温润清澈的目光,还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人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不自在地扭开脸。
“还生气呢?”夏庭秋走了过来,笑得云淡风轻的,“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再不理我了吧?”
婚姻感情大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我一时气得啼笑皆非。
“我这人死心眼,一旦认准了,就很难改。不像某些人。转身就可以走开。”
“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夏庭秋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使性子的孩子,“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这段经历,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要你的同情。”
“雨儿。”夏庭秋唤住我,“当初皇帝在曲江受叛军围困之窘态,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夏庭秋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现在夏府里张灯结彩,等着明日迎娶新夫人。我看着心里添堵,不想回去,便出了夏府,在沙滩上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孩子们正在沙滩上放烟火。小小的火光冲到半空中,散开成橙黄色的花朵。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更加衬托得我孤零寥落。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背后那处隐蔽的石滩。以前夏庭秋带我来过这里。背着喝得醉醺醺的我,披星戴月,踩着细沙,走到这里。我在他背上唱着小时候的歌,鼻子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让人安心的气息。
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把心里的话对他说呢?
悔得肠子都青了。
天方亮,我就被礼炮声惊醒过来。
这么一天终于来临了。我真不知道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如今要亲眼看着我爱的男人娶别人为妻。
夏家宾客临门,礼乐响亮。不但远近世家亲友都上门来道贺,朝廷也派了官员送来贺礼。夏庭秋亲民,普通百姓路过也进门来喝一杯酒,道一声恭喜。
我作为夏庭秋师门代表,坐的是上座。夏家人总免不了对客人介绍我,我得一直端着笑脸同他们行礼寒暄。
客套词也是千篇一律。
六姑娘见师兄新婚大喜,想必也十分开心吧。
当然,师兄终于成家,以后有人照料,家师也终于放心了。
几番下来,虽然热闹,也觉得无聊。
夏庭秋一身裁剪得体的大红喜袍,身长玉立,容貌俊美,神采飞扬,笑得都有点憨傻了。
我不耐烦应酬,干脆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喝酒。
迦夜不知生得什么狗鼻子,那么灵,又把我给找到了。他一来就夺了我的酒杯,往我手里塞了一杯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嘀咕。
“保留点体力嘛。”迦夜又笑嘻嘻地跑走了。他今日是贵客,应酬也不少。
按照当地习俗,院子里摆了两百多桌的流水席,此刻席上觥筹交错。新娘还未到,客人都已经吃得红光满面了。
迦思远端着酒杯走到夏庭秋面前,红着眼道:“夏大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小弟敬你一杯。”
“思远你也有婚约在身,什么时候办喜事,可不要忘了请我喝上一杯呀。”夏庭秋接过递来的酒杯,同迦思远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迦思远又转头对迦夜道:“堂兄,小弟不才,让堂兄操心了。小弟还要敬堂兄一杯。”
迦夜也和自己的堂弟碰杯喝了酒。
吉时到,礼炮轰鸣。
新娘子过关斩将地从外面进来。夏庭秋看着新娘,春风满面,连我站在他身旁都一无所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
夏庭秋牵着新媳妇的手,喜气洋洋地回后堂。
我搁下酒杯,站起来朝着夏庭秋走过去。然后猛地一把拔出佩刀,刺了过去。
锵——
两把短刀相击,震得我虎口发麻。
眼前迦思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你怎么——”
碗碟破碎的声音转瞬掩盖了他后半句话。原本和乐融融地吃菜喝酒的食客掀桌暴起,几十个壮年男子抽刀就朝着夏家家丁和迦夜的护卫砍去。可我方也早有准备,拔刀相向。一时间大堂之内一片刀光剑影,喜庆的气氛转眼就被厮杀声冲散。
夏庭秋一把将还蒙着盖头的新娘推到婢女手里,转身接住家丁抛过来的佩剑。
迦思远格开我的刀,再度扑向依旧稳坐在桌边的迦夜。迦夜的侍卫迎面而上,同他缠斗在一起。
数个刺客砍倒侍卫,杀向夏庭秋。夏庭秋提剑抵挡,出手却稍显无力。
眼见一人刺向他的后背,他防备不及,我冲过去横刀为他挡下。
“六姐姐!”夏庭秋低呼,声音陌生。
“回头再谢!”我挥刀而下,鲜血四溅,一个刺客惨叫一声倒下。
迦思远猛地转头,厉声道:“你是谁?”
“夏庭秋”不答,专心对敌。他方才喝了迦思远敬的酒,此刻动作迟缓,显然那酒有问题。我一边帮着他,一边和他往后堂退去。
大堂内的局势瞬息万变。两方人马已经杀成了一片。
迦夜依旧端坐不动,从容淡定,他的侍卫身手不凡,面对众多刺客的包围,依旧对付得游刃有余。
迦思远双目赤红,简直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我明明……”
“我们既然能有所防备,难道就不会提防着你下药吗?”迦夜冷冷一笑,拍案而起。
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包围着他的数名刺客就呼啦啦地飞了出去。
老实说,我早知道他功夫好,可以前从没见他正经出手。如今大开眼界,惊为天人。
迦夜抽出缠腰的软剑,舞得水泄不通,眨眼就将迦思远逼到了角落。
走神之际,一个黑影朝我扑来。我仓促躲闪,不料这人武功远在我之上,我退了又退,手上渐渐失力。下一个回合,刀被打飞,对方手里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暗叫不好。
那人拽着我往外走。刚走两步,只听嗖嗖两声,然后是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男人惨叫,双手垂软下来。
我飞腿将他踢倒,这才看清救下我的是一枚珊瑚扣和一只玉簪。那玉簪还深深扎在男人的手臂里。
夏庭秋一身青袍,从大堂外面奔进来。他头上只有宝冠,果真没有发簪。
大厅的门全部被人从外打开,无数夏家和船王的家丁护卫持刀涌入。□□的场面立刻得到了控制。知道大势已去的刺客略微抵抗了一下,就放下了武器。
迦夜轻而易举地打飞了迦思远手里的倒,然后将他一脚踩在地上。
我站得近,清晰地听到了迦思远肋骨断裂的清脆声。
迦思远惨叫一声,汗如雨下。迦夜冷漠一笑,仿佛脚下踩的不是自己的堂弟,而是一块石头。
我见惯了迦夜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头一次见他这么冷酷决绝,背脊的寒毛霎时倒立了起来。
穿着喜袍的“夏庭秋”将脸一抹,揭下了伪装,露出本来的面孔。
这人原来是夏庭秋的一个小堂弟,同他长得有几分像,易容起来可以以假乱真。迦思远对夏庭秋不熟,没有认出来。我却是和夏庭秋朝夕相处十多年,今日一见他就察觉不对了。
小堂弟朝我拱手鞠躬,“方才谢六姐相救。”
我再看那个揭了盖头的新娘子,是家里的一个丫鬟。
夏庭秋直直朝我走来,拉着我看了看,“伤着了吗?”
我揉了揉右手虎口,人还有点发愣,“还……还好。”
夏庭秋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没说什么。
他走到厅堂中央,扬声道:“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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