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满纸春

36 印三十五


    伙计们喏喏散开,再不敢阻拦。去7-k--o-贺子南眼睁睁看着这队甲胄强盗把柳珍阁掀了个底朝天,心中怒火升腾,却无计可施。
    他们竟说到做到,当真闯进后院掘地三尺。几十把铁锹轮番铲下去,一会儿工夫,地上已变成了笊篱筛眼,处处都是坑。
    “锵——”
    有**物撞在铁锹上,险些戗卷了薄铁刃。侍卫再铲几下,泥土中渐渐露出青铜颜**。他忙喊队长来看:“头儿,挖着了!好大个!”
    “哼,果不其然,柳珍阁后院埋了鼎。再挖挖,一寸地方也别漏下。”那头目把手里的四尺柄双刃陌刀往小伙计xi前一横,往地上啐了口,道:“老子知道你们这行当背地里诡的很,那什么黑驴蹄子mo金校尉……”
    刀口蓝光锃现,看着就吓人。小伙计战战兢兢地说:“官爷,我们这一行只卖古玩。您说的黑驴蹄子是盗墓行里头的物件,柳珍阁不卖生坑货。”
    “老?*桓闳普庑┩渫洌鹡ana的,反正都跟掘坟的营生沾边儿!”头目上前一步,身上铁锁子**铿铛作响:“老子只撂下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是心里冤屈想使唤什么狗血驴蹄的符咒,千万认准冤家对头。实话告诉你,今天这趟差事,全赖贾有财贾掌柜所赐。他嘴**,当着你们掌柜的面,在太子跟前说这院里有宝鼎,害老子大老远跑过来挨晒刨地,汗衫都**透了。”
    贾有财……西市老同行福源广的二掌柜!小伙计立刻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官爷放心,小的断断不敢抱怨官爷,我们柳珍阁从里到外都是清白的啊官爷,绝无厌胜符咒。”
    同行是冤家,这一行的,谁家后院里不埋点货呀!小伙计郁闷地看着几尊青铜大鼎被官兵合力挖出。所幸ji墙没被拆。强盗披着官衣,惹不起。他赶紧拉上其他伙计到门口买来一大锅酸梅汤,好生奉承这些侍卫。
    牛车载了青铜鼎扬长而去,空留下满院疮痍。
    贺子南叹着世事,抱贺子北上马:“我们去温府给春娘报个消息。”他没在温府门口多停留,只ji待门房给柳春娘递口信讲柳珍阁所遭变故,简单留下几句话便走了。
    老伙计听到后院被抢,弯ya搂起箱笼,感慨道:“人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鞋。老掌柜讲究防患于未然,每次估mo着兆头不对,就叫我押车躲避。十来年没出过事,回回平安。这一次真遭了祸,总算没白押车!您别太着急,好歹救下来几箱子宝贝,咱们柳珍阁根基牢得很。”
    “可是祖父还没回来。”春娘心如刀绞。青铜鼎抢走无所谓,都是身外之物,顶多损伤七八年元气,亏折千两**金而已。
    祖父在十王宅是否安好?柳家出了这样的事,愁的她团团转。春娘眉头紧皱,思来想去,一边找胖叔派小厮去打探消息,一边到厅中寻薛思求援。
    薛思正跟媒婆聊得投机,瞧见春娘进了厅,忙喊她:“春娘,来见过孟大婶子。”
    孟媒婆打量着柳春娘的模样,先自笑了,欠身同春娘施礼道:“小娘子生的甚是可人,头上发髻也编得ji巧,举止又端庄,****挑不出一个。”想那崔助教冷面冷眼挑了这些年,百里挑一才挑出这么位合心意的人物叫她来提亲,孟媒婆不由多看了春娘几眼。
    春娘心不在焉地同媒婆应酬几句,跪坐在软榻旁边,小声对薛思说:“薛哥哥,方才贺伯伯的儿子留信,柳家铺子遭**了。祖父他……恐怕羁于十王宅中。”
    “于是乎?”薛思趴着问她。
    柳八斛一个糟老头子,没什么好担心的。羁于十王宅就多住几天呗,反正太子和小王们不会强纳他为妾为媵。而****放火那种事,谅他们也不敢做。薛思伸手抚平春娘额间川字纹,笑道:“不必多虑,十王宅的坑饪厨艺很好。”
    春娘扭了脸,哀哀地要哭:“薛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八斛献了伪造的古琴,太子是储君,追求起来岂不是欺君之罪?春娘思量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柳八斛说不定会被判刑下狱。
    她不敢明讲,摇着薛思的手恳求:“薛哥哥,祖父得罪了太子,柳珍阁被他们掘地三尺,我担心祖父受难,你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么?”
