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入宫


“不必拜我,我如今无名无分。”清明看了看那穿鹅黄宫装的少女,颇为秀丽端庄,“静充媛,一年不见,你清减了许多,你鹿鸣殿中那一树桂花还好么?”
    静充媛惊诧地抬头,仔细地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你难道是……”
    清明冲她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又望向怡美人,她很年轻,只有十五岁,生得楚楚可人:“怡美人,你向来有心口痛的毛病,最近可有发作?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怡美人也满脸惊诧,这女子不是犬戎的公主么?难不成她不仅容貌长得像钟娘娘,连魂魄也是已故皇后托生的?
    “两位是节律朝硕果仅存的嫔妃了,这一年你们受了不少苦,皇上都明白,既然他已回朝,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你们就各自搬回以前的殿阁居住罢。我虽无名无分,但有句话还是要说,有很多事,都是上天安排,半分由不得人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两位都知道。”她的目光落在静充媛的身上,眼神犀利,似在警告什么,“你以死守贞,我会秉明皇上,请皇上嘉奖。下去吧。”
    两人欠身拜过,转身离去,清明忆起过往,心中不禁怅惘。林华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却万分疑惑,瑶光妃对宫中殿阁人事似乎都很熟悉,这绝不是听别人说起便能知悉的。
    他微微皱眉,这位公主,究竟是何来历?
    送走了林华,宫女来问是否摆饭,清明沉思一阵:“先去东配殿吧。”
    推开东配殿的门,却见杨怜儿被绑在床上,嘴里还塞了布团。清明怒道:“这是做什么?”
    “娘娘,她一直寻死,奴婢们怕她咬舌自尽,闹出人命,才……”
    “都下去。”
    宫女们鱼贯而出,清明取下她口中的布团,她立刻厉声骂道:“钟品清,你究竟要如何折磨我?”
    清明冷笑:“就用你折磨妃子们的那些手段如何?记得四年前,有个妃子得罪了你,你为了给她安上蛊惑后宫的罪名,将她的宫女们抓来,施以醋刑,将醋灌进他们的鼻孔里,有两个当场受刑而死。今日你是不是也该尝尝这醋刑的味道?”
    杨怜儿脸色惨白:“你……你这个贱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杨怜儿绝不会向你求饶的!”
    清明望着她:“你不想再见皇上一面?”
    她面白如纸,浑身都开始颤抖:“不,不要让我见皇上,我,我不想让他见到我这副模样。”被岳军士兵*的场面像是魔咒,在她脑中回旋,她凄厉地尖叫,一头朝床柱撞去。
    清明拦住她,轻轻地说:“失了贞,你就不能活么?”
    杨怜儿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从怀中掏出匕首,清明割断她身上的绳索:“你走吧。”
    “你……你说什么?”杨怜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清明拿出一套宫女衣裳,“换上这个,出宫去吧,忘记你是杨怜儿、忘记你是皇后、贤妃,像一个普通妇人那般,嫁一个男人,好好地活。”
    杨怜儿的心在颤抖:“这一定是你的计谋对吗?你要杀我,为何不用那匕首割断我的喉?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清明叹息,取来笔墨,在宣纸上泼墨而画:“这是出宫的路,玉藻亭后面有一个狗洞,你从那里出去,外面就是人间。”
    杨怜儿捧着画,沉默良久:“你……难道不恨我吗?”
    “以前恨,现在不恨了。”
    “为何?”
    “因为我们都一样,只是别人的棋子,你会恨一颗棋吗?”
    眼泪自这个曾宠冠后宫的女人眼中汹涌而出,她低头呜咽,泣不成声。清明转身离去,只低低地说了一声:“品清可以安息了。”
    晚晴初,淡烟笼月,风透蟾光如洗。更漏声声,像在催促着什么,让人听着不安。清明躺在宽大的红木榻上,以手支着头,闭目养神。烛火将一道影子打在她的身上,她睁开眼,笑道:“怎么不让太监通报?皇上驾临,我不是应该出门跪迎的么?”
    “你我之间,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杨恪在她身旁坐下,捧起她的脸,“听说你今日处理宫中事务,赏罚分明,朕甚欣慰。只是那些被岳军*的宫女都放出了宫,宫中差事,要由谁来做?”
    “这个我想过了,宫中原本就不需那么多人,何况朝廷艰难,南北众多叛军未平,宫中用度一切从简,当把国库中的银两用在大事上。”
    “得贤妻若此,夫复何求。”杨恪将她揽在怀中,指头拂过她细腻的脖子,“朕有一件东西,要赏给你。”
    “什么东西?”
    “就在桌上,你去看吧。”
    清明起身,桌上果然有一只上好檀香木做的盒子,她微笑着打开盒盖,脸色却倏地惨白,又将盖子狠狠盖回去。
    杨恪从后面握住她的肩:“喜欢么?”
    “你……你……”
    “杨怜儿这个贱人,她对品清、对朕所做的事,每一条都足够诛灭九族。朕只是砍了她的头,让她速死,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清明只觉得冷。
    “朕已下旨,追封品清为孝睿皇后,将这颗头送到她灵前祭拜,如何?”
    “一日夫妻百日恩。”清明的声音在颤抖,“你怎么忍心……”
    “当日朕被关长信宫时,她来折辱朕,又何曾念过夫妻恩情?”杨恪扳过她的身子,“清儿,你与朕共患难,情深义厚,这世上的东西,只要你想要,能给的我都给你。但是你要记着,朕再怎么宠你,依着你,你也要注意分寸。”说罢,拿出那张图,伸到烛火上点了,扔进香炉中,“狗洞朕已经堵了,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清明怔怔地望着香炉中跳动的火光,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杨恪,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人了。现在的他,阴冷狠绝,与他的先祖们没有两样。这不就是她所希望的么?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英明君主。
    虽然已是初夏,她却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衣襟。杨恪将她横抱而起,放上床榻:“清儿,朕很累了,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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