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爱

二十一
    在拓展训练出发前，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比如要事先按清单准备物品，虽然训练基地会提供大部分装备，但仍然有不少个人物品，再比如，还需要开个班会告知注意事项，免得到时混乱。
    高文听着班长絮叨，开起了小差。前一次回家，通知了姜家父母两人要参加拓展训练，周末不回家。姜妈妈还特意叮嘱姜语书，小文身体还不太好，要他多照顾照顾。回想起姜语书当时的勉强，不情愿地敷衍着的脸，高文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姜语文，你们寝室怎么说？”班长突然点名。
    高文还在回忆着，没回神。
    “姜语文？”班长提高了音量。
    林瑞推了他一下，才把他摇醒。
    “干嘛？”高文一脸茫然。
    “你们寝室怎么说？”
    高文刚想问，什么怎么说，一边的林瑞已经抢着回答道：“我们三个人一起，姜语文和……”他说着向姜语书探了一下头。
    班长理所当然似地点了下头，并记录着。
    “喂，什么啊！你们……”高文刚要争辩，被林瑞蒙住了嘴。
    原来这次拓展训练三人的住宿三人一个帐篷，一般寝室人数为四人，在班会的最后，班长正在安排分配。他写完又问：“姜语书，那么你除了和你哥，还和谁一起？还是其他寝室分完了再排？”
    “呃？我……”姜语书也似乎如梦初醒，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宿舍小钱不去，正好三个人……”说完他又低下头去。
    高文横睨了一眼，冷笑了声。
    反倒班长最是尴尬，只得道：“那么我们先看其他寝室吧。”
    所有的人都分完了，但因为总数关系，还是多出了高文一个。散会后，班长安慰他道：“我一会就去问下数学系他们那边的情况，然后通知你。”
    “哦。”高文无所谓似得耸了耸肩，不过是两天的露营，和谁睡一起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当姜语书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是气上心头，低声道：“当众下我脸，你很得意是不？”
    没等姜语书反应，高文便晃晃悠悠走了。
    林瑞见他出来，凑上前去：“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他会……”
    “有什么没想到的，就这么把我卖了，真够义气啊。”高文揶揄着。
    林瑞没接话，忽觉芒刺在背，扭头一看，对上了姜语书冰冷的视线，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故意把高文划出去，以此加深两人的间隙吧。看来这仇是越结越深了。
    这拓展训练果然像林瑞说的那样，是游戏加野营。第一天到了基地，先是开动员大会，接着是分组的游戏。但因为是学校第一次尝试，所以在时间安排上没能周全，理学院文学院这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了，此时已经入秋，白天已有了阵阵寒意，晚上更是。
    住宿的帐篷并不大，三个人挤一起女生都嫌紧凑，别说男生了，更何况安排和高文的两位数学系的同学都是高大威武型的。
    这可苦了相对偏瘦些的高文。一般“辗转反侧”是用来形容晚上睡不着觉的，但是高文连辗转反侧都做不到，因为被挤得紧贴着帐篷，别说翻身了，连扭动下都困难。更可怕的是那两人的呼噜声一个比一个震天响，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
    自从车祸醒来后，他的睡眠一向不安稳，不能有太响的声音，也幸好不论是寝室室友还是姜语书都是睡觉安静的人。可现在他只能干巴巴地睁着眼睛，一边还愤愤想着，怎么隔壁帐篷的人还没来抗议。一直到眼睛都酸了，明明人乏到不行，可头脑还是清醒的。
    憋着一肚子火的高文终于忍不住了，发着牢骚钻出帐篷。刚露出个头，外面冷风呼啸，吹得高文当即一个冷颤。但他宁可站在这猎猎寒风中，也不想回到可怕的帐篷，于是还是依然钻出来，门神似地杵着。
