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志

第129章


忽然,有破空声音,白寂偊注视着一只颜色绚丽的鸟儿飞落到那少女肩头。这只鸟儿,花羽,单足,每一根修长尾羽上都似乎长着一只碧绿眼眸。
九星碧瞳妙音鹊啊!灵兽森林中的第五王!白寂偊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多少有些古怪,惹得第五王歪起脑袋很是不善地盯着她。
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声,眨着清如秋水的双眸看着白寂偊,那眼神清楚无比地写着怜悯——这该死的、居高临下式的、含蓄其实无比露骨的……怜惜劲儿!
白寂偊心里腾地燃起了一把火,于是,非常倔强地瞪回去。少女却并不以为意,反而以一种显得格外包容大度的微笑来回应,甚至还轻摇了摇头……以示惋惜。
“白殊缡……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谁知道呢?一个可怜的失忆人儿。唉……顶着别人的名字活了这么久,真真是委屈你了,啊……对了!今年你生辰时,我可送了礼物的,都不知道说声谢谢么?嗯……你不记得啦……就是那对死鱼眼睛呀!嘻嘻……鱼目混珠,这游戏玩得开心吧?!”少女轻声细语,面色温柔无比,任谁也想象不到她此时语气中饱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奚落,以及恶毒的伤害,“真是好可怜呀,你这个傻蛋、蠢货、愚不可及的可怜虫。你的亲爹妈一定后悔死生出你这个连祖宗在哪也记不起的白痴……你不会刚好就叫白痴吧?真是太合适了……”
白寂偊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扑面而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大盆污水,从这样一个清雅的少女嘴里一个突都不打的连滚带爬窜出来。
少女仍然保持着春风拂面般的温存,如果不是白玉颊旁飞掠过两团红晕,人们只会以为她在吟诗:“我,尊贵的白泽皇朝第一百四十四代嫡裔帝姬,白泽氏,立人辈寂偊,表字梓昕。先父讳上宁下恪,白泽皇朝高贵无比的第一百四十三代嫡裔皇太子,先母万氏讳篱,不世豪门万家第一百四十三代嫡裔少媛。你呢?你这只卑贱的臭虫,你是谁……”
白寂偊……哦,不,现在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名字,或者……殊缡,这个字,还是能够代表她的。
但,她不是白寂偊,会是谁?
第四卷 谁栽万木掩沧桑 第二章 恍然一梦
第二章  恍然一梦
殊缡终于清醒了。怒不可抑,在这清雅少女连珠炮一般的恶毒攻击中失去了理智,她踏前一步,挥手过处,空气中竟隐隐有咆哮风雷声音袭向……那自称自己才是白寂偊的少女。
然而,她的手被人牢牢地捉住。殊缡失魂落魄之余居然没有发现,什么时候桥上来了这么多人。而抓住她手臂的是……万伯笙。
老人的手劲很大,像一把铁钳牢牢钳住了殊缡,让她的手再不能动弹。同时,也夹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殊缡的眼神飘浮着,奇怪,她不该感到心虚的,该心虚的不应该是这位曾经的外公么?可老人家的眼神炯炯,一丁点怪异也没有。
不是万家……背叛或者说……算计了自己么?!殊缡很应该愤怒,但她此时心里,只有一片空虚。
接着,她又看见了一些很熟悉……也很陌生的人们。一家三口,白宁恺、谈惋菁以及白寓翛,她曾经的叔叔婶婶堂弟,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的这张脸。
殊缡颓然后退,万伯笙感到了她的变化。松开了手。她默默转身,一瞧,本该呆在永安自己家里养伤的姜元煜、澹台蛰,以及有过几面之缘的欧冶家、孔家、李家几位当家主事之人,还有藤鹣鲽的姨母重明夫人,这些不应该齐集于此的大人物们欢聚一堂。
殊缡突然笑出声,眼前的一切让她感觉如此的不真实与滑稽。很多事情,渐渐在她心里清楚明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与地震被救的白寂偊一模一样的少女……难道不可能也吃了随意果吗?