    薛思听出端倪,握着她的手拍拍,探头招呼孟媒婆:“孟婶子先回吧,我有家事要忙。婚书备好之后,烦劳将聘礼单子一并列来,少不了您的喜钱。”
    “好说好说。哎,不是孟婶乱夸,他们呀,真真儿的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孟媒婆见兄**二人谈起**事,知趣地告了声叨扰,收好柳春娘的生辰八字,告辞离去。
    薛思细问春娘:“那老家伙因何事得罪了太子?今天卖给太子的古琴有问题?”
    春娘咬着下ch点点头,琴是伪作。
    薛思歪头琢磨**刻,到了这般田地,还能怎么办?!得请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去把柳八斛领回来。老办法,找九公主说情去。天底下皇帝第一大,皇帝的****第二大,再往下才轮得着太子。
    他笑笑,安**春娘道:“没事,哥上头有人。”
    再怎么不济,他跟太子还算有些私交。待九公主施些压,他趁机多讲?*淙砘埃右惶?***珍品,里子面子全都找补回来了,不愁太子不放人啊。薛思主意打定,扶着榻沿坐起来。
    春娘吃惊地看他慢慢下了榻,结结巴巴说:“薛哥哥,你的tu、tu伤?”
    “小伤而已,哥哪有那么不堪。”薛思走动两步,**里隐隐生痛,他忍不住“唉呦”一声,连唤春娘:“唉呦呦,春娘,扶我。许久不走路,我都不会迈步了。叫阿宽取件鲜亮衣衫替我换上,熏球玉佩随便挂俩充样子。你去书房把书柜里那一套红缎面的画本找出来。”
    他临走前又抚**春娘一番:“别愁了,哥拿****行贿百发百中、屡试不sh。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要看到你手捧新画笑脸相迎,不许愁眉苦脸的。”
    春娘勉强作个笑容送走薛思,心神不宁,连午饭也没咽下几口。老伙计领小厮四儿悄不作声地更换过屋中器物,把高仿的东西摆上,替换掉真品。
    箱盖一阖,春娘的嫁妆又丰厚了许多。老伙计双手掩住ch须,压低声音在春娘耳旁禀报:“全都办妥了,没人看见。”
    春娘无意查看赝品做工,一个人ga巴巴地坐在院门口守候。直等到午后日影开始偏长,才渐渐有各路消息传进来。
    派出去打探的几拨人马递的都是好信:柳宅一切安然无恙,杨氏和分娘走亲戚未归;柳珍阁已由当值的伙计落下门板谢客;十王宅进不去,温府下人仍在远处观望。
    “祸兮福之所倚,阿弥陀佛。”春娘自己给自己宽着心。
    又等了一个时辰,小厮飞奔来报:“小的瞧见柳掌柜从十王宅出来了!”
    再候两刻,柳八斛踱着四方步子进了温府。他走的不紧不慢,悠闲自在,神情间看不到半分慌乱。路过锦鲤池时,还有兴致驻足池旁观赏红白鲤鱼。
    柳八斛问婢**要了一把鱼食,边撒边自言自语:“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柳八斛,安知我柳八斛的坑挖在何处。”
    区区一个贾有财,狐假虎威借着太子的势,也敢在柳珍阁后院动土?
    柳八斛抚须笑了,他的家底,可不止区区几尊青铜鼎。
    春娘远远迎上来,冲着锦鲤池畔清瘦略显佝偻的身影唤道:“大父,您还好吗?”
