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者羽翼

    在他们中间，坐着沉默的洛泽。与他们的一丝不苟和正式不同的是，他今天只穿着一件淡蓝色与紫色条纹的衬衫，外面随意的套了一件淡棕色的针织衫，底下穿着一条米色的休闲长裤，头发清爽利落地覆在额上，整个人显得随意和温和。然而与他这身装扮不符的是他的眼神，从我踏出浴室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晰的感受到他投射到我身上的视线，就算是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视线就像隐形的冰刀一样，切割着我的神经，让我一经接触就变得心脏狂猛地蹦跳而胆怯着，就连每踏出一步都变得心惊胆战起来。
    站在他面前，那种低气压的趋势就更加明显，整个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一样的压抑中，似乎所有人除了呼吸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语言，又或者让他们跟我面对面是一种折磨。
    “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低沉的声音不期然地传进我的耳朵，我一怔，居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等待和恳求。
    是我听错了吧？
    猛地抬头对上他冰冷得看不清情绪地眼，怦怦跳动的心脏就像被迅速冷冻过一样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果然是错觉呢刚才。
    “没有。”
    洛泽放下抵在下颚的手，修长的指关节一点一点轻叩着桌面，清脆的声音有节奏地踩着我的神经，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凝在我脸上的视线骤然变得犀利起来，带一点我说不清楚的情绪仔细地逡巡着我，似乎在找寻什么，又似乎在确认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话直说好了。”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冷下来，洛泽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蓦地变得冰冷甚至隐隐带了怒气，“观璟，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看。”
    真是不知道又什么地方惹怒了洛少爷。
    “好的。”沈观璟的镜片上波光一闪，显得沉着冷静，不急不余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摆在我面前。
    “请你仔细阅读这份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油墨的字迹一行一行越过我的视线，前几页是是那天洒落在我眼前的罪证，巨大的数字就像强力的冲击波一样，即使过了这么久都始终不能让我释怀。
    后几页是一份合同样式的文件，里面的内容虽然条条款款显得纷杂繁乱，然而内容却让人一目了然，那赫然就是一份卖身契。
    合同的末尾有一行字黑白分明，清清楚楚地昭示着这纸合同最本质的含义。
    戚宵与洛氏集团终身签约，并无偿并不能有丝毫反抗的满足洛泽的任何要求。
    白纸黑字丝丝分明，在我眼前明亮地刺痛双眼。
    “基于你欠公司的资金以及造成的损失太过严重，虽然洛总无意追究你的刑事责任，甚至连在公安局已经备案的上诉都撤了回来，但是有些东西你还是不能轻易地躲避过去。”沈观璟微抬视线，语带轻蔑地瞥一眼我颤抖着的手指，又用余光扫了一眼洛泽的脸，似乎有些不满他这个决定，“为了补偿你对公司造成的损失以及名誉上的伤损，这份文件你自己看着办吧。”
    签字笔明明就在手边，我却有些无力举起，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掠而过，晃花了我的眼睛。
    对上洛泽的视线，还是意料中的森冷，就好像他从来都是以这种表情面对我的，而那个温柔又强势的洛泽不过是活在我记忆中的幻想罢了。
    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这纸合约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我们之间那些曾经的牵绊必须要用这种冰冷的契约才能得以维系？
    又或者你只是想让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处境，那无非就是，你不在乎我的证据？
    我们之间，真的隔了千山万水回不去走不近了么？
    把我留在你身边真的只剩下恨意未消的折磨在支撑你的行动了么？
    笔尖落下才惊觉自己的动作流畅，我就这么用一纸合约，出卖了我们曾经的感情。
    沈观璟冷漠地收起文件，目光在触及到我的名字时眉头不自觉地轻皱，眼底有一抹黯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既然你已经清楚自己现在以及将来的从属，那么还有另外一份合约希望你签。”
