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第27章


  又有小朋友被人领养,按照院里不成文的规矩大家要为被领走的小朋友开小型的Party。每送走一个小朋友欢喜就悲喜交加好久,好像是自己的亲人被送走一样。
  小朋友抱着欢喜的脖子说:“苏老师,我长大了要当医生把你的眼睛治好,带你去迪斯尼玩好不好?”
  欢喜含着泪花说:“好啊,苏老师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院长说欢喜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欢喜笑,笑院长蹩脚的普通话发出来的音好像是“天喜”。
  Party结束后,欢喜到卫生间洗了洗脸。这一年再过去她就二十六了呢,还老是向小孩子一样说哭鼻子就哭,多愁善感亦如年少时。
  拿起洗手台上的收缩盲杖拉长触到地面,欢喜一点一点的向里面移动,触到门走进去关好。放下马桶盖坐在上面。欢喜每次有什么情绪都会这样安静的坐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一个人疏导自己。
  成年以后她就很清楚的明白,人和人还是关系简单点好,太复杂了让人受不了。除了明月和阿井她几乎是没什么朋友了,也不想刻意去结交什么朋友。一般与别人相处都是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礼貌不过于亲密也不刻意疏远。今日又是一次分离,欢喜突然有点想家了,想亲人想明月和阿井。一个人生活在别处,总会有些莫名的孤寂。
  “嘭”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又进来几个人。听声音好像是其他的老师,都是些妇人,叽叽喳喳用粤语闲聊。听语气似乎是在议论某人。那样年纪的人都有些长舌吧,且喜欢在卫生间里嚼舌根。欢喜警惕的坐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别人误会她在偷听。
  门又再次被撞开,来人生气的吼了一嗓子,是乐乐没什么威严的声音此刻却格外有力量,欢喜听懂了,“你们在这瞎说什么!都不想干了吧!”
  几个人唧唧歪歪的散了。安静片刻,乐乐挨个的敲门,“欢喜?欢喜你在里面吗?”
  欢喜默了默,抓着盲杖推开门,硬着头皮答应:“恩,我在这里。”好像是窥听别人说话被抓到了一样尴尬的理了理额头前的碎发。
  “吓死了,我以为你怎么了呢,进去那么久都不出来。”乐乐引着欢喜往外走,终于松了口气一样拍了拍胸脯。
  欢喜奇怪,“你……一直跟着我吗?”
  乐乐赶忙解释,“啊,我不放心嘛,你又看不见。”
  “谢谢你啊。”欢喜有点感动她的热心。
  “不用。嘿嘿”乐乐干笑着掩饰什么。
  欢喜也八卦起来,反正都被抓到了不妨问问:“她们刚才在说谁啊?”
  “没说谁,真的。那些死八婆早晚要被开除!”乐乐愤愤不平的走在前面,欢喜也不想再问了,反正自己谁也没得罪过一直扮演烂好人,肯定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欢喜还是改不了粗心大意没心没肺的坏毛病,又不知道把盲杖放到哪里去了。在包里翻了半天都没有,她蹲在教室门口把包倒过来拼命的抖,里面的东西一倾而下,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她在一堆小山里奋力的摸索。从前明月总是说她的包和机器猫肚子上那个有的一拼就差没有竹蜻蜓了,要是有插在头上立马能飞走。她笑得肚子痛说她连挖苦人都这么有水平。现在连个挖苦她的人都没有了,什么都要靠自己。
  翻了半天欢喜突然想起来了,跑进教室在她个人的小柜子里找到了盲杖。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欢喜一股脑把地上的东西收进包里去吃饭。一路上边走边检查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看不见偶尔会让她小烦恼一下。
  “啊!”欢喜惊呼,定了一下赶紧磕磕绊绊的往回走,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返回到刚才的地方蹲下地毯式搜寻。怎么会没有?欢喜跪在地上发愣,顿时心凉了半截。
  很突然的有人从背面将她扶了起来,强劲有力,耳边的气息有些压迫感,似乎是个男人。他把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欢喜用力捏了捏拍拍灰,是她的海面宝宝还有一支果冻唇膏!
  忽尔脸上绽开了笑容,失而复得的欣喜,“谢谢你啊。真的谢谢你啊!”传家宝似的放回到包里,拉好拉链,放心的拍了两下,“这个对我很重要的,太谢谢你了!”
