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Fans必看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177章


自经子畏指导以后,现在公子们的大作,也是清空一气。”华
老笑说道:“祝孝廉弄错了,只怕儿辈现在的文字,或者清空一气。昔日的文字决不会清空
一气。倘如祝孝廉说,六个月前是清空一气,六个月后依旧是清空一气,那么儿辈的文字进
步何在?”枝山道:“同是清空—气,却分两般解释。六个月前的清空一气,是文字荒谬的
清空一气。六个月后的清空一气,是文字进步的清空一气。六个月前的清空一气。是在清早
空肚的时候,读了公子们的文字,不觉胸头一气。现在的清空一气,便是笔笔清顺,句句凌
空,前后一气,和昔日大不相同。”说到这里,博得在座的都笑,华老尤其快活,掀髯大笑
不置。只这一笑,把胸头剩余的五分怒意,完全抛为乌有了。正是:
  三杯权作扭愁帚,四座咸开含笑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九十四回
红粉两行恍入女儿国
金尊三献欢饮寿星杯
  同是清空一气的四字评语,半年以前的清空一气,和半年以后的清空一气,相去何啻霄
壤。一经枝山解释,喜的华老霁色顿开,喜的华老心花怒放,喜的华老口中爬出许多活蟹来。
华老口中那里有活蟹爬出,只不过嗬哈嗬哈的一片笑声。嗬哈二字和江南人说的活蟹相似,
周文宾趁这机会,又来敬酒,口称老太师持螯饮酒,何妨多用几杯。华老笑道:“周解元弄
错了,这是三春,不是九秋,饮酒则有之,持螯则未也。”文宾道:“活蟹便在老太师口头,
怎说没有?”华老又是几声活蟹,酒落欢肠,一饮而尽。论到华老素性方严,后生小子和他
戏笑,他便要板起面孔,连称岂有此理,但是现在则不然,一者听得人家夸奖他的儿子,万
不料两个踱头也有清空一气的日子。二者酒到半酣,兴致正好,便有谑词,他也不会和人家
认真起来。周文宾敬酒以后,达卿、征明、枝山又须各贺一杯,都说恭贺两位公子文运亨通,
指日飞黄腾达,直上青云。华老口称承蒙谬赞,又连干了三杯。所有对于唐寅的愤怒,完全
付诸九霄云外了。停杯以后,又问枝山道:“祝解元,你说老夫厚于待婢,薄于待子,还不
曾申说明白,倒要请教。”枝山道:“老太师听禀,晚生说老太师薄于待子,为着爱其子必
敬其师。子畏虽不是府上所延的西宾,但是半载以来,和令郎切磋琢磨,竟能脱胎换骨,造
就到这般地步。他的功劳,竟和良师一般。老太师既有爱子之心,便该优待子畏,如孟尝君
之于冯煖,平原君之于毛遂,尊为上客,不以家奴相待,所有贱役完全豁除。老太师厚待子
畏,便是厚待令郎,才不失却‘爱其子必敬其师’的道理。”华老道:“祝孝廉错怪老夫了。
自从唐寅伴读以来,老夫早已把他特别相待。除却伴读以外,所有贱役完全豁除。”枝山大
笑道:“老太师,你竟老当益壮了,你的说话竟似年轻人的口吻。”华老听了,又是茫然不
解。枝山道:“老太师有所未知,苏州人的俗老话,叫做‘嘴上无毛,说话不牢’。今天在
座诸人,沈、文、周三人都是嘴上无毛。他们的说话,偶尔脱节,这是不足为奇。至于老太
师长髯过腹,一言一语,自然都成信史。便是晚生年龄尚轻,却已于思于思。晚生的话,也
不敢凭空撒谎。”华老捋着长髯道:“难道老夫说谎了么?”枝山道:“老太师啊,你说把
小唐的贱役完全豁除,为什么那天晚生和衡山登堂参相,老太师却唤小唐出来送茶呢?”这
一句话,堵住了华老的嘴,只好向枝山呆看。肚里寻思,真叫做‘一点水滴在油瓶里’,平
日不遣伴读书僮捧茶敬客,偏生那天要卖弄书僮的本领难倒他们吴中名士,却强迫书僮出外
捧茶献客,以致被老祝捉住了破绽,饱受奚落,做声不得。枝山见华老这般窘迫模样,便道:
“晚生妄谈,老太师无须顶真。晚生也知道老太师唤令小唐送茶献客,并非真个侮辱他,只
是要教他卖弄才华,足见得相府家僮不输吴中才子。”华老笑道:“老夫那天确有这般的用
意,难得祝孝廉竟会体贴入微。”枝山道:“老太师虽然别有用意,但是小唐心中殊觉难堪。
他在半年内用尽心思,使两位公子的文学大有进步,老太师依旧不肯相谅,却教他捧茶献客,
做那低三下四的行为。薄待小唐,便是薄待了令郎,老太师以为然否?”华老没话可说,只
好点头默认。周文宾接着说道:“听得老太师今天到来,要向子畏问罪,且要他顶着家法板
