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闹了

第176章


只是这天津主事的到底是张大人……”
  他这是在半吐半露地询问自己能不能把帝后到来的消息汇报上去,乐琰还是听得出来的,便也暗示道,“王大人的难处,本宫是晓得的,皇上也太过于胡闹了些。还想去宣大走走……照我看那,这事可不能成。”她是指望快点来几个阁老把朱厚照押回北京,却不想,王守仁听到宣大两个字,眼睛就是一亮,倒似乎没注意到乐琰的隐藏意思,而是拍胸道,“微臣不会让娘娘为难的!”
  得,守仁哥一向是特立独行,怎么大家听说朱厚照要去前线,都是如丧考妣的,他反倒高兴起来?乐琰琢磨了一下,也没猜到王阳明为什么支持朱厚照的痴心妄想,只得也不问了,与王阳明说定了明日到洋人的船上去看一看,又叫他带上几个处事机敏,会说外语的船工,到时候四散了聊天散布消息打探洋人船只的底细,把造船时的疑难问题拿出来问问洋人水手,便也就端茶送客。倒是王阳明机灵,见这客店虽然也算是高贵清雅,但乐琰言语间颇有嫌弃的意思,便主动道,“娘娘与皇上若是不耐客店嘈杂,舍下倒是比较清幽……”
  这不就来了吗,住到王阳明家里,朱厚照要跑也不大容易了吧。乐琰微笑道,“王大人体贴了。我看,今晚就要打扰了吧— 
 122、诡异三人行 ... 
 
 
  —可千万别见外,出门在外,我们只是普通夫妻,却不是什么皇帝皇后的。”他们要住过去,那必定是会给王阳明添上许多麻烦的。
  “哪里哪里。”王阳明忙连声客气,临走时,乐琰特地起身送他出门,两人并肩而行,到了院门口,乐琰终是忍不住问,“先生,这宣大的事……”
  “皇上想到宣大去看看,是好事儿。”王阳明首次抬头对着了乐琰的目光,他和气地笑道,“国家承平日久,军事难免糜烂,现下国库内库都是有钱的时候,皇上想在军事上花钱,微臣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他这话不软不硬,带了三分的谦恭,三分的自傲,乐琰却是怔住了,王阳明见她不说话,便行了礼退出了小院子。芳华在乐琰身边轻声埋怨道,“这个王大人真是不懂事。”她却是希望王阳明把朱厚照赶回京城的。
  乐琰瞪了芳华一眼,严肃地道,“你知道什么?!”她崇敬地望着王阳明离去的方向,“王先生,真是身具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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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JQ预警 ... 
 
 
  要说不想到宋嘉德的船上看一看,那自然是假的,乐琰原本没有提出要求,却是怕朱厚照听了之后,又生出别的事来。如今朱厚照都有话在先了,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与朱厚照到大街小巷转了转,便搬到了王阳明家中住下。
  王大人虽然不算贪墨,但当官的除非是海瑞,总是有些油水的,王大人主办的又是牵扯到千万钱银的福船工程,因此当晚的家宴极是丰盛,又有天津本地的名菜,又有朱厚照乐琰吃惯了的京菜,可说是尽善尽美。帝后二人也心中有数:这无非是把福船工程的钱,往他们两人身上花罢了。因此吃得也很是安心愉快,因分了男女二席,乐琰便只得在里间与诸夫人并王守仁的子女说笑,倒是朱厚照没几句就和王大人聊得投机了起来,两个人足足喝了一夜的酒,谈经论道,好不快哉。王守仁也十分惊奇于这位外间传说不学无术的皇帝,居然是如此的聪明颖悟,言之有物,第二日早晨起来便又拎了些酒菜到客院来,把朱厚照拉到了厢房里,两人说起心学来了。
  “先生所谓的心外无物,或许稍嫌偏颇了些。”他如此放浪形骸,倒是出乎了乐琰的意料,朱厚照倒是高兴得很,他这个人其实最怕别人和他客客气气的坐下来谈道理,说君臣之义,如今王守仁这样大方,正中了朱厚照的下怀,两个人谈得中饭都顾不上吃。朱厚照对这世界也自然有自己的见解,“心外无物,那敢问先生,风吹幡动,便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乃是心动了?”
  王阳明便笑道,“一次我与友人同游南镇,友人问我:‘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他们现下所谈的有些类似于佛道中的打机锋,一问一答,都有深意,朱厚照问的不是风吹幡动——通俗的解释,大概可以说成是存在的意义,存在是被感知,还是存在并不需要感知为必要条件。王守仁提出的这个问题,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朱厚照的疑问,朱厚照微微动了动,盯着王守仁,等他继续说。
  王守仁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激动,他压低声音,缓缓道,“我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这番话,便是心学的精髓所在了。”
  朱厚照沉默了半晌,正要说话时,乐琰便推门而入,笑道,“风吹幡动,是风动也是幡动,更是心动。心外无物,所追求的并非是一味的不问世事不假外求,道在万物中,心学所求的,乃是与万物合二为一,心为万物,万物为心。先生,我说得是也不是?”
  王守仁与朱厚照都愣住了,到底王守仁那时才创立心学没有几年,乐琰这么说,这意思却是 
 123、JQ预警 ... 
 
