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初见

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在帐外操练，动作整齐划一，赵一一站在大帐内透过窗口向外望去，左昕铭正和楚轩并肩走着指指点点的讨论着什么，脸上是自信的笑容，比起在京城的日子，少了份骄躁，多了份坚毅。而楚轩将双手倒背在身后，似在沉思似在倾听，看去身子虽单薄了些，但是却更加沉稳，完全不像当初她在楚府认识的那个只会和她贫嘴取闹的纨绔子弟。
    原来左昕铭也不完全是吊儿郎当的只会算计人的富贵王爷，如今他出征即将胜利凯旋，回京后必然少不了一番封赏，想到左昕睿，赵一一放下窗帘，暗道，到时候京城里只怕又要热闹好久了。踱到榻前，轻轻抚了一下白洛宸额前的头发，适才静月给白洛宸渡了些真气帮他运功化开了体内的药力，白洛宸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气息慢慢平稳，整个人仿佛熟睡了一般。
    看到他渐好，赵一一的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将他的被子掖了掖，看到他身边的凤鸣剑，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血迹，知道他宝贝这剑宝贝的了不得，便拿起来找了块布子仔细的擦拭，擦干净了又把剑放到白洛宸的床头。
    刚整理完，门口一阵风卷着几片雪花吹进来，抬头看，却是静月提了一筐木柴走了进来：“忙了这么久，去吃饭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昕铭在帐里设了宴，说要好好款待你。”
    一说到吃的东西，赵一一的肚子便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两天一夜没吃饭了，刚才因为紧张感觉不到饿，现在已经提起肚子便开始唱大戏了，遂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把东西拿到这里吃就可以了，”看了一眼榻上的白洛宸，“顺便做些粥来，他也饿了。”
    “走吧！人家好心请你，哪里有拒绝的道理，粥我已经叫人做上了，一会儿你吃完饭亲自来喂你的心上人，他死不了啦！你再怎么热切的看着他，就算把他身上看出两个洞来，也不能把他看得催化体内的药力！这里我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他，你就放心好了。”静月上前不由分说拉住赵一一的手就往帐外拖。赵一一的脸上不禁一红，其实她只是不想和楚轩共处一室，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萧索的背影，她竟觉得有些愧意。
    大帐中摆好了几桌酒菜，左昕铭端坐在上首，楚轩坐在左侧，静月拉着赵一一进来同坐在右侧。赵一一刚坐下便觉到一道目光灼灼的视线，抬头正对上楚轩那清澈的双眸，只是那灼热的目光瞬间消逝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
    “一一，从京城一别，如今应有大半年的时光，听说你离开了京城，好让大家挂念，不想今日又在此相聚，你扔下我二哥真是明智之举，他哪里及得上我半分的英俊，静月的眼光就比你好！”左昕铭开口就让赵一一额头升起一排黑线，看他今日在军营操练，只当他有了些许的进步，没想到还是和在京城里一样嘴皮子耍的溜，自我感觉良好。
    “别对我妹妹胡扯，小心白洛宸醒了和你拼命！”静月白了左昕铭一眼，眼角却分明带着一丝柔媚。
    左昕铭呵呵大笑，仰头喝下一盅子酒，又自斟一杯向赵一一敬酒，十分的开心的样子：“今晚为了庆祝你们姐妹相聚，我们都要好好的陪一一喝几杯，不醉不归。”
    赵一一自觉地和左昕铭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热切过，也不知道他今晚高的哪门子的兴，正想拒绝，却听楚轩道：“一一还要回去照顾白兄，不能饮酒，你找着法子变着理由想喝酒就自己喝个痛快罢了，大不了今晚我们都不管你就是。”
    左昕铭一听顿时眼角笑的弯成一条缝：“知我者楚轩也！”说罢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赵一一朝楚轩微微一笑，感谢他为自己解围，楚轩嘴角轻轻的勾了勾，举杯向静月和她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便自己喝起来。大家坐起一起欢谈畅饮，讲起了京城和军营里的趣事，赵一一将落崖后的经历大体的向静月说了，静月不禁惊奇不已，最后的重点落在：“你居然把半瓶子紫金霞露丹都给那个姓白的吃了！婆婆一粒都不曾给我！”
    赵一一咳了两声，又想把凝香阁的事情也告诉静月，但是看静月看待左昕铭的眼神，含情脉脉，如胶似漆，想到这件事情也和左昕铭脱不了关系，正如那日静月和她在地牢相见的情形，只要左昕铭爱她，她什么都无所谓，如此，说了又能怎样，徒增尴尬，于是改口低声道：“二十多年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静月奇道：“你不是最不喜欢我给你讲你以前的事情吗？还能什么样子？傻傻的，脏脏的，每天被人欺负的惨兮兮的。”
    赵一一哦了一声，脸上红了红，又低声道：“那我有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静月好笑道：“除了婆婆还有我和文慧，谁还和你这只笨猫亲近，也就我和文慧看你可怜陪你玩玩给我们解解闷。”
    赵一一又哦了一声，脸更红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那我就没有、有没有那么一两朵烂桃花？”
    “哧！”静月含在嘴里的酒噗的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几声，赵一一慌忙给她抚背顺气。静月像是看异生物一样的瞪着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样：“你没毛病吧，就你那痴样还能招惹桃花？现在白洛宸这朵桃花就够烂的了，你还想要什么烂桃花？！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竟爱上他！”
    赵一一白了一眼，心里小声嘀咕道：“你的桃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在说什么？把我家娘子吓成这样？”静月喷酒的声音惊动了左昕铭和楚轩，左昕铭不禁好奇的问。
