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爱

七
    这一天本不是理学院约定训练的日子，也没有课，但一大清早高文就不见了人影。姜语书便约了大钟两人打球。球场上不是熟人就是眼熟的人，他们一起玩了阵后，姜语书示意要休息，就坐在场边当起了观众，顺便看看其他学院有没有冒出什么新面孔。大钟见姜语书在一边闲看，也有些索然，便抱了颗球，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干嘛呢，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可没肉给你吃。”
    大钟咧嘴一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哎，有件事我不问清楚我心里憋得难受。以前我好歹跟你哥也打过几次照面，那时他跟个菩萨似的，安安静静，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我听你们系的人说，他是车祸后才转了脾气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你想改名叫钟八卦？”
    “我这不是好奇吗？我还听说他成绩也下滑不少。去年他在你们系是拿特等奖学金，你是一等吧？那今年你不有机会拿特等了吗？似乎对你来说也挺好的。”
    “你脑子里净想着这事？我有那么小人之心吗？再说了，是他拿还是我拿，不都是进我们家的账吗？去年拿两份，今年只有一份，你说哪个好？一加一等于二你都不会算，亏你还是学数学的。”姜语书懒懒地回他道。
    “那倒也是哦，呵呵。喂，我在跟你说性格的事呢，你别扯远。”
    “是你跑题的好不好。”
    “你们家就没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不是说，车祸很容易有脑震荡，然后脑子里有血块什么的吗？搞不好还压迫脑神经，视神经，什么神经。”
    “有你这么损人的吗？人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再说，出院的时候，医院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是好的。”其实姜语书又何尝不奇怪呢。
    “这样啊。”大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做贼心虚地四处瞥了几眼，靠近姜语书低声道，“小姜，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天啊？”
    “就是……你哥车祸那天。”
    姜语书抬眼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那么……车祸后你和我说的那些呢？”
    “都是真的。”虽然姜语书语气平淡地回答了，但毫不掩饰不愿去回忆的神情。他把玩着篮球，让球停留在手指上转动，可眼神是游离的。
    大钟四肢发达，却也勉强能算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不忍继续问下去，陪着沉默了好一会。可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长吁短叹地又是抓耳又是挠腮。
    “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姜语书扬了扬头，“我还没那么脆弱，被你一问就受不了。”
    “嘿嘿，他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打球？”
    姜语书当然知道“他”是指高文：“好像出去了吧。最近他总是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很忙，就没在意。”
    “可能我知道他干嘛去了。我好几次看到他跟黄维维混在一起，好像很熟的样子。”大钟说着，面露不愉。
    “他怎么可能跟黄维维在一起？”姜语书一脸不信，但他很清楚大钟不轻易说一件事，一旦说了，那必定是有十足把握，千真万确的。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言至此，大钟耸了耸肩，不再继续。
    黄维维是校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品行不端。而理学院的众人尤为厌恶他，说来这还算一段典故。
    理学院分为数学系和物理系，性别数量呈一边倒，两系女生加起来只有可怜巴巴五个。但就在这五个人中，偏偏出了个美女，叫顾依依。顾依依落落大方，温柔可人，自然是整个学院的宠儿。
    黄维维听到她的名声，三番五次来追求她，但都被拒绝。恼羞成怒的黄维维便在校园里编造了些污言秽语来脏她，一时间闹得风风雨雨。理学院的护花使者们可不干了，以大钟为首，纷纷去找黄维维晦气。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还是校方出面摆平。从此以后，黄维维成了理学院众人的眼中钉。
    “回头我问问他。”姜语书自然对黄维维无甚好感，不愿看到高文和这种人混。
    “你好好跟他讲讲，虽然他是失忆，但也别丢……咳……别忘了他还是理学院的人。”
    姜语书瞪了眼大钟，知道他看在自己面子上已经嘴下留情了，但仍恼有人说姜语文的不是，即使是好友。
    大钟自知失言，讨好地向他拱了拱手。
    此时的高文正和老朱在一起。前几天老朱就神秘兮兮地说要带高文见一个“大师”，说是个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肉体看灵魂，透过八字看命理的“大师”。
    于是，他们便站在了这家简陋的店前。这家店门面虽小，却打扫地干干净净，尤其是那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地上也不见半点灰尘。里面摆了几张桌椅，坐满了三三两两的人，各自低声交谈，气氛安详。但这些完全不能证明大师的神通吸引了众人慕名而来。
    “老朱，你确定这是算命的店，不是卖奶茶的？”高文歪着脑袋盯着墙上的“珍珠奶茶”“茉莉香茶”“焦糖奶茶”等字眼。
    “就是这里，大师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当然是隐身在后。还有啊，不是算命的店，是大师！”老朱严肃地纠正。
    高文实在想不通，大师为什么就一定要躲在卖奶茶的店里，而大师和算命的又有什么区别。
    店内收银台旁坐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似乎正在写作业，看到高文和老朱进店，含星似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面上笑容艳若芙蓉。而这张讨人喜欢的脸似乎随时会问出句“要来两杯奶茶吗？”
    老朱迎了上去：“小妹妹，我们是来找‘不知大师’的。”
    不知大师？高文倒抽一口冷气，鸡皮疙瘩落一地。这是个何等装腔作势的名号啊。
    女孩望了眼高文，咯咯一笑：“我爸在后面。”她指了指一侧的门帘，“进去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