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怜幽心

  只有书桌上整洁干净，一本《孙子兵法》翻到一半，中间夹着作书签的是一朵连枝带叶的风干的杜鹃花。
  书下压着一张彩色的信笺，我一时好奇，以为是女子的情书，谁知取出一看，顿时如遭雷击。
  此信是恭贺阁罗凤被立为太子的贺函，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写信的人乃张致，他提醒阁罗凤当上太子后，要遵守当年的约定。此话在他人看来，并无不妥，只有我心中清明。张致跟阁罗凤的约定，是以我作为交换礼物的。
  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许多当时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现在都变成了嘲笑我的嘴脸。
  当初，我以第一女侍官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我们做第一笔交易，我的目的并没有明确的讲出来，只是含糊的说是将军府的一样东西，他想也没想马上就答应了，还说只要不是未来王后的位置。也许，那时候，他早已发现我杀手的身份，正真想利用的果真如他所说是我的头脑。那次的长安之行，他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根本就是故意把我耍得团团转，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我心甘情愿的当他的棋子吧！
  难怪在我变成丑八怪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在意？可惜，被自以为的爱情冲晕头脑的我，却感动得无件投降，臣服于他的爱之下。原来，接收礼物的人早就准备好，只等礼品包扎成形。
  返回的卧房中，我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床前，心乱如麻。
  “小姐，你从哪冒出来的？”晴云大惊小怪的叫道，“刚才我进屋时明明没看到你的人啊？”
  “你眼花了吧！”我有气无力的应着。
  “不可能！”睛云一口咬定，“太子跟公子都来找过你，没见到你的人后，失望而归。”
  “哦！”我闭上眼，“我一直都在屋里睡觉，他们没看见吧！”
  “这样啊！”睛云似乎不太相信，却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见到阁罗凤时，我向他提出，把玲珑的两个孩子接到蝶梦轩来跟我同住。
  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答应了，立马派人把两个孩子送到蝶梦轩来。
  六岁的小诺跟阿姹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清秀的小脸上怯生生的表情，就像当年被我领回家的玲珑一样。
  我心口一热，一把搂住两个孩子，暗暗发誓：一定要带她们离开太子府，让她们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炎儿按照他的计划，成人礼后，带着雪夫人搬离了太子府，回山谷之地复任去了。
  阁罗凤当上太子后，忙于各种事务，府中已很难见到他的踪影。
  这段时间，我带着两个孩子四处游玩，彼此间已建立很好的感情，她们都亲热的叫我“若姨！若姨！”
  一天，教孩子们学习了一首咏鹅的诗后，小诺吵着要到湖边去看鹅。
  没办法，我们只好出了蝶梦轩向府中另一片湖水寻去。
  远远便看见水面上几只白色的身影飘来飘去。
  “若姨，真的是鹅！”小诺兴奋的向湖边跑去。
  “等等我！”阿姹也不落其后。
  “小心点！别跑太快！”我在后面边走边喊。
  经过我的刻意训练，她们已经逐渐恢复了属于孩子的天真活泼。
  “哟！我说是谁在大呼小叫的？”杨珏儿久违的声音令人耳朵一紧，“讨好不了人家的爹，就来讨好人家的孩子，颜若霓，你还真有一套啊！”
  “晴云，带小诺跟阿姹回去！”我吩咐道。
  大人间的争斗，不能让无辜的孩子成为牺牲品。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我才转身面向杨珏儿，不屑的一扬眉，“讨好太子，应该是你常做的事吧？”
  “女人讨好自己的夫君是分内之事！”杨珏儿张扬的一笑，“跟你说也不会明白！”
  跟阁罗凤上过一次床就嚣张成这样，真是太可悲了！女人的价值，真的变成了暖床的工具而矣！
  一回来，睛云早就迫不急待的告诉了我，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阁罗凤在藏玉阁留宿了一夜。
  至于这一夜是怎样得来的，我不用脑子都能猜到，一定是杨珏儿跑到某人那里哭诉后换来的。
  困在爱情中的女子真是变得愚不可及，让我不由得怀疑起当初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跟现在的杨珏儿是不是同一人？
  但是，杨珏儿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标本，让我体会到在爱情中处于弱势的人，原来是如此的可怜，可悲，可叹！
  我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若要人受，必先自爱。这条准则，古代、现代皆可通用。