    “好得很。”柳八斛撒净鱼食,接过婢**递上来的巾子擦擦手,随春娘一起往薛思院中去。碍于左右人多眼杂,祖孙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春娘一路默默搀扶着柳八斛进了自己屋内。上次她跟杨氏进十王宅斗镜,发觉那些王公贵族们不可碰及的逆鳞太多了,俨然十尊腊月二十三的灶神爷,事事都要顺着他们的心意去阿谀奉承才行。
    关好门窗之后,她奉上茶点,细问十王宅的情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况且是柳珍阁不熟络的物件。那琴……被行家识破了?您别太伤精神,两张琴而已,没什么要紧。”
    柳八斛拈了枚大樱桃,笑道:“两张破烂琴,额外得了三百两银子。”朽成那模样了,若说不是古琴,他自己都不信。
    故而太子大喜,另赏银三百两,赠玉薤酒一盏。
    春娘不解,问:“既赏赐了美酒,为何又掘地三尺,抢走了我们的大鼎?那些东西不过千金,太子难道出不起这个价钱?”
    “唉,琴是一回事,鼎是另一回事。”柳八斛把当时情形同春娘略略讲来。
    他今日奉上琴去,太子觉得琴很古,朽的不成样子。十位兄弟品评一番,纷纷认同“很古”。稳妥起见,太子传唤go中大司宝太监验了验,果真是古的。他便派人请柳八斛到十王宅,赐一盏美酒,以示谢意。
    柳八斛这厢刚饮了酒,那厢西市同行贾有财也来觐见太子。贾有财请求再宽限些时日,说他一时半会儿收不到那些“名贵古琴”。柳八斛这时才得知太子买琴不仅在柳珍阁一家订了货。
    太子斥责贾有财办事不力,当场拿柳八斛现身说法:“柳翁能寻来,你寻不来?别的掌柜都没抱怨,偏偏贾掌柜需要宽限时日,莫非贾掌柜不拿本太子当一回事?赶紧回去收琴!凑齐十张,我们十兄弟好为皇上备生辰礼。”
    贾有财探头瞧了柳八斛寻来的绕梁琴和号钟琴,无话可说。说真,扬了柳八斛的威风,说假,这般残琴朽木,没地方挑**病。在西市,两家暗地里本就是对头,他心中难免忿忿。
    眼珠一转,贾有财计从口出:“太子,若为皇上寿辰,ca民有个更好的主意。天下重器,莫过于鼎。夏禹铸兖、豫、雍、梁、扬、荆、冀、青、徐九鼎而定天下。去年我大唐军士痛击吐蕃,青海一役大获全胜,依ca民愚见,诸王不如联袂献上十鼎!”
    献十鼎,比大禹的九鼎还多出一鼎之丰功伟绩。
    柳八斛陪坐一旁,同诸王一起点头拍掌称赞。太子对贾有财这主意十二分的满意。
    谁知贾有财话锋一转,指着柳八斛向太子献殷勤:“兰陵柳家世代积攒奇珍异宝,据ca民所知,柳珍阁不但有古琴,还藏了鼎中第一重器。”
    “贾掌柜说笑了……柳珍阁统共只有两三件镇店的小玩意,全都摆在外头任人观赏,从不曾收藏甚‘鼎中第一重器’,老朽不大诳语,确实无那般重的器物。”柳八斛淡然摇头解释。
    贾有财紧咬不放,咄咄bi人:“柳珍阁后院掘地三尺,必有重器。”
    他们得了宝贝,都**挖个坑埋起来。贾有财埋过,柳八斛必定也埋过。甭管有鼎没鼎,挖了他家地**出口气,净赚不亏。贾有财抓住时机,朝太子进谗言,果然奏效。
    “唉,可惜了,都埋下去三四年了。”柳八斛讲到这里,吐出樱桃核,对着春娘叹息。
    春娘也很惋惜。鼎以字论价,她记得院中那些大鼎皆有铭字,撇开大鼎本身的价钱,一铭字增价一羓i平穑炙闫鹄矗僮种ψ钌僖惨舭倭浇鹱樱涓蠼袢照鬯鹎Ы稹?br/>
    “一千两呢……这得摹多少年的画才能赚回来。”她抱怨。
    柳八斛也抱怨:“铸这些鼎,破费老夫三十两呢……再埋上两年,那土锈铜锈更足了。”
    “三、三十两?”春娘没反应过来。
    “春娘,鼎之纹章斐然,吾岂能任由它埋在地下生锈蚀铜?!自然要好好藏着。”柳八斛轻描淡写道:“后院那些,原打算仿来教你辨真伪,不值钱。”
