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待专

第20章


信还没寄出去,应该不会是赵豪雄派来找她麻烦的人,但是谁会用这么愤怒的方式敲门?
  她谨慎的打开一道门缝,看见来人之后放松了紧崩的情绪。
  “宇砚。”随即她微皱起眉。“你喝酒了?”
  她没见过他喝酒的样子,他阴鸷的面孔带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她猜想他可能是不太舒服。
  “进来吧,你可以躺着休息一下,然后我们再谈谈。”她牵起他的手,带他进房。
  他没有反对,但一直紧盯着她的视线让她感到不安。
  他坐在床沿,用手撑着头,没有说话。
  “我、我倒杯水给你喝。”
  她拿着水杯转身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接过她手上的杯子。
  他僵直着身体坐着,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她的心直往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了,却没有看着她。“他们都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从来就不相信;他们都讨厌你、不信任你,我却一直相信你,觉得你在叛逆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美好的心。”
  她僵立着,却感觉自己在急速的坠落,喉咙发出了声音,却很陌生,感觉像从远处传来。“所以呢?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终于看清我了吗?”
  他终于抬眼看她,愤怒的双眸充满了血丝。“为什么?!金钱地位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在你眼中难道除了自己的成功,其他人的死活都不用管了吗?你明知道赵豪雄在干那些坏勾当,却甘愿成为他的打手?!”
   “你知道那个高污染工厂设厂以后,对我的兰园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这样你还做得出来?呵!我还像个傻子一样的带你去参观我的兰园,让你看我因你而命名的兰花……在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一切的同时,难道你一直在计划着这些事?”
    她没听过他用这么愤恨的语气和她说话,没看过他用这么仇视的眼神瞪视着她,那一瞬间,她脑袋只有一片空白,声音梗在喉咙,怎么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沉默在他眼中却是另一种解读,他的眼神愈加悲痛。
  “告诉我,我在你心中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像从牙关里挤出来。“你怎么能骗我?”
  她想开口,想跟他解释,她拼命的想要抹去他扭曲愤怒的表情,但他就那样瞪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恶仇恨像一枝枝利箭,刺得她鲜血淋漓。
  他不再是那个会疼她宠她、无条件相信她的男人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怨恨她的人解释。
  从小到大,她不知见过多少讨厌她的人,而这来自他的厌恶却彻底把她击倒了,甚至让她的心中竟也开始产生恨意。
  他怎能说这么走进来责备她?他的样子根本不是来听她解释的,他根本就已经判了她的罪了。
  他怎么能不信任她?谁都能不信她,就唯独他不能……
  姜宇砚捏紧拳头,看着她始终沉默,渐渐的感到绝望。
  听到这消息以来,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不愿意相信别人对她的评论才是对的,但事实偏偏摆在眼前——她确实骗了他。
  不来看她,不接她的电话,他可悲的一直抱持着一丁点希望,希望还没撕破脸之前,他还能幻想或许事实不是这样的。
  直到所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喝了酒后,终于忍不住跑来旅馆找她。
  她的回应却让他失望透顶。
  该死心了吧!连他自己都想狠狠骂自己这个执迷不悟的蠢蛋。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怎样?留下来也只有自取其辱。
  他默默站起身,走向门口,没再看她一眼。
  她紧紧咬着唇,直到他打开了门,才突然冲过去抓住门把。“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情呢?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信不信我?”