  古力收到杜昊传来的消息，杜老爷去世了，让我想办法回洛阳一趟。
  “小诺，阿姹，想不想跟若姨到洛阳去看你们的舅舅？”我问道。
  “娘说过，我们有一个舅舅，可是他会喜欢我们吗？”阿姹迟缓的问道。
  “当然喜欢啦！”我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阿姹一直是个缺少关爱的孩子，很不自信，“天舅舅每天都在想着阿姹跟小诺呢！”
  我对着太阳看了一眼，打了个喷嚏，“你瞧！他正念着我们呢！”
  阿姹学着我的举动做了一遍，也打了个喷嚏，高兴的叫道：“天舅舅想我们啦！”
  “可是如果，从今以后，再也不回来，你们愿意吗？”我试探道。
  “若姨呢？若姨跟我们在一起吗？”阿姹小心的求证道。
  “当然，若姨永远跟你们在一起！”我保证道。
  “只要跟若姨在一起，我们去哪都愿意去！”两个孩子扑到我怀中。
  身为不受宠夫人的孩子，又是女孩，她们在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了，长大以后，只会成为巩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不会有自主择夫的权利，与其将来变成这样，还不如现在带她们走。
  我想玲珑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这样做的。
  我让古力带话给杜昊，告诉他我的打算，请他筹谋一番。
  第二十五章 逃亡之旅（一）
  阁罗凤的书房里，百无聊赖的我，攀上书架的顶层，取下放置画像的绵盒。
  画中人含笑的眼眸，绝美的容颜，分明如此熟悉，却像是前世的记忆，使人怅然若失！
  已经空等二天，若是再等不到阁罗凤，我便要亲自出马去找他了。
  睡意朦胧中，门口传来说话声，“离尘，你对诚节这次的行动有何看法？”阁国凤道。
  “爷，显而易见，他并不甘心就些罢手，您以后得多加小心！”宫离尘道。
  “多派些人手盯住他，稍有异动，及时来报！”阁罗凤道。
  “颜小姐今天去过蒙府。”宫离尘迟疑了一下，“您为何不警告并阻止她呢？”
  宫离尘的出现已大出我意料之外，他一直都属于阁罗凤秘密装备的中心人物，若非紧急状态，他不会亲自现身的。现在一听说到自己，我马上竖起耳朵偷听，生怕漏掉一点信息，表面上却装作睡觉的样子。
  “只要我按兵不动，他便按捺不住，迟早会露出破绽来的。”阁罗凤自信满满。
  “可是……”先进门的宫离尘显然是看到了我的身影，后半句话缩进嘴里，惊奇的说道：“颜小姐怎么在这里？”
  阁罗凤一怔，示意宫离尘先行离去，然后大步走到我身边，轻声叫道：“若霓，醒醒啊！我送你回屋睡！”
  我缓缓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正对上阁罗凤疲乏的面孔，不由笑道，“爷，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啊！”
  “你一直在等我？”阁罗凤眼神一亮。
  “嗯！”我嘟着嘴以示不满，“都等了你三天了，再见不到人，我可要不告而别了！”
  “你要去哪？”阁罗凤神色一紧，蹙着眉。
  “我等在这不就是要告诉你吗？”我展现出甜腻腻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拉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有什么事非得眼巴巴的等着我回来？”阁罗凤警惕的扫了我一眼。
  “过几天就是玲珑姐姐的百日祭，我想带着她的骨灰回长安一趟。”我边说边瞅着阁罗凤，他的表情在这一霎时，像是老僧入定般，不动声色，他的城府之深由此可见一斑，“这是姐姐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想替她完成！”
  “若霓真是姐妹情深！”阁罗凤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可玲珑到底是我蒙府之人，理应葬于此地，另迁它处，于情于理不合啊！”
  “我并非要迁走墓地，只是带走部分骨灰，让小诺跟阿姹去看看她们的娘从小生长的地方。”我辩解道。
  “你要带她们一起去？”阁罗凤不解的看向我。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子们从小生长在府里，哪都没去过，我顺便想让她们长长见识。”我心虚的笑道，“难道你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此行需多少时日？”阁罗凤又问。
  “带孩子们同行，往返最少也得两个月。”我大略的估计了一下日期。
  “好吧！作好准备好后，让阮洛随你同行。”阁罗凤出乎意料的满口答应下来。
  “哦！”我惊讶得忘了合拢嘴角。
  “你今天已去过诚节府上，不用再去告别了，准备好后，即刻启程！”阁罗凤好像巴不得我赶快走似的。
  事情似乎太过容易就达成了，怎么会这样？我百思不得其解。
  准备好一切，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启程了。
  此行带上两个车夫，睛云，阮洛，两个孩子跟我，一共也只有七人。我们行事尽量低调，一辆马车载人，一辆马车载物，一前一后，行走在道路上，并不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