    还没等他适应外面的光线，一道手电筒的光突然扫上他眼睛，并伴随着一声暴喝：“谁啊！”
    高文抬手挡住眼睛，惊骇地后退了几步，脚下绊倒了帐篷，当即失去重心。就在他要仰面翻倒时，那人抓住他肩膀，把他拉了回来。
    高文惊魂未定，定睛一看，居然是姜语书，不由恼火：“你干嘛呀？半夜吓人！”
    姜语书也是憋火：“你干嘛？半夜不睡觉？”
    “那你不也没睡嘛，还跑来跑去，手电筒别照了，那么刺眼。”
    “我是巡夜！”姜语书依言关了手电筒，“我看到一个黑影冒出来，还以为小偷呢！”
    “是小偷有那么容易被你抓到吗？”
    姜语书懒得再与他争辩，抬腕看了看表：“都两点多了，快进去睡觉。”
    “我这不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么。”站在帐篷外，依然能听到里面响遏行云的呼噜声，高文怎么敢进去。
    姜语书瞄了眼帐篷，又瞄了眼高文，自然明白高文的心思，他犹豫了一下，才沉声道：“跟我来。”
    “去哪？”
    “跟我来啊，多问什么？”
    两人来到营地边缘处的一顶帐篷前，姜语书示意高文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角落里堆了一些姜语书的东西。
    “你住这个帐篷？你没跟寝室的人一起？”高文惊道。
    “我巡夜，跟别人一起会影响到他们，也算是福利吧。”姜语书平静道。
    “你一个人住？那么奢侈？”高文继续大惊小怪。
    “还有一个人，我们两个人住。”姜语书继续平静。
    “那还不是一样要三个人挤啊。”
    “他不会住这的，他晚上有别的去处。你以为文学院那么多女生，和我们院排一起是巧合么。”
    “这不是公报私仇吗，太过分了！”
    “你想说的是假公济私吧？”姜语书白了他一眼，“哪那么多废话呢？你就那么喜欢跟那两人睡？”
    高文嘀咕着：“你用词不能文雅点……”
    姜语书取出一瓶水，卷起裤脚，在帐篷口清洗了下膝盖，又倒了些水，洗了洗手。
    高文这才发现，他手脚上有摔跤的擦伤。“怎么摔伤了？”
    “晚上太黑了，一不注意就摔了。”姜语书淡淡道，“书包外面的口袋有创可贴，帮我拿过来。”
    高文应了声，蹭到帐篷角落，扯了下书包，突然惊叫一声，像触电似的，向后一跃，把毫无防备的姜语书撞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他撩起手边一样物体，扑将过去，冲着一个地方，啪啪啪砸了三下，嘴里还吆喝着。
    姜语书被他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一看，原来是一只爬虫，已经被砸成饼状，黑乎乎一块，分不出是何种生物了。“杀人都没你这么恐怖。”眼角瞟到高文手里的“凶器”是他一包饼干，更是恶心到无以复加。
    “藏在你书包底下，我帮你灭了它还不谢我？”高文抱怨着，找出纸巾把死虫子包住，“我去扔了。”
    姜语书拿过一个装了些垃圾的塑料袋：“扔里面吧，明天早上一起扔。”
    “跟死虫子睡一夜，你恶不恶心？”
    姜语书愣了半晌，干脆把垃圾袋塞到他手里：“那么你就顺带把这些垃圾也扔了吧。”
    顺带着就成了清洁工了，高文想要拒绝，却又找不到借口，只好扔垃圾去。
    “等下！”
    “干嘛！”
    “这饼干也不要了，一起扔了。”
    “浪费！”
    “等下！”
    “又干嘛！”
    “带上手电筒，外面黑。”
    “啰嗦！”
    “等下！”
    “有完没完？”
    “你知道垃圾桶在哪吗？”
    “管理处那边啊。”
    姜语书轻叹一声：“那个远。左面花坛边上就有个垃圾桶，扔那边吧。”
    “哦。你把帐篷拉好，不要又跑进虫子了！”
    姜语书关上帐篷的里层，透过纱帐，看着远处黑暗中那一线电光，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但他意识到了之后，这抹笑意便立即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