  对方没有动静,但是欢喜直觉他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呼吸均匀平稳。
  “你……不会说话吗?”转了一下眼珠,欢喜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侧着耳朵想抓住些什么小细节,还是没有回应。
  “那……你是新来的老师吗?真的不会说话啊?”欢喜猜测着互相宽慰,“其实也没什么,正好,我看不见,你不能说,大家都一样。要不我请你去食堂吃饭吧?就当是答谢你啊。”可能是觉得对方是和自己一样有残缺的人,欢喜反而不设防的话多起来。
  “走吧,食堂的伙食可好了呢,哎呀!要是去晚了可能就没有了,快点吧。”欢喜拄着盲杖走在前面,那人静静的跟在后面。
  之后欢喜也没有问他是谁,他又不会说话怎么告诉自己?问乐乐,乐乐说是义工,偶尔会来。欢喜想起了加油好男儿里的宋晓波。是不是和小波一样温暖的男子呢?艳遇!?欢喜傻傻的发笑,都老太婆了还这么花痴。
  “安静,你是香港人吗?我呢是一个小城市的人。我们那里虽然小可是我很喜欢。”
  “安静,我想我妈妈了。她早就不在了,可是我常常会梦见她呢,她说‘欢喜啊你要好好的妈妈就放心了’,还能在梦里相遇我觉得很幸福了。”
  “安静,我外公又住院了。可是我回不去。怎么办好想家。”
  “安静,我和他,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好奇怪,我觉得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就是他喜欢的那种……你说,他知不知道我也在这里呢?呵呵,他也许连孩子都有了吧……哎,以前以为孩子的妈妈只会是我,好傻……”
  “安静啊……安静……”
  他不能说话,也许连声音都听不见是个又哑又聋的人,欢喜固执的这样认为。他安静的存在,欢喜就叫他“安静”。他来的时候,欢喜就对着他把所有的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他不会说话欢喜便很安心。一个人能倾听你说话又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多好。
  日子循序渐进,平淡如水。最近的天气很温和。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吗?欢喜一直很向往能亲眼见一见浪漫的樱花。偶像剧里男女主角都会在樱花树下接吻呢。那样的吻一定像在云端飞翔一般美好。
  欢喜说,电视里樱花飘落的时候好像下雪。乐乐却说她从来没有见过雪,香港是没有雪的。欢喜想,这样喧闹繁华不安分的城市也不适合飘起寂静的雪。
  欢喜本来就对季节迷糊的很,看不见以后就更糊涂了。翻日历是乐乐的一个爱好,她告诉欢喜阳春三月就快过去了。那么,又是一年春逝了。
  下午欢喜没课的时候就喜欢在院子里荡秋千,小朋友们都很自觉谁也不会和欢喜抢,一个个的挤着小脑袋要帮欢喜荡。一群孩子把她推得好高,她在秋千上飞起来落下去,耳边的风温暖轻柔,拂过脸颊,丝滑如绸缎,她像鸟儿一样自由的尽情飞翔。
  一个好稚嫩的声音着急的叫唤:“你们不要推那么高!院长爷爷说苏老师是天使!她会飞走的。”
  欢喜高兴的在半空“咯咯”笑个不停,“苏老师没有翅膀,飞不走的。”
  “不要推了!天使的翅膀都是藏在里面的,苏老师真的会飞走的!”
  “真的吗?那不要推了吧。”
  “你们是傻子啊!那些都是骗人的。苏老师才不会飞走!”
  “不要退!”
  “我偏要推!”
  “你走开!”
  下面乱作一团,持两种不同意见的孩子互相推搡起来,手里还夺着秋千的绳子。欢喜慌乱中抓了一把空气“啊”的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屁股上的疼直钻心。
  两只手按在地上似是划破了皮,伤脑筋的张开双臂摸索着四周打成一团的孩子,“我真的飞不走,你们别打架。”
  孩子的尖叫声弄的欢喜很不安,她想站起来制止,两条腿却不听使唤根本用不上劲儿,奄奄一息似的还假装呵斥:“不要打架,院长爷爷会罚你们的!听见没有!”
  没人理睬她,有孩子哑着嗓子哭起来。欢喜恼悔自己看不见就不该荡秋千,又闯祸了吧。看不见已经是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还老惹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烦。
  “都滚开!”寒冷震怒的声音震的四周的空气都仿佛结成了冰然后断裂开散落一地。
  孩子们都没了声音,看着那人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四处逃窜,刹那间半个孩子的小身影都没有了。
  他没有半点迟疑弯腰将地上的欢喜打横抱起来,欢喜吃痛的呻吟,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棉质的衣服摩擦着她的耳朵。她看不见,但是耳朵练就的异常敏锐,何况是那个日思夜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只三个字已经足够让她知道。
  她目光涣散的仰头寻找,一片黑暗里她努力嗅着他的气息,淡雅的清香,却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味道。心惊的喘不上气,手紧揪着心口处的衣服,脑袋里像放烟花。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完全不敢相信的问:“于梓枭?是你吗?”
  他压抑着怒火深呼吸,手臂收紧,冷冷地说:“不要说话。”
  第二十七章
  尾椎骨断裂。白话文,就是屁股骨折了。欢喜趴在他的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他的味道,感觉它被吸进了身体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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