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大火


公主自马车中缓缓走出,一身红色的大衫霞帔,年轻而美丽。丞离大悦,当即宣布封她为王后。
    其实,她只是后宫一位低微的宫女,一朝为公主,又为王后,由极贱到极贵,都不过是棋子一枚。
    清明苦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夜色降临,乘风城大肆庆祝,从犬戎王到乞丐,都喝得酩酊大醉,清明换上犬戎侍从的衣服,今晚,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深了,大殿的宴会已近尾声,犬戎的官员们搂着来自大曦的美女,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拉莫挑选了两个最美的女孩,迫不及待地冲进寝殿,将女孩们扔上床,纱帐中传来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月光将她的影子打在纱帐上。一个女孩看见了,吓得失声大叫,拉莫醉醺醺地回过头,却觉得一股异香迎面而来,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走。
    刀光一闪,两个少女的人头落地,鲜血四溅,将他染成了血人。
    “你,你是谁?”拉莫动弹不得,颤抖着问。
    黑影点亮烛台,他惊得无以复加:“你,你是清明公主!大曦的皇后?”
    忽然间,大地一阵颤动,宫廷内外开始骚动不安,清明冷笑:“攻城终于开始了。”
    拉莫叫道:“难道大曦想要背盟?”
    “我大曦皇帝乃一言九鼎的君子,怎么会背盟?一切不过是你犬戎的内乱。”
    “内乱?”
    大地又是一阵颤动,一名侍从跪在门外,焦急地喊道:“城主,蝎子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我们的城墙根本经不住‘轰天炮’的攻击,南门已经出现缺口,请您立刻……”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转动了几圈,死死地望着自己依然跪着的身躯。
    清明捡起他的头,扔到拉莫面前,血点衬托着她狰狞的笑容,竟有种异样的美。
    “蝎王的祖辈被犬戎王室流放,如今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可怜我大曦,竟受鱼池之殃,公主被蝎王夺去,连送亲的官员也被屠杀。这样,便不会有人说大曦背盟了罢?”
    这就是她早已谋划好的计策,蝎子军就是她安插在犬戎国土上的一柄利刃。在月门关之围时,他便将这个计划告诉了都松杰,与他结下盟约。
    “你……你……”拉莫看着这个女魔头,愤怒得说不出话来,清明凑到他眼前:“当年你鞭打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呢?”
    “鞭打?”
    清明大怒,拽住他的衣襟:“还没记起来吗?当年你为了强占品清姐姐,诬陷我偷盗,将我绑在拴马桩上打了四十鞭!”
    拉莫依然一脸疑惑,清明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仿若地狱中挣扎哭喊的孤苦魂灵。
    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是啊,他一生中不知强占了多少女子、鞭打过多少奴仆,又怎么会记得她呢?
    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小的事,但对于她和品清,却是要背负一生的耻辱与痛苦。
    “既然忘了,就去见品清姐姐,让她亲自说给你听罢。”
    拉莫的血飞溅到清明的脸上,她从没想过,杀这个蹂躏品清的男人竟如此轻而易举。捧着他的头,她的心忽然一下子空了。
    连最后的梦想也完成了,师父、钟品清、杨恪,她谁也不欠。
    她突然觉得好累,就这样一走了之吧,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娘娘,您要去哪里?”
    她浑身一震,猛然清醒,发现几个黑衣男子正立在门外。
    “涧西?”
    “臣奉了皇上的旨意,暗中保护您,并护送您安然回宫。”
    清明忽然有些好笑:“他信不过我?”
    “娘娘误会了……”
    “我不会走的,我有女儿。”清明将人头交给陈涧西,“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将这个送到雪山去,如果看到雪莲,就将它埋在雪莲之下。”
    城破了,四周都是战火,跳动的光映照着她的容颜,悲伤而落寞。
    连陈涧西也开始害怕起来,此时的清明,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闭宫七年,不问宫事,以为可以就此避开喧扰尘世,但做到,又谈何容易?
    “犬戎如今的局势如何?”
    “回皇上,丞离被杀,犬戎太师带了几百人西逃,王庭已被蝎王所占。但犬戎各部都不服都松杰,正酝酿着更大的战事。”
    “好!皇后妙计,犬戎大乱,我大曦北方无忧也。”杨恪大笑,“清明回来了么?”
    “是的,皇上。”林华恭敬地说,“已经回了凝华宫了。”
    杨恪喜上眉梢,像一个害了相思病的毛头小子,急不可耐地想见自己的恋人:“走,去看看她。”
    君王的车辇碌碌驶向凝华宫,却发现宫门紧闭,林华一连喊了几声‘皇上驾到’,都无人搭理。
    “怎么回事?”杨恪有些不悦。
    “皇上勿急,待奴婢去问个明白。”林华连忙过去拍了拍宫门,还是无人应门,又凑到门缝往里看了看,顿时吓得不轻,“皇……皇上……”
    “究竟怎么回事?”
    “凝华宫的大门……被钉上了!”
    “什么?”杨恪大惊,“是谁钉上的?”
    “这……奴婢不知。”
    杨恪想起那晚与清明的约定,心顿时一凉:“太不像话了,来人,给朕把门砸开!”
    “皇上。”景寒云跑过来,跪在车前,“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禀报皇上,说太后娘娘和孝睿皇后的恩德她已经报了,您已是四海六合中最伟大的帝王,请您遵守当日的约定。”
    “放肆!”杨恪怒喝,“她是朕的妻子、大曦的皇后,怎么能如此任性!来人!撞门!”
    “皇上,娘娘还有一言。”
    “说!”
    “娘娘说……”云儿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道,“在娘娘的家乡,秣陵公主脸上的红斑叫‘火斑’,母亲若怀孕时见了大火,就会生下脸有火斑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利剑,刺入了杨恪的心,顿时血流如注。
    清明,你是在怪朕吗?你恨朕杀了你的师妹,恨朕害了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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