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千年

 
云天闻言，稍稍一愣，随即看向悦蓉，哪知悦蓉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他，四目撞到一块，云天是如此心细之人，岂能毫无察觉，用征询的眼神望着我，笑容却在脸上隐隐退去。 
我像是被当场捉到的贼，有些不知所措，在心里不断地怪自己太性急了，怎可一时口无遮拦。我踌躇着找个话题打破这份尴尬，却见一只鸡腿落入了我的碗里，顺着橡牙筷，看到了那只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抬头，看到的是满眼的关切之情。 
“你应该多吃点。”他用柔和的语气对我说，眼神始终没有移开。 
“哦。”对他暧昧的举动，我眼珠子不由得投向悦蓉，她正望着我们，微微吃惊且有些尴尬。我自若地笑了笑，夹起鸡腿送到悦蓉碗里，道“今日最辛苦的是蓉儿，蓉儿，你才应该多吃点。” 
不知云天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时不时地给我碗里夹菜，弄得我尴尬不已，在心里我不止一遍地骂自己，我怎么会如此糊涂，竟忽略了云天敏感的心思，可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呀。我漫不经心地扒着碗里的饭，早已没了品尝美味的兴致，这桌饭完全违背了我的意愿，可面对桌上的尴尬我却束手无策，对悦蓉也隐隐多了一份愧疚，原本是好意，却被我弄巧成拙。 
云天的殷勤，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些端倪来，更何况聪慧的悦蓉，然而，她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是一副神情自如的样子。云天起身告别时，她也以礼相送，笑容可掬地道：“白公子走好。” 
云天拱手一揖，垂睫道：“多谢悦蓉姑娘盛情款待，白某告辞了！” 
“走好。”我立在一侧淡淡地道，尽管垂着眼帘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刺目的光芒。 
他两条腿跨出门坎，却站住不动，转过头来看着我，剑眉一挑，问道：“不送送我吗？” 
我本想拒绝，可是他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悲凉。我看向悦蓉，她朝我微笑，聪慧的她看出了我的顾虑，随即说道：“那姐姐去送送白公子吧，蓉儿先回房了。” 
“回头我去找你。”我对悦蓉说。 
一弯半月悬与空中，淡淡的光洒在每一个角落，幽静的长廊里两条影子一长一短，一前一后。走着走着，忽然，前面的影子叉开一条手臂来，正在这时，一朵乌云强悍地遮住了弯月暗淡的光芒，两条人影顷刻间被吞噬在了黑暗里。 
我感觉到手腕上一紧，有冰冷的寒意从手婉处袭来，渗入皮肤，涌进心窝。 
尽管黑暗里，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在注视着我，用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和略带幽怨的眼神注视着我。 
仿佛一切都被静止，耳瓣，只有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直感觉到手腕处发麻，我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他稍稍迟疑过后终于抽回了他的手。 
“为什么？”语气冰冷彻骨，“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我问得心虚，语气轻微无力。 
“诗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今日这顿饭的用意吗？你这又是何必呢？”淡淡的语气却隐藏着深深的责备。 
“云天，我、、、、、、” 
“不必说了。”他打断我，无奈地摇头、叹息、冷笑，沉声说道：“难道非得如此，你才会觉得好过一点吗？”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想，心里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恼意，然而，我并不想作任何解释。一来，正好借此误会让他厌恶我；二来，他说得也算是对的，毕竟对我来说，他能否找到好的归宿是压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 
月儿从缥缈的云朵里探出了身子，月光再次洒下来，将两条人影拖得细细长长。 
我依稀看到了云天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恨，也没有怒，而有的只是浓浓的哀伤。心里翻腾着的话在他的注视下，卡在了喉咙口。我深吸口气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给自己一点撒谎的勇气，淡然道：“既然你已看得如此透彻，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你说得没错，我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处心积虑地想帮你物*子，只有如此，我心里才不会觉得亏欠你什么；只有如此，我才能安心地过我的日子；巧的是，那日茶楼相遇，蓉儿便对你一见钟情，这正中我下怀，于是，为了一己之私，我借好意把她往你身边推。不过，蓉儿她貌美如花，性格随和，知书达礼，与你又是同年，总还配得起你。假以时日，你俩若是能够成为长久夫妻、、、、、、。” 
“够了！”他闷声喝道，强压着心头的愤怒，说道，“抬起头来，把你刚才的话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的心开始混乱，以前撒谎时，我都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每次撒谎只要对上他尖锐的目光，我的谎言总会不攻自破。我闭目，悄悄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咬咬牙，我抬起了头，迎上他*的双眼。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重复道。 