    赵一一抬头又对上楚轩望向她们的好奇的目光，脸上又是一阵不自在，略略吃了些东西，心里惦记着白洛宸，找个机会请辞回帐，大家都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留她。
    楚轩站起来道：“我送你。”
    赵一一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又不远。”
    “算是你陪我走走还不成？”楚轩轻笑一声道。
    赵一一支吾两声，默许。两个人并肩走着，赵一一觉得奇怪，本来前几天到了京城还想去楚府找他的，想看看他怎么样，如今见了却是如此别扭，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一边走一边用脚踢地上的积雪，寻思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他待你好吗？”楚轩的声音从头顶上飘来，声音很轻，又很迟疑，像是犹豫了好久才说出口。
    “嗯。”赵一一的脑海中闪过白洛宸那张冷冰冰的臭脸，还有两个人掐腰对骂的情景，唉，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呢？赵一一忽然觉得确实有必要反思一下怎么喜欢上了白洛宸这朵烂桃花。
    “那就好。”楚轩道。然后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不适应从军的生活？”赵一一终于又找到一个话题。
    “还好，”楚轩淡淡的笑了，毫不介意的道，“从军确实比在家里看账本子辛苦些，不过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默默的走着，到了白洛宸的大帐门口，赵一一刚要掀门帘进去，楚轩忽然伸手挡住：“一一，对不起。”
    赵一一怔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对不起？”
    “很多，从一开始，到现在，很多对不起，以后原谅我吧，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楚轩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竟是无尽的哀伤。赵一一呆呆的站在门口，看到楚轩这个样子，心里竟也有些酸酸的，这神情本不该属于他，他应该总是一张狐狸般狡猾的笑脸，眼里满是精明的算计，为什么今天他看起来如此忧伤？
    “我不明白。”赵一一低下头，不去看他，“如果你说那次没有拒绝把我送给左昕睿，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时我是生气，觉得自己像个玩具，没有自由，可是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要怪你的，毕竟他是君你是臣我是下人，你作为臣子没有回应，已经是一种无言的拒绝了，所以，你不必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
    楚轩默默的将手臂放下，轻叹一声。赵一一迅速低头钻进帐篷，只想尽快的摆脱这种尴尬，没想到刚进帐篷，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惊得叫出声来：“洛宸！”
    大帐内的地上横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看打扮像是军中的士兵，凤鸣剑掉落在塌下，白洛宸身上的被子掀开，衣服上一滩红红的血迹，赵一一惊慌失措的冲上去扒开他的衣襟细细的检查他的身体，还好没有伤痕，再回头看地上的士兵，血迹应该是他的，从床上延伸到尸体的下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楚轩显然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有刺客！”
    白洛宸还是静静的熟睡着，赵一一给他盖好被子，弯腰去捡地上的凤鸣剑，“一一！不要动那把剑！”楚轩疾呼一声瞬间冲到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赵一一立刻身影动也不能动的定在那里，楚轩的那力道大的惊人，让她痛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不能动这把剑！”楚轩厉声道。
    赵一一怔怔的看了看楚轩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抬头瞪大眼睛盯着楚轩，疑惑道：“你，道法竟这么高？”楚轩愣了一下，松开手。赵一一还是保持弯腰的姿势站在那里，无奈的道：“你不把你的法术解了，难道让我在这里这样子站一夜不成？”
    楚轩左手轻轻一挥，赵一一立刻跌坐在地上，仰脸看着楚轩局促不安的清瘦的侧脸，心中满是困惑，在楚府的时候虽然就曾怀疑楚轩是会功夫的，但是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法力，刚才定她的时候用的是“缚身术”，而且不是一般的“缚身术”，她能感觉到捆缚在她身上的法力有多强劲，只怕刚才楚轩怕会被凤鸣剑所伤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如果他不给解开，只怕她要在这里站上个一两个月。
    “我让人来收拾一下，你不要动那把剑，你是妖。”楚轩放柔了声音低声道，一个快步冲出大帐，赵一一紧紧盯着远去的那个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在楚府，她不止一次的给楚轩使用迷魂咒，趁他熟睡的时候溜出来找静月，如果他有如此的法力，她的那点小把戏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耳目？那么，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猫妖了？想到这里，赵一一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知道她是妖，为什么还要收留她？有很多事情要想，脑海中却是千头万绪，花神祭的宴会上的断弦，大牢外的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