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天下

第115章


云落缓缓起身,低眸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急得,是为我好。”
    “皇后。”叶桑却不肯起身:“皇后,叶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云落伸手扶起她,慨然道:“叶桑,你随我多年,我的一切你最是知道的,我有什么亦从不曾瞒着你,还有话不可直说吗?你尽管说来,不必有所忌讳。”
    叶桑站起身,恳切道:“娘娘,其实……其实叶桑……早便看出了您与严大人……”
    话到嘴边终究有所顾忌:“您与严大人情意匪浅。”
    云落面上微红,只听叶桑继续道:“叶桑只想说,陛下对您的宠爱,陛下看您的眼神,叶桑也俱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所以陛下一旦……一旦如叶桑一般察觉了此事,恐怕……”
    提及过往,云落竟不觉眼底微热,深深叹息:“你说的,我都明白。”
    “可是皇后……”叶桑又是急声道:“您可知道,那晚,就是陛下才能下床行走的那晚,您不在,叶桑在,陛下与叶桑说,不要告诉您,说……只有他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您才会为他流眼泪,而……只过了一日便不同了,陛下便与皇后就这样刻意冷淡,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这不是很奇怪吗?”
    云落正欲言语,却听叶桑郑重道:“后来,后来叶桑仔细回想,终于……想到那天黄昏,叶桑端了药来,陛下却没有在床上,叶桑刚要出门去寻,陛下便走了进来,满脸阴沉沉的,看得人心里直抖,叶桑在想,是不是……是不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才令那一天后,陛下便开始这样冷落您。”
    一声惊雷轰然乍响,这本已料到的缘由,如此说来,却不禁令心中莫名一痛。
    果然,果然如此!
    唇边牵动冷冷笑意,泪珠一颗颗掉落下来,面色惨白。
    叶桑一怔,竟有些慌了。
    这么久了,即使外面传言再难听,陛下冷落再无情,亦不见云落掉过一滴眼泪,可如今……
    “皇后……”叶桑一句未完,亦滑下两滴清泪。
    云落望向她,唇边却仍持着一丝笑意,轻轻拭去叶桑腮边泪水,淡淡道:“叶桑,这不怪陛下,只是怪我自己。”
    叶桑咬唇:“皇后……”
    云落深深一叹,瑟瑟秋风终究凉透了心扉。
    “他看到了我与严萧……”闭目,泪水落如雨下,那心里的疼,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此情此景这般的境遇!
    叶桑大惊,望着云落婆娑泪眼,原来一切,果真是有着如此缘由,原来……如此!
    心中亦感痛楚,这宫中女子的无奈,怕皆在这一颗颗泪水中,凝结成冰!
    竟不禁抱住云落颤抖的身子,那本是浮凸风流、轻软婀娜的身子,如今已经愈见消瘦。
    哭过一场,似乎心中阴霾便如雨后云雾,悄然散去。云落不再避在昭阳殿闭门不出,亦不只是清妆淡服的作曲写歌,每日精心妆容了,着最是艳丽的衣衫,采花扑蝶、汲露作饮,一切仿似没发生过。
    人人侧目看着,皇后笑靥如花,裙衣若霞,时而还会歌上一曲,荡在这御花园清爽的风中,令人闻之不禁驻足欣赏。
    “昭阳殿近来可有喜事?”男子声音低沉,身后名鳟小心道:“回陛下,并没听说。”
    刘浚亦隐在一树高耸的苍柏后,望着女子霞衣飞展,笑语轻轻,细细汲取晨间朝露,墨发被风一拂,飘然如仙。
     
