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碧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
李总管见我不应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我这嘴，原本皇上是要奴才代皇上跟娘娘说一声，说最近传言太猛，让娘娘小心着些。”
 “知道了。”我知他乃是个人精，后半句话是真，前面那些个话，一定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再说，传出这谣言的，保不准就是皇上身边的人。
“娘娘莫怪奴才多嘴。”李总管不顾我的冷淡，继续道：“奴才句句实言，宫中若象娘娘这样位低者得宠，其后果往往堪舆，现虽然有大殿下在，可后宫之险，大殿下和皇上和无法时时刻刻照拂得到。您知道皇上的真心就好，千万别误会皇上。”
他的话虽然句句在理，但又句句是不该说的话。我听他说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特别最后一句，不伦不类，又有些可笑，就笑道：“沁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怎么敢误会皇上。”
李总管也笑了：“奴才嘴笨，不会说话。娘娘懂奴才意思就好。”
我有些心惊胆战，如果李总管真的说的都是实话，那我在宫里的情势实在不是堪舆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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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碧by夕颜妃子（56-66）
    李总管将我送至听雨阁就离去了，江妈妈正焦急地等着我，见我平安回来，才放下了心，亲自替我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道：“娘娘用些点心，暖暖身子。”
    我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才，皇上来过。”
    我一口莲子羹差点喷出来，什么？我才在欧阳娉婷那里见过皇上，怎么又跑到听雨阁来了！莫非，皇上来这里，是在去欧阳娉婷那里之前？
    “有什么事吗？”我强作镇定，咽下食物，慢慢道。
    江妈妈垂着手道：“皇上见娘娘不在就走了，说是去欧阳昭仪处。”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明知我刚才正是从欧阳娉婷那里过来，此时却话说一半，好像什么事都不晓得。皇上，大概早就知道我在欧阳娉婷那里吧，那种惊奇的神色，做得好像真的对我的出现十分意外似的。
    江妈妈端走了碗，让我先上楼休息，她会叫小莲端水上来给我梳洗。我慢慢地踱入自己房间，坐到床测之上。房间内灯火通明，靠窗的书案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盆怒放的金色菊花，十分瑰丽。我想起在欧阳娉婷房间里看到的那瓶菊花，忽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个清逸俊美的男子，此刻，与那个秀丽婉约的女子，在做什么呢？
    一种混杂着烦燥的红晕袭上我的脸颊，我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让自己继续朝下面想去。
    好在这时小莲端着水盆进来，我见身后还跟着琴儿，就问：“琴儿，这菊花甚美，是哪里得来的？”
    琴儿扫了那盆花一眼，淡淡应道：“才刚皇上来过，江妈妈就让奴婢把花搬到娘娘房里，想是皇上带来的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他在去一个妃嫔的寝宫之前，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探访我，颇有雅兴地留下一盆鲜花与我赏玩，他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再见到太后时，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大早琴儿就来替我梳妆，专拣最好的衣裳首饰来打扮我。我不解地问她：“今日可是什么大日子？”
    “一会您需向太后娘娘请安，江妈妈嘱咐奴婢要多用些正妆。”琴儿将一支雕琢精致的金钗插入我的发髻。
    我点了点头，任凭她的巧手替我梳妆打扮。今日要向太后请安，我是记得的，想来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要特别地隆重些。等到在太后的修华殿见到其他妃嫔时，果然印证了我的想法。只是没见到甄颜和欧阳娉婷。而赵鹃已往生极乐，此时这里竟没我熟悉的人了。
    正这么想着，帘后转出个我认识的人来，正是翠雨。许久不见，她似乎一点都没变化，她对我们道：“太后娘娘驾到！”
