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

第32章


  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梁小曼偷偷转过头来看祝安臣,他走了五年,真的是走了,没有一点点关于他的,哪怕是一粒细微的灰尘,都没有再回来过,所以她心里的那块位置也跟着空白了五年,这样孤独的等待,是因为有要守护的信念,才会坚持下来,如今开来,人如果靠想的,会被现实打击到死的。
  “你在美国,有交女朋友么?”她问。
  她的问题太过直接,但这样的提问好像正是她这样的一个老朋友应该问的,然而祝安臣却微微蹙起眉,随后展开容颜,点头:“有的。”
  “嘭——”犹如铁锤重击在她的心上!
  “洋妞?”她强作打趣。
  视线里的人摇了摇头,看向远处,他眼中是久违的温柔和淡然,梁小曼见罢许久了。
  “华裔女子,她很照顾我。”
  口腔里溢满腥气,梁小曼强压下心底窜上来的泪意,扭头看向另一边的华美灯光,问:“漂亮么?很温柔吧。”
  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变化的祝安臣黯然地点头:“很漂亮,很温柔。”
  一个垂首,一个侧头,这样尴尬的相处让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彼此眼中渗透出来的,哀伤。
  “恭喜你,真好。”梁小曼抚平心绪,“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见见。”
  “一定会的。”祝安臣长舒一口气,对小曼道,“去喝一杯怎么样?”
  “好。”
  既然彼此都需要宣泄,那就作为酒友,互品对方的苦涩吧。
  祝安臣几乎是牛饮!
  梁小曼不安地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眼部已泛出绯红色的醉意,偶尔抬头看到梁小曼注视他,不做声,只是笑。
  “你喝太多了。”她伸手阻止他正欲灌酒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祝安臣一甩她的手,暗淡道:“小曼,我现在只想喝酒。”
  小曼……
  她收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我陪你。”
  醉意朦胧的祝安臣看着梁小曼笑,眼中泛出的淡淡的水光像是明亮的星辰洒落的星魂一般,单薄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参杂着成年男性特有的感性和理性,他说:“还是你好。”
  梁小曼不言语,只是喝酒。
  她的酒量不算太好,勉强跟得上祝安臣的节奏,然而饶是祝安臣这样海量的人,在红白双管齐下的刺激之下,很快也醉得没了人样。梁小曼模糊地揉眼,不敢再喝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是再喝下去,两人今天就得躺在这儿了。
  “呃……”呼着酒气的祝安臣迷乱地站起身子,可还没等站稳,他就倒向了梁小曼身边,连带梁小曼也一块缩紧了沙发里,“对不起……”
  浑身瘫软的梁小曼被祝安臣压着,也没有力气拉他起来,只好说:“你快些起来。”
  “别!”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大脑产生了那一刹那的清明,她看着身上的人,那双迷离的眸子此时却像是清醒的人一般聚焦,然而下一秒梁小曼就知道他不行了。
  他歪了身子,差点滚落到地上!
  梁小曼赶忙拉他,她人小力薄,难能拉得动这么一个大男人,更何况祝安臣此时就像个睡着的小孩一样,完全不懂得自己动一动,梁小曼费力地拉了他半晌只是挪动了两厘米,位移就又归零了,梁小曼泄气地放手,揣着气坐在地上。
  “呃……”地上躺着的人动了动,“明惠……结婚……”
  梁小曼看他动嘴似乎是在说什么,就贴上耳朵:“你说什么?”
  “明惠……我要……结婚……”祝安臣神志不清地含糊道,梁小曼仍旧是没有听清楚,或者她不确定是否听到了,于是她压低身子,又问:
  “你说什么?”
  “……结婚。”
  结婚。
  听清楚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因为惊讶而微张嘴唇,手摸索着探上桌子,摸了一杯酒,仰头灌下。
  真的是觉得,自己这样,好没意思。
  怀着爱的心情,靠着旧时点滴的回忆,等了这么多年,却等到了对方想要结婚的消息,她觉得好难过,想到新娘不是自己,就好难过。
  一杯……
  又是一杯……
  如同他所说,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让梁小曼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极好的友情,她想起十七岁的生日,祝安臣怒极的模样以及他离席的气氛,那样的人,谁不会联想到他是喜欢自己的?
