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102章


    云落无奈摇首:“陛下,如今谁还敢呢?这合欢殿几乎成了闻风丧胆之地,谁敢不精心呢?”
    刘浚低眸望向她,见她淡淡忧伤的凄美容颜,怅然若失,心下一顿,却懂得了:“朕懂了。”
    云落抬眸,水光一片潋滟:“陛下真的懂了吗?”
    刘浚随手拿过床边花瓶中一支枯败的晚菊,道:“朕是又令你难为了。”
    轻轻靠在刘浚温暖的胸膛,为什么,他每每说起这样的话,都令她无端感觉,愧欠了他许多许多……
    次日一早,刘浚下令放出所囚合欢殿所有侍人、宫女以及守卫,杨夫人巧言求情,令君心改变,使得合欢殿上下都松了口气,然而云落却仍旧郁郁不欢,一身清冷的立在窗棂边,她最是喜爱的闲静之处。
    叶桑奉一杯茶给她,云落却没有察觉,如星美眸望着窗外萧瑟的冬日情境,如同溺在了一片景致中。
    究竟是谁,仍有这样的胆量与能力欲置她于死地?
    殿外一声通禀,严大人殿外等候,云落方有一丝察觉,命人传了,严萧一脸严峻的走进来,云落望叶桑一眼,叶桑随即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可有头绪吗?”云落缓缓坐在桌案边,轻轻按着额头。
    严萧面色凝重,动一动眉,却欲言又止。
    云落抬眸而望,男子修俊的面庞,比着从前的坚挺,更多了几分沧桑,眉间,犹豫不绝、明灭不定。
    云落惘然摇头,心上却袭上一分酸涩:“怎么?如今你我便真不能好好说上句话吗?还是……”
    抬眸看他,淡淡忧伤盈眉,她没有说下去,严萧怔怔的望着她,几乎要望进她心里去,还是什么?他竟揣度不出。
    然而云落却总能轻易看透他的心事,他的心里定然已经有了眉目,可是他的犹豫,定是怕自己生了报复之心,而那,却不是他乐见的!
    严大哥,如今的云落,你已认不得了?是不是?
    云落轻声叹息,垂了眸:“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不勉强你。”
    须臾,方低低一声,那声音仿似融进了冬夜萧瑟的风里:“你说过,会守护我,你心中有数便好,去吧,我累了。”
    每当她说累,便是心中已凉,严萧的心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烙过,一分分的被烙得生疼。
    累了,是的,他们都太累了。
    严萧转身,终究无法忍受那心中如烫红铁块的烧痛:“真正被收买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合欢殿了。”
    云落怔忪片刻,随即领悟,纤瘦的身子,只是微微颤动,终究不过淡淡一笑:“谢谢。”
    严萧迈步出门,云落,我会守护你,所以,更不能见你一步步踏上不归的路途!
    严萧三缄其口,云落心中却不得安宁,毕竟,这座皇宫中,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实在太多,不仅仅是后宫,想那巍巍朝堂,竟都要与她这样一个弱女子为难,偏偏便是见不得她这卑贱出身的女人,一步登天,更见不得马奴出身的杨询封侯拜相,她心里俱是清楚的。
    人人恨不得她明日便失宠,便连同那陈皇后一般,住进幽门宫去!
    难道,卑微出身的人,便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吗?
    云落对镜而望,纤柔玉指抚上足以撼国的绝美容颜,纵有这般倾城颜色,那卑微的出身,亦是遮掩不了分毫!
    马奴如何?歌女又如何?
    玉指渐渐滑落,于颊边紧攥成拳,镜中女子的目光突地凝紧,随即便是惊悚至极的颤动!
    不行,自己不能这样下去,绝不能!
    那日,王夫人一字一句的嘲讽,言犹在耳,篆刻在脑海中,厉厉于心——
    “真叫我一举得男,看她合欢殿还能横行到何时?”
    自己绝不可再沉溺于什么刺客,想得再多,亦无预料中多,今天是她,明天便可能是别人,总之,在这座宫廷中,自己所信之人不多,树敌却是太多,虽本无心,可谁叫这便是现实,这便是长久以来,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卑贱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卑贱的,便如多年前,自己还是公主府中与世无争的歌姬,丽鱼便曾经说过:歌女就是歌女,永远也变不得贵的!
