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112章


    高树红枫,落幕萧然,那一抹清淡高华的背影,终究消失在自己眼中……
    严萧紧紧闭目,脑海中亦是纷繁深红的枫树叶,和那一抹凄然绝美的背影,挥之不去……
    一路奔回到昭阳殿,临进椒室,小心拭去了眼角残余的泪水,齐整被秋风吹乱的长发,静一静气,方才端然走进椒室中。
    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叶桑侍候在左右,再走近些,却是一惊,只见刘浚已然坐起了身,静静靠在床边。
    “陛下……”云落不由惊喜:“陛下可坐起身了吗?”
    刘浚随即望过来:“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稳,而目光却是冷冷的:“去哪了?”
    简单一句,却令云落心头颤然一抖,尽量持住神色,含笑道:“只是随意走了走。”
    刘浚仍旧望着他,深沉的目光,如暗夜无边尽的幽远,只看得人身子不禁瑟缩。
    “陛下……”云落秀眉微凝,疑惑的望着他。
    刘浚却低垂下眼,平声道:“没事,只是看你脸色不大好。”
    叶桑闻言,忙机警的说道:“皇后近来夜夜守护在陛下身边,不曾好生安睡过。”
    刘浚挑眉看她一眼,依旧凉无温度:“是吗?”
    淡漠的口吻,令气息都仿佛凝住,云落望见放在床边小案上的药碗,已没了热气腾腾的白烟,用手一探,吩咐道:“这药凉了,叫人热过了端来。”
    “不必了。”刘浚回手端起药碗,不由分说,竟是一饮而尽:“朕累了,你也好好歇息去吧。”
    语毕,便欲躺下身去,云落连忙伸手去扶,他却似无心的一挣,身子已然躺稳在床上。
    云落心中一凉,望着刘浚背转的身子,绣了粉荷碧叶的鸳鸯锦被盖在身上,一动也不再动。
    “臣妾告退。”声音细若蚊吟,缓慢的动作,僵持仿似不是自己。
    转身而去,却仍旧回首观望。
    这一个黄昏,这颗心,似被于热火中烤了,又生生丢弃在冷水里,疼得麻木!
    不再回望,裙裾拂过殿门口,一片枫叶悄然飞卷,轻飘有若一粒浮尘,落于无声……
    阳天几味药下去,刘浚已见大好,只是本就冷峻的脸,愈发深沉,云落常伴在左右,他却话语无多。
    终于可以下床走动,秋阳如霜,却别有一番景致,刘浚临窗而立,许久不曾吹风,倒是格外清爽。
    云落端了药进来,含笑道:“陛下,喝药了。”
    刘浚略一侧眸,道:“不喝了。”
    说着,展臂舒展筋骨,甩身向殿外走去:“朕出去走走。”
    云落怔在当地,将药放好在桌上,连忙跟了出去,只见名鳟立在殿口,并未随在刘浚身后,云落问道:“陛下呢?”
    名鳟恭敬回道:“陛下向后园去了,不叫人跟。”
    云落秀眉一凝,望着通向后园那一道石廊,略一思量,终还是跟了过去。
    刘浚的步子,极是缓慢,绛紫色衣袍被秋风卷荡而起,日光淡薄,阴翳沉沉,暮云霭霭透着微薄的金色,令人尤感到一丝秋凉。
    男子长身赫立,挺拔巍峨,丝毫不见了病中的苍白无力!
    云落远远望着,步步走近,目光幽茫:“陛下……”
     
正文 玉露凋伤枫树林5
     一声轻唤,刘浚微微侧眸,但见女子绯红裙袂与枫红流荡一色,却仍是秋意深深。
    刘浚伸手一指,不着半分情绪:“今年这枫树林似格外红。”
    云落亦随着望过去,那一片火红枫树,望进眼中,眼里无端一涩,似被浮尘迷了眼,轻轻用绢帕拭了拭:“是啊,便像是一片火海。”
    刘浚缓缓放下手来,却仍旧望着那一片枫树林:“可是朕……却不喜欢!”
    生冷的一句,令云落身子莫名一瑟,举眸望向他,眼中沙尘似未被拭出,还有些微疼痛。
    刘浚余光一扫,女子微眯的眼,颦眉若黛,落落红枫,映照在女子凝腻纤白的肌肤上,所谓绝色,不过如此。
    轻轻回身,捧住云落娇美清容,目光仍是深似幽潭的冰冷,呼吸渐渐逼近,温热的气息清凉拂过眼睫,吹在眼眸中。
    云落心上一阵荡漾,似前些日的冷淡,从未曾有过一般,他修长坚实的指抚在脸颊上时,心内仍旧一阵悸动。
    “陛下……”
    一句尚不及言语,便听闻身边名鳟小心的声音:“陛下,张将军来报。”
    刘浚放开女子的脸,扬眉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张将军,示意他过来回话,云落见状,自己该是回避的,忙施礼道:“臣妾先行告退。”
    “不必。”刘浚手上一拦,目光却望着跪倒在地的张将军身上。
    云落随着起身,心中总有种不安感觉忐忑难平。
    只听张将军见了礼,回话道:“陛下,已将大长公主押送至幽门宫。”
    春意公主!