向老太师长跪待责,晚生以为这是传言之讹,未必是真。无论子畏没有大罪,便是罪在不赦,
也得看着两位文郎的分上网开一面;要是传闻不误,那么子畏伴读半年,老太师不以为德反
以为怨,今日里定要使子畏下不过去。未免用着泰山压卵之势了。”枝山暗暗好笑道:“阿
二语中有骨,又是一个泰山嵌在里面了。”华老道:“上门问罪要他顶着家法板出见,老夫
在先确有此意。现在听了祝孝廉的种种譬解,早把问罪之心付之烟消云散。唐解元伴读半年,
毕竟功大罪小。将功抵罪,尚有余功。”枝山道:“老太师说他有罪,罪在那里?”华老道:
“他骗得秋香到手,连夜逃奔。在这分上,自有相当罪名。”枝山笑道:“老太师,不是晚
生阿其所好,小唐确是有功无罪之人。他的功,老太师既已明白了。他的罪,却无一桩成立。
道他是卖身为奴,背主私奔,他既没有接受身价银,他便不是老太师的家奴。既不是家奴,
或留或去,他便可以自己作主。合则留,不合则去,何罪之有?道他是骗取婢女,居心不正,
但是府上的秋香,是老太师夫妇赏给小唐做妻房的,又不是偷偷摸摸得来的,又不是大闹元
宵把美人拦缓抢去的。”说到这里,向文宾瞧了一眼。文宾暗暗的骂一声狗头无礼,但是华
老毫不觉察,只静听着老祝的辩护。老祝又道:“况且子畏临行的时候不曾携带金银,他是
来去分明的。来的时候表明着来意,去的时候留诗作别,自露真名。至于府上的秋香,虽然
承蒙老夫人认作义女,但是还没有举行承认的礼数,依旧脱不了是个婢女身分。老太师为着
婢女的事,太觉小题大做了。气吁吁的远道而来,兴这问罪之师,不是把婢女看的太重了么?
为着婢女而要把公子们曾沾教益的伴读先生顶着家法板当众出丑,不是厚于待婢而薄于待子
么?”华老听罢这一席话,认为义正词严,无可辩驳。便道:“祝孝廉,‘听君一席话,胜
读十年书’,老夫也认为唐寅有功无过。从此以后,便不再把他当做书僮看待,尽可名正言
顺,教儿辈从他为师。但不知这位解元公,可要把儿辈拒之于门墙之外?”枝山道:“老太
师既有此意,少顷见了子畏自然容易商量。但有一层,公子既从小唐为师,那么见了秋香作
何称呼?难道依旧把他当做婢子看待?”华老笑道:“妻以夫贵,当然不能以婢子相待了。”
沈达卿接口道:“老太师既无问罪之心,那么子畏不用疑惧,便可出来参相了。”周文宾道:
“子畏再不出见不免慢客了,要被人家批评一句‘有眼不识泰山。’这便如何?”枝山又向
他瞟了一眼,暗暗好笑,又是一个泰山了。
  这时候,席面初上大菜,照例须得主人敬酒。忽的外西传来消息,说道:“九娘娘准备
在筵前祝献三杯寿星酒。”
  华老忙问道:“这是什么道理?”枝山道:“老太师不用盘问,见了自会知晓,晚生等
须得避席片时,且待九娘娘献过了寿星酒,再来奉陪老太师。”说罢,沈、祝、文、周四人
同时告退。华老也想离席,却听得外面奏动细乐,一对对乐工分班站立筵前,还有头插金花
的掌礼,也在两旁站立。
  华老到了这时,欲走不得,只好高坐在上面,看他们作何办法。他默念唐寅拥有八美,
九娘娘便是秋香。筵前跪献寿星杯,宛如儿辈跪献孝顺杯。但是见了秋香,老夫怎样的呼唤
他呢?老皇封虽曾认他作女,但是认女的礼节还没有实行。他虽强,总是一名婢女。他唤我
一声相爷,我便答他一声秋香,也不好算轻待了他。华老满腹狐疑的时候,外面一对对的丫
环,打扮的花花绿绿,都在庭院中站立两旁。一对一对又一对,约莫总有十五六对,捱捱挤
挤的站着。华老益发奇了。那天在东西鸳鸯厅上排的丫环阵,怎么这里八谐堂的庭院中也排
起一个丫环阵来?鸳鸯厅上的丫环阵,是专供那伴读书僮挑选妻房。八谐堂下的丫环阵,这
是什么用意呢?敢是唐寅和老夫比赛阵图么?敢是老夫教唐寅点中一名丫环,唐寅也教老夫
点中一名丫环么?唉,唐寅错了。老夫是研究濂洛关闽之学的,对于女色上面,此心已如稿
木死灰一般,岂似你们这辈自命风流的人物,见了美色魂灵儿便飞往九霄!在这当儿,忽听
得乐工们又奏动细乐,在那奏乐声中,外面娉娉婷婷走进一位盛妆的美人,华老以为是秋香
到了,比及走近,却是个半老徐娘。值席的僮儿禀报华老,这是祝解元的祝大娘娘。那时祝
大娘娘上了八谐堂,并不上前招呼,只在一旁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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