    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举动，洛泽忽然冷不防地插了一句，头颅优雅地朝旁边一摆，成田便恭谨地靠了上来，手里拿着几页薄薄的纸张。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特别行政助理，我在公司所有的一切都经由你的手打理。”洛泽淡淡地抛下一句话，根本不管沈观璟一脸惊呆了的表情，也不管我怔忪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径自将签字笔扔到我手边，“另外，你以前创意三部部长的合适人选自从你离开以后就一直没有找到，既然你回来了，那么你就先兼任着那个职位，等有合适的人选能够胜任再换下来。”
    
 
叛者羽翼 正文 34
章节字数：2372 更新时间：10-10-12 13:39
    晨曦的光芒已经开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隐隐露出一丝痕迹，道路两旁的车站上挤满了候车的人群，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脸苍白的倦容冷漠地看着汽车即将驶来的方向，就连嘴边还啃食着早餐的动作都不由得呆滞而机械。
    汽车平稳而轻巧地从他们身边滑过，在无数车辆之间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穿梭着，很多人忽然就像从梦中被惊醒一样眼露痴迷地盯着它，还有很多人脸上露出妒恨又轻蔑的眼神。
    “看得那么专心，外面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冷悦的声音在宽敞的车内响起，平淡的声调听不出喜怒。
    收回一直注视着窗外的视线，转头就瞥见坐在身边的人正优雅而松弛地轻靠在椅背上，犀利而狭长的眼脸轻轻合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没什么。”
    汽车一个转弯，云层中那些稀薄的光芒忽然倾落进车厢内，比金色的沙滩还要柔和细腻的阳光就这么落在洛泽脸上，将他整个脸颊镀起一道淡淡的金光，平日里冷峻邪肆的脸部线条突然显得柔和下来，赤黑浓密的睫毛被光晕弄得好像黄金铸成的羽毛，这些光晕就像流动的水珠一样慢慢汇集到他的唇边，为他淡色的薄唇着了一层比水晶还要剔透的亮色。
    喉头忽然一阵发干，想要将这抹晶亮舔舐进肚的念头一跃进脑海，就疯狂得像被引燃的烟花，止都止不住。
    为了掩饰我的窘态，我只好敷衍地回答一句，顺便艰难地将视线从他的嘴唇上面挪开。
    “一年没有回来，不会想念这座城市么？”不知怎么的，洛泽今天似乎显得并不难相处，难得的跟我开始了朋友一样的对话。
    汽车已经慢慢朝市中心驶去，窗外的高楼慢慢变得多起来，无数摩天楼像雨后春笋一样在道路两旁以一种嚣张的姿态林立着，以越来越高的楼层分割着这个城市的天幕。
    窗外的景致让我觉得茫然，面对着越来越向外扩张走势张狂的高楼和不断拓宽加长的马路，甚至是路人身上穿着的越来越昂贵的衣服，我总会以为自己迷失在了陌生的城市。
    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东西是永恒的，就像这种钢筋水泥的建筑毁轻易被拆毁改造一样，向人心这样难测和捉摸不透的东西，又怎么会始终原地踏步呢？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于是只能选择沉默，洛泽也意外地没有再追问我的回答，反而自顾自地继续闭目养神起来，倒是一直坐在前排的沈观璟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狠狠地刓了我好几眼。
    他这样生气似乎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在昨天，洛泽惊人地擂下一句话让我重拾旧职回公司上班，不光让我惊奇地不知所措，就连沈观璟也是一副惊得来下巴都要落到地上的样子，眼内是不加掩饰的难以置信，显然洛泽做的这个决定并没有事先告诉他。
    要一个曾经为了一己私利盗取公司一级资料并且因为受贿贪污等多项罪名逃逸的罪人重回公司就职，除了老板脑子进水，恐怕再也没有其他能让人释怀的理由。
    然而洛泽说得笃定坦然又毋庸置疑地雷厉强势，就像我不过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到国外去休假了一年一样，而并非一分钟前我签署的第一份合同上面写着的那样罪行昭昭，很轻易地就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甚至还赋予了我比以前更能亲近他工作的职位——行政特助。
    无怪乎当沈观璟看到那一纸聘书时，一张白皙的脸被涨得通红，不敢相信地看看聘书上的条款又看看洛泽的脸，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眼内流露出的痛苦，就像是被他当中扇了一耳光一样，扭曲的面孔几乎撑不下之前所有的冷静。
    “泽，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事到如今居然还想着让他重回洛氏？你以为我们辛辛苦苦创造的成绩一文不值么？竟然双手碰到他这种人面前任他作践！？你忘了他之前对你，对我们，对洛氏到底做过什么吗？你忘了那个我们好不容易才想出来奉为一级机密的文件被他廉价地透露给暮城所遭受的损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