    大伙慌忙站起来，整理裙袂，迎向正随后走来的太后娘娘。我惊讶地发现，本该在太后娘娘身边搀扶着她的是甄颜，这次还多了个欧阳娉婷。
    太后娘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样的表情，欧阳娉婷眼睛却红红的，好象是刚哭过的样子。太后让我们平身，赐了座，还特意让欧阳娉婷挨着她坐着。
    “今日还有一事要与大伙商议。”太后娘娘道，“中秋佳节眼见着要到了，如今也该商量着该怎么过节了。端午之时，大伙都做得很好。”
    说完那“很好”两个字，太后娘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
    我坦然地对上对上她的目光，并不惧怕她的眼神。想来她也不会糊涂到再将我排到那样的座位，使我有了“可乘之机”。
    “皇上国事辛劳，近日连脾胃也不太好，哀家是想，各位回宫后想想，有什么拿手的开胃小菜，到时呈上来，让皇上尝尝。”
    我听了，心道这一位太后娘娘，似乎每次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在我们这群人中间掀起攀比的风向。莫非在她为先皇后宫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小莲侍立在我身后，听到这话，悄悄拉了拉我衣襟，给我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可以常去内书房，只要找空问明了皇上的喜好，在宴席之上大出风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她那晚并没听到李总管对我的忠告，如今我对此类事情惟恐避之不及，哪还会大张旗鼓。
    “叶昭仪。”太后娘娘突然唤我。
    我一机灵，赶紧站起身，垂道道：“是。”
    太后娘娘朝我笑了笑：“不必那么拘谨，沁雪，听闻你对茶道颇有研究，中秋那日，芝烦你就预备下好茶吧，菜肴点心一事，不用再准备了。”
    我心下明白，口中只能答应着，并称颂了太后娘娘几句。
    这一下，她断了我可以“大出风头”的后路了。想来，甄颜该是胸有成竹了吧？
    我瞧了她一眼，她的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正与欧阳娉婷说着悄悄话。
    欧阳娉婷应该早就来了，看她哭过的样子，好像是已经与太后娘娘还有甄颜谈过什么了。我们纷纷告退后，欧阳娉婷还继续留在太后宫中，似乎与甄颜还在谈着话。
    回到听雨阁，江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去内书房，我问是否皇上来找过我，她却说没有，只是听闻今日似乎有前线的战报传来，她担心曜儿，想让我去问问皇上。
    我听她提起战事，一颗始终悬着的心越发紧张起来，看看天色离正午还早，就急着去内书房。可在门口时，却被侍卫拦了下来。
    “叶娘娘，真是对不住，皇上还没下朝，您过会再来吧。”
    还没下朝？这很少见。
    我只能先回去，好不容易吃罢午饭，又往那边跑。门口的侍卫见到我都笑了，大概他们只见过朝妃子宫中不断跑去的皇上，没见过朝皇上的地盘不断跑去的妃子。
    “娘娘，您这回是来迟一步，皇上午前是来过，不过已经起驾，走了。要不您再晚些过来？”
    我叹了口气，才要转身离开，突然里头有人唤我：“叶娘娘？”
    我一看，却是李总管。皇上不在，他却还在？
    “皇上刚回来，您这就过来吧？”他在那头眯着眼，暧昧地笑着。我忍不住想白他一眼，却还是忍住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到楼上，刚一进门，却见那俊朗的脸上绽放着我从没见过的笑容。
    “沁雪，有曜儿的消息了。”他挥动着手里的纸张，抑制不住喜悦地说。
    我焦急地上前，瞧着他手里的薄纸，颤声问道：“曜儿可好？”
    他将纸塞到我手中，我摊开，看了半天，却发现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偏偏却又看不懂这篇短文说的是什么。赶紧定了定神，重新看去，原来是封简短的战报，提到曜儿的也只有一句，只说平安。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埋怨道：“就这一句么？”
    “这一句还不够？”皇上坐回他习惯的椅上，笑道：“你未免太贪心了些。如今‘平安’二字，不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我点了点头，再仔细看那“平安”二字，情不自禁地竟笑了出来。
    不知何时，皇上已转到我的身后，他伸手抽出我手里的薄纸，慢慢折着，侍叠成四方，随手插进了一本奏折里。
    “叶昭仪，难得你对曜儿竟挂心至此。”他的语气好像是他越转越冷的神情，和适才的喜悦如天翻地覆。
    我不解他为何突然又不悦起来，曜儿的消息明明让他喜不自抑，那么急切地想与我分享，可我才高兴过了，他却象被我把那份心情全部抽走似的，又回到了习惯的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