正文 天阶夜色凉如水2
     刘浚驻足观望,心间竟有丝丝抽痛,这么多年了,她亦早非绝色无双的女子,可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唯有看见她时,才有这样痴恋的光芒。
    “陛下……”身后突有声音急促而来:“禀陛下,捷报,云疆右贤王溃围北逃,我军俘虏右贤王以下裨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近一百万头,卫将军率众大胜云疆!”
    “什么!”刘浚几乎不可置信的怔住眼睛,大胜!连忙扶起报捷军士,重复道:“俘虏裨王十余人?”
    军士点头:“陛下,我大凌大胜云疆!”
    一句,几乎胜过了人间无数,刘浚半晌怔在当地,许久,方才朗声笑道:“大胜!我大凌朝大胜云疆!”
    名鳟连忙跪下:“恭喜陛下。”
    刘浚举手指天,自小的夙愿,一波多折的崎岖之路,终于看到了曙光!
    甩袖挥袍,迫不及待的向宣室而去,他……如今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面对那些个保守派,终于……可以真正豪言说……报仇雪恨这四个字!
    听到这边喧哗,不远处,云落与叶桑不禁望来,只见男子背影,巍峨而挺立如山,豪迈步伐气势盛人,分明……便是他!
    唇边笑意敛住,有一丝淡淡苦涩,陛下,你便宁愿站在那个角落一声不作,也不愿与我把话说明吗?
    惘然一笑,道:“回去吧。”
    此番大捷,乃大凌朝对云疆的最大胜利,刘浚喜不能禁,杨询尚未归来,便下诏封他为大将军,人人各进一步,各有封赏,并要大摆庆功宴,为杨询等人接风洗尘!
    时间紧迫,宫中上下已忙做一片,却唯有昭阳殿依旧安和如初。
    “叶桑,今年还没有下雪,梅花儿便开了满枝了,明儿个咱摘些回来,酿好梅花酒。”云落边是绣着手中绣品,边是与叶桑闲话。
    叶桑点头应了:“是,今年这梅花儿啊,开得真是艳呢。”
    说着,便捧着一些穿不着的衣服向外走去,眼神仍落在云落身上,不觉撞上了什么,方才回身,却是大惊,赶忙跪下身去:“奴婢参见陛下。”
    指尖一丝刺痛,滴落在纯白绣面上。
    女子神情略略一滞,忙起身整裙,恭敬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缓缓抬眸,只见刘浚幽凉深沉的眼神,似有感慨的望着自己,可眉宇间却仍旧一丝冰凉。
    心底一冷,终于垂下头去。
    “起来吧。”须臾,刘浚方抬步迈进殿中,驻足环望,殿内青烟如缕,依旧是自己最爱的清淡冷香,依旧插了几支清艳晚菊。
    一切俱是如常,不见一丝萧索与寂寥。
    刘浚缓缓踱步,坐稳在桌案前,望桌上一展绣品,纯白的缎子,绣一支寒梅傲雪,针针细密的绣线,勾勒一副精致图画,梅枝两支雀鸟嘤嘤,栩栩如生。
    “冬日何来雀鸟?”刘浚淡淡问。
    云落走在身边,轻声道:“随意绣来,只觉一支寒梅嫌冷清了,便于枝头绣上一对雀鸟。”
    刘浚挑唇一笑,不着喜怒:“杨询不日便要回来了。”
    说着举眸望向她,道:“朕欲大宴群臣,举国而庆,到时,你与朕一齐迎接朕的大将军。”
    云落垂首道:“臣妾遵旨。”
    细看手中绣品,微微皱眉,抓过女子双手,但见凝白指尖一点猩红,手上的温度,令云落心上一暖,久违的温暖感觉,竟令她有隔世之感。
    那温热袭上眼底,云落深吸口气,涩然笑道:“一时不小心。”
    纤腻玉手,柔软无骨。
    握住她的力道不禁加重,云落感到一阵疼痛,不由轻吟一声。
    刘浚方才惊觉,举眸之间,眼中纠缠瞬间消散。
    轻咳一声,缓缓起身,向殿外走去。
    云落心上一冷,眼前一阵迷蒙,一只手撑在桌上,紧紧闭目。
    龙袍衣角拂过殿门,终是回首,纤瘦匀称的美好背影,映入眼中,却是那般刺目。
    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转身而去。
    不过几日,宫中上下铺排奢靡,红彩如烟。
    整个凌安城为之震撼,成百上千的百姓将入城大道围挤得水泄不通,大军巍巍,胄甲鲜明,礼乐起,杨询挎一匹枣红骏马,红缨迎展、提缰前行。
    三军肃立,刘浚登台俯首,声音威严遒劲,响彻云霄。
    林立如林的铁甲兵将,齐呼万岁,犒军毕,刘浚亲迎杨询入宫。
    已是黄昏斜阳脉脉,橙红的天色,红袍铁甲的将军与黑袍帝王,凌安城人流涌动,齐呼胜利。
    夜晚,礼乐声声,纵入夜霄,迷彩宫灯、皓月凌空,红纱薄幔、映夜飘展。
    众臣列席而坐,杨询与众将被列上座,乐师舞姬舞袖盈盈,丝弦绕梁。
    皇宫上下,喜气铺张,酒香溢溢,足可以淹没整个凌安夜色。
    云落着一身锦红色披展绣金线云纹裹身裙,后摆逶迤明灿淡金色轻纱薄雾,几点红丝线散绣于绉纱,红锦夺目、灿金耀日,发髻高挽九凤雕纹钗,流穗金色长苏,一支胭红色烟罗绢花,正中簪在发髻后方,艳丽典雅、华贵雍容。
    刘浚依旧深黑色龙袍,冠冕煌煌,牵了云落的手,帝后缓步徐行,于夙央宫长长的红毯上威仪而过。
    两侧重臣,齐声喝呼,云落不觉微微紧张,攥在刘浚手心中的手,渗出丝丝凉汗,刘浚侧眸而望,目光中却不见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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