我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不要乱闪，假装坦然地直视着他，淡漠地重复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一切的安排无非是我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只有如此，我才不会觉得对你有太多亏欠；只有如此，我才能安心、、、、、、” 
正为自己的“镇定”暗暗庆幸的时候，两片柔软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将我未说完的话吞噬了去，他在我的唇上轻咬厮磨。 
对于云天突如其来地行为，我愣怔住了，身子也不由变得僵硬，脑海更是一片空白。他唇片冰冷，呼吸却滚烫灼热，我终于寻回理智，他试图启开我的唇，我却紧抿着双唇，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 
啪！
                  第五十一章 倾诉
我的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那张俊脸上。 
或是夜太静，或是手上的份量重了些，那响亮的巴掌声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在耳边久久回荡。 
气氛如同死一般地沉寂，让我觉得呼吸都变得窘迫。云天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脸向着一侧，依然保持着被我扇时的姿势，且看不到他的表情。 
心里油然升起一丝悔意，我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吧？ 
在我百转千回之时，他转过脸来，眼神灰黑如幽深的角落，声音也变得暗哑：“诗儿，如影随行那么些年，虽不能说对你了如指掌，但你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我想我还是分辨的清的。你可以对我撒谎，可是，你永远也学不会对我的眼睛撒谎。你心里想些什么我明白，诗儿，你知道吗，我曾多少次狠下心对自己说‘忘了她吧’。”他的嘴角多了一丝自嘲的笑，“为了忘记你，我曾不止一次地去那些烟花之地学别人寻花问柳，以为只要沉浸在美人与美酒之间，我会忘记你，然而，我错了，面对投怀送抱，哪一次不是仓惶而逃，再绝美的容颜对我来说都无心遐尔。相爷也为我物色过不少女子，有些还是出生名门，我都一一拒之，因为在我心里无人可以与你媲美，无人可以将你取缔。事至今日，本应是我罪有应得自食恶果。我发现自己对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啊，诗儿！” 
月光照着他刚毅的脸庞，有晶莹的水珠在眼眶里轻颤两下，唰地一下溜出眼眶，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经过之处，留下两条亮晶晶的痕迹，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他落泪了？我的心仿佛被用力得勒了一下，与他相识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落泪过，哪怕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然而今日，他却任由那眼泪放肆的流淌。 
“云天、、、、、、”我心头微微发酸。 
“好了，我没事。”再看他时，脸上已漾起平静的笑容，道，“现在，我想我已经醒了。诗儿，刚才我已经看到了你的选择、你的坚持、你的执着，这一巴掌也彻底将我打醒，我不该只沉浸在美好的梦里。诗儿，我尊重你的选择，从今天起，我会把你当作兄弟，我白云天这辈子最最好的兄弟。” 
我诧异，望住他，他的眼神清澈诚恳，我笑了，然而欢喜的泪水掉了下来。他伸手，用拇指替我拭去，他也笑着，笑得如此坦然，或许，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云天，谢谢你！” 
把他送到门外，我还是忍不住说道：“云天，蓉儿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如今她对你一往情深，我希望你不妨考虑一下，莫要错失了一段好姻缘。” 
他淡淡一笑道：“我目前没有成婚的打算，而且我也不适合她，你跟她好好说说，请她千万不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送走了云天，我怀着复杂的情绪去找蓉儿，踌躇地敲开了那扇门，悦蓉望着我，眼里似有些忐忑。刚才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想必她一定在思考着许多事，现在也该是让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我道：“蓉儿，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许多疑虑，想必你也已经看出来了，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你，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你说，其实、、、、、、” 
“姐姐。”悦蓉柔声打断了我的话，抬头，迎上她的一抹亲切的笑容，令我不安的情绪稍稍稳定，她道，“姐姐不用解释什么，也不用心存顾虑，现在，蓉儿只想问姐姐一个问题。” 
“你问吧。” 
“蓉儿只想知道如今姐姐心里真正爱着的那个人是谁？” 
从悦蓉的眼里，我也看到了坚定，看到了执着，如我一样，我同样坚定地告诉她：“我爱的人只有一个，那人便是遮山，现在是，永远也是。蓉儿，既然在心里已经作出决定，那么，你要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云天是个可以托付一生的好男人，缘分错过了就永远的错过了，就像我和他，而如今我们都放下了，所以我真诚地希望你们不要再错过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