    如今尚且如此,然若王夫人真真一举得男,而自己……
    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吩咐:“叶桑,传阳先生来。”
    叶桑闻声一惊,却并未多言,只是应命去了。
     
正文 凤凰台上雀鸟翔1
     屋内静极,只有香炉了无意味的腾着青烟,阳天站在桌案旁,望着云落清丽绝尘的背影,夕阳淡淡橙红,镀在女子纤柔的背影上,她遥目远望的眸子,定是艳绝天下的美!
    阳天不禁苦笑,他不是刘浚,可以拥有她冷媚娇柔的笑颜,他更不是严萧,能够得到她心心念念的梦呓。
    他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更像一个旁观者,观望着她不可触碰的美。
    “阳先生。”云落终于开口,声音低缓而柔细:“王夫人的胎,是由你来负责吗?”
    阳天摇头道:“这如何可能?谁人不知我阳天,是合欢殿御用,白露阁……怎么可能找上我?”
    云落仍旧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一丝表情:“是谁负责?”
    “楚御医。”阳天答道。
    云落推开窗缝,冷风簌簌拂进殿来:“脉象如何?”
    阳天思索道:“据说,还好。”
    说着,不无忧虑:“倒是夫人您,经了刺杀的劫难,幸好上天有眼,毒素未曾侵入胎儿,可身子却一直虚弱,这冬日里的,又总爱站在窗边,受这风寒,夫人还要好好调养才是。”
    云落沉吟片刻,方道:“阳先生以为,我想做皇后吗?”
    阳天一怔,望着女子淡漠背影,向来能言善道的他,这一句,却也被问得无所适从。
    冷风卷起如墨长丝,那纤柔的背影,于冷淡夕阳下,愈发显得不能禁风!
    “我说,我并不想,先生可信吗?”一问尖锐过一问,阳天怔忪后,便是沉默,不发一言。
    须臾,道:“夫人可要臣为您把脉?”
    似有一声低柔冷笑:“不必了,你去吧。”
    阳天诧然望她,却只见她默默的站在窗边,任冷风拂散如云墨发。
    才转身,却突地听得一声响动,是窗子被狠狠关掩的声音,阳天身子一震,身后女子声音突如冷冰:“阳先生。”
    阳天不禁回身,只见云落终于转过身体,清淡妆容,无碍她艳绝尘世的美貌,可那一双潋水明眸,却分明隐有几分淡淡的残酷:“我……不想任何人在我之前……生下皇子!”
    一句之后,那近乎冷绝的面容,渐渐淡做柔婉贞和,方才令阳天有些微真实感觉,他望着她,望着她一点点融化在眸中的残酷,心底挣扎,却只有一瞬……
    “臣,明白!”阳天随即转身出门,没做半刻停留。
    仰望黄昏混沌的天际,阳天唇角却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来。
    阳天啊阳天,你自认清高不羁,不与世事,却原来,也不过凡人一个,终究难过美人关!
    转年,便是一月轻寒,即使是雪飞漫天的日子,也并不似腊月的刺骨,合欢殿依旧暖香如玉,温润如常,帝王斜倚在床榻上,饮一杯美人亲自烹了的梅花酒,眼神如熏:“云落,你真愈发美了,似比朕才见你时更美。”
    云落一身薄绵裙,绯红颜色,衬得娇颜宛若殿外犹自盛放的腊梅,清而艳傲群芳:“陛下便只会哄人开心。”
    刘浚眼神痴迷,微微仰起身来:“朕说的,句句实言。”
    修指抚上女子凝脂玉容,柔声道:“那天,你便穿了件浅绯色锦衣,在庭院的角落,一个人,却舞起风情万种,身边杜鹃因你而落,朕的心,便从此留在了那里。”
    云落心中一动,水眸溶溶的望着他,他却并不看她,眼神犹如沉浸在无边的回忆中,微微怅然:“当朕看出你心系他人的时候,朕心中的滋味儿不知是怒还是妒,对你,不惜用强、不惜威胁、甚至……不惜伤害!但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只是……爱你而已。”
    “陛下……”云落不知他如何会说起这许多过往来,只是听得人心里发酸,如此绝俊风流的男人,一双怅然眼神,云落不禁抚平他眉间的纠缠,刘浚却突地握紧她的手,目光如剑:“所以,朕……一定要立你为后!”
    云落惘然一笑,淡淡道:“若是王夫人一举得男……”
    刘浚突而扣紧她的双肩:“那又如何?”
    如何?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允诺,金口玉言,那是天子的威信!
    云落知他是醉了,却感动于他的一番真言,只道:“陛下累了,歇息吧。”
    刘浚凝望着她,却任由她轻轻推倒自己,目光不曾自她脸上移动分毫,那样的眼神,直令云落眸中水雾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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