  连自己,都坚持了这么多年,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
  她看躺在地上的祝安臣,头因为难受而来回摆动,嘴里时而吐出一些字眼,声音太小隐匿在了嘈杂的人声里,可是梁小曼就是听到了他说什么,就好像干妈曾经说过他听到过花开的声音,对于长在自己心里的人,不管什么,都会很清晰。
  “哎。”她伸腿踢了踢祝安臣,没有反应,无奈,只好整装,收拾好两人的东西,用尽了力气,将祝安臣拉起,男人的全部重量全都挤压在梁小曼身上,差点把她压趴下,“重的要死!你住哪里?”
  没有人应答。
  梁小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酒保的协助之下,和祝安臣坐进了出租车里,翻遍了他的口袋钱包,没有找到一点关于他住处的信息,没办法了,梁小曼看着醉倒在她身上的人叹了口气,对司机道:“师傅,找一家最近的酒店把我们放下吧。”
  《梁祝》第三十一回
  晨光熹微,天色还没大亮,祝安臣头疼欲裂,细微地呻吟着,浑身上下都难受无比,他睁开眼睛,微亮的光芒让他不满,低声咒骂了一声,转过身坐起,口干的很厉害,想喝水。
  “要什么?”
  角落里突然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梁小曼慢慢移动身子,插在墙上的小夜灯散发出微白的光芒,将她的脸照得异常憔悴。她走进,问:“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完全处于震惊状态的祝安臣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视线从梁小曼身上移开,这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所住的酒店,自己一身邋遢地躺在床上,被子掉在腿上,领带胡乱地歪在一边,除了外套静静地挂在衣架上,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褶皱,这跟平日里着装整洁的祝安臣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你怎么了?”冰凉的手覆上额头,祝安臣吃惊地看着梁小曼,后者蹙眉,“没发烧,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留下呆若木鸡的祝安臣,梁小曼去了客厅,少顷,便端了一杯水进来,递到祝安臣手上,道:“我不知道喝醉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我不知道你住的酒店的位置。”她收回手,顿了顿,“你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我没走。”
  深吸一口气,祝安臣喝光了水,道:“谢谢。”
  “不用。”梁小曼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疼,嗓子不舒服,浑身上下有一种被废弃了的感觉,祝安臣说:“没事儿,挺好的。”
  梁小曼点头,转了转眼珠,说:“那,你先走,还是我先走?”
  “?”坐在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光城……”梁小曼觉得这事儿由女孩子说起真是太让人脸红了,“光城很小,咱们俩要是一块出去……”
  孤男寡女,酒店,同处一晚,且不说梁小曼这样专门写故事的了,就是同楼的陈奶奶,仅仅几个关键词,编一个桃色新闻,简单得就像在菜市场降价一样。
  祝安臣明白了,他说:“你现在去哪?”
  梁小曼漫不经心地笑:“随便哪都行。”
  那就是说不回家了——祝安臣点头,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后拿起自己的衣服,“我先走吧,你睡会儿,昨晚很抱歉,让你累得够呛。”他走至玄关穿好鞋,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梁小曼靠着卧室的门框看他,那模样,让祝安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外出的丈夫,或者,不负责任离开的情人?他挑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即将踏出门的一刻,他伫足,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女子歪了头,意思是问吧。
  他静默两秒,随后露出笑容:“豌豆后来怎么样了?”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梁小曼有点惊讶,她失笑:“死了,很早就死了,我以为你知道,五岁的时候它被送到姥姥家,不出一个月就死了。”
  “你没有对我说过,所以我不知道。”
  她摇头笑:“安臣,你仔细想想,是我没有对你说过么?”转身,拐进了卧室,祝安臣站在门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关门走了。
  回到自己入住的酒店,祝安臣迫不及待地洗澡换衣,行李箱还在客厅扔着,昨天登记之后他只是草草上来看了一下,他把沾满酒气的衣服一包,裹成一团打电话让人上来拿去丢了,顺便叫了一份早餐,手机里有祝妈妈打来的未接,他想了想,没回,转而想到自己没有梁小曼的号码,又想起临行之前她的眼神,那种不甘的嘲讽和黯然像是火红的烙铁一样在他心里烙下了一个红印,不禁有些戚戚然。
  随后起身,想要补眠的祝安臣打开卧室门——
  站住。
  床上坐着神色黯淡的于明惠,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对祝安臣道:“你彻夜不归,我等了你一晚上。”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不禁动容,祝安臣走过来,坐下,一言不发。
  静默的房间,于明惠怯怯地靠过来,她把手圈在祝安臣的脖子上,身上的高级香水的味道此时已经变淡,祝安臣张了张嘴,又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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