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烧烤店里他们坐在常坐的位置,吃着常吃的食物,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他们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双胞胎这件事上。因为有次高文被当误认作姜语书,被迎新晚会的人抓去彩排,后来解释了半天才搞清楚状况。
“你说,如果今天晚会是我在台上,别人会认出来吗?”高文异想天开道。
“不会,但是他们会想,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是不是中邪了?”
“你才话都说不清楚呢,你全家话都说不清楚。”
“我全家也包括你的,哥。”姜语书笑道。
高文皱着眉头,似乎懊恼又说到自己头上了,转移话题道:“为什么我们不穿一样的衣服?双胞胎不是都穿成一样的吗?”
“你当我们还是小学生吗?已经老是被人认错了,穿一样不是更麻烦吗?不过你要是强烈要求和我穿情侣装,我也是不介意的。”
高文突然想到了什么,发现新大陆似地说道:“既然我们长那么像,你是不是可以冒充我去考试什么的?”
“你好事不想,尽想歪门邪道。”姜语书一脸无奈,“你考试的时候,我不一样要考试吗?我怎么冒充你?”
“那倒是哦。”高文有点失望,“不过你可以代我补考啊。”
“考都没考就想着补考了?你前阵子刚跟我保证过争取不挂科的。”
“万一嘛我说的是万一……总得给自己想好后招是不是……再说了,你忍心看我补考不过,和下一届学生重修么……”他说着还扮出黯然欲泣的表情。
“别学我说话。”
“我才没学你呢,是你一直学我才对。我们会读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肯定也是你学我。”高文斩钉截铁道。
“这你就说错了,这事可是你学我的。”
“怎么可能,少骗人了。”
“真的。那时候填志愿我纠结了许久,我喜欢物理,但是你想读金融类。我就一直在考虑,拖着没填志愿。拖到最后几天,我就决定不管那么多了,照你志愿填一份算了。半夜偷偷摸摸起来翻出你的志愿表,结果一看,都是按照我的偏好填的。你说,这还不是你学我。”
高文撇了撇嘴,没有接话。
“进了学校我抱怨说怎么没能分在一个寝室,你还说,不在一个寝室好,一起出去的话,不会太引人瞩目。”
“好啦好啦,别说了,看你那得意的样。”不知怎的,情绪有点低落,并不爱听这些话,看到他说话时神采飞扬,就有扇一巴掌的冲动。
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那个人的,与自己无关。
“我再去点点吃的。”这家店的生食全部放在店门口,想吃什么自己去挑,结了账由店员烤好送上来。高文是越到夜深越精神,已经吃了不少的他还嫌不够。
“少吃点,你也不怕消化不良。”
“没事,我胃口好着呢。我要吃肉,我还没吃够。”
姜语书隔着店铺的玻璃窗,望着正在外面正在挑吃食的高文,如此得专心,笑得毫无杂念,只是这简单的小快乐,都能让他满足。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姜语书低喃道:“真的是鬼迷心窍了。不管你是谁,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等高文回到座位上,竟见姜语书已经靠在墙上睡着了。忙了一天,又深夜出来觅食,也难怪他精神一松懈就犯困。
高文把玩着铁签,歪着脑袋看他睡相。平时不敢盯着姜语书看,他对自己的视线及其敏感,只要望他一眼,哪怕是在背后,就像被生物电刺激到似的,他都会准确无误地回视。
姜语书的睡脸恬静得毫无杀伤力。虽然已经从镜子里熟悉了这个长相,可看他的脸总觉得新鲜。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可气质却截然不同,真搞不懂那些人眼睛怎么长的,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怎么会认错呢。
一直到高文吃完后上的烧烤,他才意识到姜语书这样睡容易着凉。于是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虽然已经尽可能小心了,可还是弄醒了他。
“吃完了?”姜语书望了眼满桌的狼藉,“我们回去吧。”
已是午夜,校园里静无一人。路边的冬青在夜色的浸染下,深邃如墨,一路延伸,昏黄的路灯每隔几米便照出两人的身影。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静得连风声都能听到。
忽而高文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耐不住这寂静。
“怎么了?”自然而然地姜语书问道。
“你干嘛不说话,是不是累了?”
“刚才睡了会,现在清醒了,精神特别好。怎么,我不说话你觉得无聊了?”
“不习惯罢了,你的话总是很多。”
“我有那么吵吗?”姜语书失笑,“换做别人想要听我说话,我还不乐意呢。”
高文瞥了他一眼,轻哼了声。
“你哼我?”像是抓住了把柄,姜语书说,“知道我累不安慰我,还哼我?”
“累就回去睡觉。”
“不行,我需要你安慰。”
“安慰你个头,我又不是慰安妇。”
高文语出惊人,姜语书先是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静夜里只听得他爽朗的笑声。“哥,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笑得喘不过气来。
高文羞恼地看他笑得前俯后仰:“别那么夸张好不好,整个学校都听到了。”
姜语书定了定神:“哥,我喜欢你。”
高文扔出一个白眼:“你累晕了吧。”
“我是认真的。”姜语书不再笑闹,正色道,“我喜欢你,就算你变了很多,我还是喜欢你。”
听着他的告白,高文一片迷乱,窘迫地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就在他想要胡乱敷衍几句,掩饰波动的心绪,那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宛如平地惊雷:抢来的,终究不是你的。
高文内心被这句话砸得凌乱破碎,惨白了脸道:“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姜语书意外他没头没脑的话,隐约感觉到他言语中的恐惧,“我喜欢你,这是从来不会改变,也不会后悔的。”
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字字像烧红的印,烙在心里。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表达,只是望着他,恍然失措。
“你在害怕什么?你放心,有我在你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
黑暗中,灯光下,他的话如此诱人,于是高文乱了,醉了,也信了。
当他的唇覆盖上自己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反抗,仍由他侵占掠夺。他的吻如野火燎原,烧干了思想和理智,烧去了畏惧和担忧,烧得不留丁点儿余烬。
路灯下,两人拉长的身影,紧紧地相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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