  对一个自尊心这么强的女人来说,这已经是她最接近恳求的语气了。
  ……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问你,你信不信我?”傅恩宁胸口发热,连呼吸都会颤抖,她低喊出声,发现眼泪已经溃堤。
  姜宇砚迟疑了,他没有办法说出他信。
  即使他看出了她的不寻常,却仍然迟疑了。
  仅仅是那数秒的停顿,傅恩宁的心便已沉到地狱。
  她瞪着他,神情和语气都冰冷至极的对他说:“滚。”
  她拉开了门,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出去,锁上门。
  任泪水滑落下来,这是第一次她毫不压抑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傅恩宁,他不信你。
  没有人会信你。
  在所有人心中,你早就是个坏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眼泪爬满了脸颊,她尽情的哭泣,然后她告诉自己,哭完以后,她会再站起来。
  她会撑过去的,没有什么撑不过去的。
    第十章
  傅恩宁走进事务所时,所有同事看到她都转头避开,把她当成隐形人一样。
  她没有难过的感觉,反而觉得好笑。
  几个月前,她还是事务所最耀眼的新星,大家对她都刻意奉承,现在,她成了事务所的害群之马,当然没人敢再跟她有交集。
  她走进事务所负责人许律师的办公室。
  当初接下小镇的土地案子,她曾幻想着回来时许律师会跟她谈合伙的事。
  现在当然不可能了。
  她把事务所重要客气行贿官员的证据交给了媒体跟检调单位,目前检调正全力追查中,新闻也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她是匿名检举的,但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赵豪雄跟一干官员都受到约谈调查,此刻早已恨不得把她杀了。
  事务所出了个出卖客户的律师,也是颜面扫地。
  许律师冷冷的看着她,之前的和蔼亲切和赞赏都不知跑到哪去,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该知道你的行为对事务所的商誉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沉默不语。
  “我们不会再雇用你,同时会对你求偿。你该明白以后也不会有其他律师事务所会雇用你了。”
  她点点头。
  无论许律师期待她有什么反应,她的回应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平静、冷漠,好像谈论的是中她无关的话题。
  他不懂,她本来是个有野心、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也正是这份狠劲让他大大看好她,但是她似乎变了。
  做出这种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他相信聪明如她不可能不了解,她原本平步青云的律师生涯更可能就此告终。
  傅恩宁正要转身离开,许律师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你难道都不后悔?你是疯了吗?是什么值得你放弃这一切?正义?公理?别开玩笑了,我们搞法律的都清楚公理正义是看我们怎么操弄的,别告诉我你的道德良知突然冒出了头,太可笑了!”
  她终于回头,看着站在昂贵豪华的红木古董办公桌后方的中年人。
  那个位置曾是她向往的,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坐上那个位置,得踩过多少人的尸体。
  她微勾起嘴角。“我做这些事的原因,你这种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许律师呆愣愣的看着她离去。
  ****
  傅恩宁坐在回小镇的火车上,打开的报纸上全是有关高官跟建商勾结炒作土地的丑闻案。
  在调查局的搜索调查下,陆续查出了好几件贪污的案子,让包括县长、议长等大批官员全被收押禁见等候调查。
  她合上报纸,没有特别的兴奋喜悦,因为她知道为了这件事,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但她心情是平静的,这份平静,是她渴求多年而一直得不到的。
  曾经随着功成名就,她的内心越来越空虚焦躁,现在她终于感到平静,才知道这才是她要的。
  只可惜她的体会来得太晚,在丧失了所有之后。
  她苦笑,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小镇快到了,她仿佛闻到了故乡的泥土清香。
  只是这一回,不会再有人在那里等待她…….
  那个说要跟她一直在一起的人,已经不会再等她。
  傅恩宁带齐了文件跟资料到王大铭家拜访,王大铭的妈妈却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她,用扫把打她,用脏水泼她。
  她耐着性子,努力的跟那乡下妇人解释她要做的事——帮他们打官司,把被非法取得的土地要回来。
  “甘有价好康?你又想从我们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你们还有什么好处可以让我拿?”她平静的开口。“何况你们也不会有损失,官司打输顶多就跟现在的结果一样。”
  王大铭的妈妈半信半疑的把门打开,让她进来,听她说她的计划。
  后来,小镇又陆陆续续有几家人开了门让傅恩宁进去。
  渐渐的,人们知道她这回不是代表那恶劣的黑心建商了。她不是坏人,她是来帮他们的。
  也许一直以来,大家都错怪她了……
  傅恩宁在跟王家母子把出庭的细节解释清楚,并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便起身离开。
  姜宇砚从客厅旁的房间走出来,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令他心疼的纤瘦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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