    春娘抚着心口吁道:“您吓到孙**了。又是三十六箱嫁妆又是遣母亲何分娘走亲戚,我还以为您遇到天大的麻烦才会如此安排。”
    柳八斛摇摇头:“詊i钤降ㄐ∴丁N矣龅教齑蟮娜嘶蛘呗蚵簦蓟崛绱税才拧8衔徽叽騤i道,不得不提前预备啊!运趟嫁妆又不费事。后燕那会儿,鲜卑族慕容皇帝有个属下叫杜静,你猜他怎样?他先给自己预备好棺材再上朝,载棺诣阙。”
    “您怎么不在信里稍提两句呀,害得孙**白白担心。夫君尚在养伤,为了您,带着伤奔去十王宅求个情面。念在这点孝心上,您别再打他……”春娘仍有些许小抱怨。
    “薛思那小子留十王宅叙旧。”他放下茶碗,关切地询问春娘:“我看他谈笑风生,举止间逍遥得很。这几日,你将他盘养到什么地步了?”
    “已……已钤过起首章……”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这种事,着实说不出口。
    念及那日薛思身上e痕黯红,似朱砂印泥颜**,春娘羞赧地低下头,将它比作钤于起头第一、二字之间的起首章。万事开头难,她与夫君夜夜共衾同笫,应该算起了头吧?
    柳八斛含笑颌首,眼中尽是慈祥:“早些落上款,早些盖压脚章。”
    然后早些结珠胎,添个小曾孙。有生之年尚能四世同堂。柳八斛的笑意更浓了——
    印十六、
    一个人可能比另一个人狡猾,但他决不会比所有人狡猾-拉罗什福科
    一个男人可能比另一个男人狡猾,但他绝不会比所有**人狡猾-春娘
    一个坑可能比另一个坑隐蔽,但它决不会比我的坑更隐蔽-柳八斛——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网站可能比另一个网站更**,但它决不会比晋江**……周日、周一**受攻击给大家造成的阅读不便,十分歉意同时十分无力=。=、离离晋江文,一日一**风。作者更不了,读者读不成。
    #试试能更新不……#
    伪琴、伪嫁妆、伪鼎,在**搐到?*瞻椎慕媲埃衤矶际俏钡摹?br/>
    春娘:我们不是只卖真货咩?
    老柳:没错,我们从来不卖假货。太子**抢假的,我也没办法。
    薛思:竟然都是假的……请告诉我春娘是真的!请告诉我她不是柳分娘!
    #老夫**的情人节#
    春娘:亲**的,情人节到了,说点什么吧。
    薛思:老夫老**了,不兴那个。
    (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薛思:娘子,晚上选这种姿势如何?
    春娘:老夫老**了,不兴那个。
    薛稷携柳八斛:老夫**组队路过,两只小兔崽子,敢跟我们比老?——
    印valentine"sday、-
    yatt
    男悦于**,**看妖娆妩媚;**悦于言,**听蜜语甜言——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愿世界和平!
    (喂,拿错稿子了,世界和平是过元旦才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没拿错,男人+**人=这世界。
    [1]玉薤酒,隋代名酒,唐太宗“醽绿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2]青铜器按字加价,一个铭文字可以加一两**金,例如**公鼎,****友情价300两**金。所以伪造者多用真鼎添加篆字赚钱。
    [3]典军杜静“载棺诣阙,上书极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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