    云落怵然一惊,转眸望向刘浚,正迎上刘浚幽凉的目光,冷冷道:“好,她可有说了什么?”
    张将军道:“只是……只是一直在哭喊着自己犯了什么罪。”
    刘浚淡淡道:“不必理会。”
    拂袖转身冷道:“朕怜她爱女心切,便令她在幽门宫,她女儿终去的地方终老吧,以免再行兴风作浪!”
    张将军迟疑道:“可是陛下,是谁放了毒蛇在椒室锦床上,并未能抓到,又如何塞悠悠之口呢?”
    张将军容色小心,话语却是直接。
    刘浚冷哼一声:“哼!还需什么证据?她陷害皇后也不是一两次了,况且……芊芊才死,她为女报仇……便是最好的证据!”
    目光肃厉,望在张将军脸上,张将军容色一凛,随即道:“是!”
    秋风如刀,萧瑟刮过脸颊,刘浚缓缓转眸,但见身后女子面容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唇际浅浅勾动,却仍旧是清冷的。
    “朕去宣室。”拂袖转身,步履坚沉踏破飘廖的枫叶。
    脚下几乎站立不稳,怔怔望着刘浚远去的背影,秋风阵阵,寒如冰消,吹涌在脖颈中,全身冰凉!
    枫林、冷淡、涌荡而起的阵阵悚然。
    他……难道他……
    云落凝眉立在当地,任由秋风吹散丝发。
    可是,不可能啊,他怎么会……
    那时,他应该还是只能坐起来才是啊?怎么可能会跟随自己来到这片枫树林中?
    不会的!不会的!
    极力说服自己这绝不可能,却禁不住身子的颤抖!
    春意长公主以谋刺之名被禁幽门宫,没有证据,只有一个谋杀的动机,众臣虽心有疑虑,却并不敢多问。
    自刘浚恢复早朝,脸色便如同玄铁般,冰冷如霜,任谁也不敢多说上一句。
    自刘浚伤愈,便搬出了昭阳殿,以政事繁多为由,日夜于宣室中闭门不出,纵是在外走走,亦是极少的。
    因着没有证据,更没有抓到真凶,昭阳殿上下守卫以及宫女内侍,除了叶桑被全部更替,来往间,人人容色小心,谨小慎微。
    云落望着,心中疑虑一天胜过一天,却不知与谁倾诉。
    望着周围陌生的人,她甚至不敢找严萧商量,她知道,若那个黄昏,刘浚真真看到了,那么如今的这些人中,便必有他布下的眼线,如若他没有看见,那么,这突无来由的冷淡,便更值得自己仔细思量。
    心内烦乱,望窗外松柏隽秀,花信随风,无端看得人心中忧愁。
    秋上心头,便作愁。
    真真便是如此!
    云落轻轻一叹,但愿陛下也不过是秋日心绪,愁锁心间而已!
    心思突地一转:“叶桑,传阳先生来。”
    叶桑望皇后日渐消沉,愁眉不展,到真心忧虑的问:“皇后,近来吃得越发少了,还要多加注意着身子。”
    云落缓缓道:“去传阳先生吧。”
    叶桑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转身去了。
    阳天来时,云落斜斜靠在床榻边,纤手撑住额头,雪青色锦边柔纱裙,轻软坠地,墨发如丝,只斜斜簪一支带露芙蓉花,再无他饰。
    素颜清淡,面容静默,仿佛沉沉睡去的夜莲花,芳芬悠长。
    阳天不禁痴愣,赶忙移开目光,叶桑正欲叫醒云落,阳天却是一拦,随着转身欲去。
    身后却有女子声音悠然:“是阳先生吧。”
    阳天回身望去,躬身道:“是。”
    云落眼睫微扇,轻声道:“叶桑,你且先去吧。”
    叶桑低身应了,殿门轻轻合上。
    阳天道:“皇后可是哪里不适?待臣为皇后请脉。”
    云落皓腕凝白,玉手纤纤,轻轻探出丝软衣袖,阳天坐身于床前,修指搭在微凉的玉般手腕上,凝眉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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