 
  深得他自己都要咂摸咂摸才能给出回答。一时气氛就冷了下来,乐琰也不在意,指着朱厚照嗔道,“你也是个不懂事的,这不是到赴约会的时间了?还拉着王先生说个不住。该打!”
  原来乐琰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在门口站着听了半日,听得两人说的都是形而上的东西,并没有牵扯到宣大一线的军事,这才慢慢安心下来,自己与诸夫人说些家常话,到了下午,宋嘉德派人来相请时,朱厚照犹自舍不得出厢房,乐琰便不得不亲自出马来拉。
  经过这番对话,王守仁心中也多了些什么,咂摸着乐琰最后的几句话怔忡了起来,朱厚照也是心有所感,一时没了谈兴,三人便三人都骑上马往天津港去,一路上这年纪差距了快有20岁的两个大男人,依然是亲热地并骑而行,口中说个不休。
  王守仁会与朱厚照这样投机,倒是乐琰所想不到的,她也说不出这事到底是好是坏,王守仁能创建心学,他的不凡是不用多说的了,从个性上来看,这位大哥也绝不是守旧君子一派的人物。天生就和离经叛道、异想天开有扯不清的联系,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他和朱厚照才能一见如故。毕竟抛开自己这个穿越者来说,在这个时代或许思想上和朱厚照最为接近的人,也就是王守仁了吧,他们都是生长在富贵乡中的子弟,却也都是自小就格格不入,习惯了富贵而不留恋于富贵。从某种角度来说,王守仁要比朱厚照还更有勇气得多,终朱厚照一生,他也没有主动放弃过富贵,但王守仁却在青年时代便主动投身于困境,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是流芳百世的思想家哲学家,而朱厚照却只不过是个充满了争议的荒唐皇帝……
  不管怎么说,乐琰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在这时代中,王守仁要比她更为贴近朱厚照,他们之间的观念冲突,要比自己与朱厚照的小得多了。毕竟穿越给她带来了无限好处的同时,也让她和其他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许多对于她来说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事,却是朱厚照想都不敢想的……而王守仁就不一样了,他是时代的叛逆者,甚至还走在朱厚照前头,对于朱厚照来说,他就像是个令人钦佩的老大哥,乐琰还是乐意看到他与王守仁之间发展出一段友谊的。至少这位大哲学家深通世故,不会作出让她为难的事。如果他能把朱厚照带上更加成熟的路子,乐琰当然乐见其成。
  只是她的知己又在哪里呢?
  隔着五百年的时间,她拥有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权力与荣华富贵,而这一切似乎也容不得她作出任何选择。她只是被命运之手拨弄着的玩具,从一个境地被抛到另一个境地,不断地努力向上攀爬。事到如今,夫妻恩爱,予取予 
 123、JQ预警 ... 
 
 
  求,但在心灵上,她依然是孤寂的。而王守仁的出现让朱厚照变得不再那么孤单,她的知己呢?她可能拥有知己吗?
  乐琰忽然没那么有信心了,毕竟,这是大明正德四年,公元纪年才刚刚进入十六世纪,足足四世纪的厚重时光,足以在她身边筑上一道厚厚的墙。这辈子要能找到一个在思想上真正理解她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略带艳羡地回头望着神采飞扬的朱厚照,他正与王守仁说着什么,距离有些远,以至于她听不清丈夫口中的说话,但那张白皙俊脸上所散发出的快乐是毋庸置疑的。
  乐琰转过头对自己笑了笑,踢了踢马肚子,马儿跑得更快了些。她渐渐地跑到了前头,头高高扬起,平静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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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嘉德的船就停泊在港口深处,几艘明显与周边的中国式帆船不同的西班牙式大帆船静静地停靠在不大平整的石质码头边上,好些个金发碧眼、红发蓝眼的西洋人正在船上忙碌着什么,而周围走过的中国水手显然对这些外国鬼子相当熟悉,已经见怪不怪了。但第一次见到这富有冲击性的景象的朱厚照与王守仁,却是都怔忪了片刻,未曾看到宋嘉德正微笑着从船头处迎了过来。
  乐琰扫了眼这两个大明土鳖,翻身利落下马,迎上宋嘉德淡笑道,“宋老板,亲眼看了才知道,你的生意做得不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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