殊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想法,眼前的情景,以及曾经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情,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对关于父母、亲戚朋友甚至曾经生活的地方、成长的经历一无所知,总是不请而至的(奇)奇怪想法念头;白宁恺的神秘失(书)踪和他的诉状;联盟一夜六十五(网)省裹挟在暴雨倾盆中的漫天“雪花”;揭露大青山地震真相的书籍;九星大贤士们的连袂宣言;风起云涌的大游行;总执政官府邸前的惊天刺杀!
还有欧冶镆曾经看见过的身影;藻兼反反复复地问“你真的是白寂偊吗?”以及自己这张随着九道元力禁制绝大部份被解开而悄然改变的脸庞……如果禁制全解开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改变?谁知道呢。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事实?!好在,殊缡用仅余的那点清醒的神智分辨出,万家……似乎并不能说算计自己,这个真正的白寂偊出现的时间似乎应该在自己来到永安太学之后?!
殊缡,她不肯这样就范,痛快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除了这个身份,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是谁呀!
殊缡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环顾着周围这些熟悉的陌生人,耳旁响着正牌白寂偊的冷笑。还未到数九寒冬,殊缡已经从身体外每一寸肌肤一直深深冷到了心的最里面。
呵呵……恍然一梦呀……如泡影!
殊缡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分不清是走还是跑……或者是逃出了人群,她的身影当真是凄凉得可以。
正牌白寂偊柔声细语说:“唉……她真是个可怜人儿,我……还有一些话要告诉她,或许能够让她少伤心一些。”
于是白寂偊微笑着。轻盈的步伐像是在跳舞,追着殊缡的背影,三步两步便截住了她,带着得意又兴味盎然的神情。
殊缡茫然的眼神望着远方,似乎那连绵在朝阳红霞中,微微发着光的青黛远山,能够回答她这痛彻心扉的问题。
我是谁?!
白寂偊嘴角含笑,贴近殊缡耳边,近乎于呢喃道:“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只小白鼠?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最信任的人……嘻嘻……或许……就是罪魁祸首呢……”
殊缡似乎并未听见白寂偊的呓语,绕过这只拦路虎径自前行。但白寂偊还是看见了殊缡眸中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恐惧。
白寂偊高兴地笑起来,望着殊缡凄凉的背影索性大声嚷道:“你现在应该找个地方静下心来想一想……哦,你还有去处吗?哈哈……或许……万寿山云顶是个好去处,那儿的风够大……能让你冷静清醒!”她不顾形象地疯狂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可是,从她嘴角却突然溢出一丝血线,她脸色一变,眸中闪过凶狠憎恶神色。该死的,明明禁制尽解,为何这贱婢的精神堡垒还这般稳固?!不过……哼!只怕仍受了我这“心念成狂术”的影响。你会不会一念百年,心生死志呢,哈哈……还真是期待喔!
殊缡凄凄然,有如一抹天不收地不管的游魂。天地间,明明独有一个我,可我……到底是谁?!
空山无语,唯余茫茫莽莽。
我是谁呀我是谁?这是个多么可怕的问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没有了这个人生中或许是最重要的自我认知,人类……会不会变得更疯狂?
殊缡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发疯,她只想知道已经不堪一击的缚住记忆的那层丝网,它的最后一根丝线什么时候断裂?!她希望,当记忆的阀门打开之时,她……会知道所有的一切!
万寿山云顶……那个人说得没错,还真的会是一个好地方。最起码,那里,是殊缡曾经熟悉的地方。已经没有去处的她,万寿山是最好……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殊缡低着头赶路,翠微居与万寿山一南一北,隔永安城相望,她必须要绕城而过。远远地,望见城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她呆了呆,又埋头继续走。
一直走到了午后,在永安城外一处驿站,她失魂落魄地搭上了往万寿山的公共陆行车,随手一张大额钞票往自动售票机里一塞,司机看着她的样子就像看傻瓜。
是的,一路上,她的脑子似乎再不能被她清醒的控制。只响彻着几个快要把她逼疯的问题,再无其它。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去向何处?我为什么会变成白寂偊?我的记忆是真的因为地震失去,还是……别的原因?!
天哪!殊缡头疼欲裂,但她仍然倔狠地继续想、不停地想,或许,只有这般不要命的逼迫,自己的记忆才会一瞬间突然回来吧?!所以,再疼……疼得恨不能拿斧子劈开脑袋……也要想,想下去,想不出来绝不罢休!
不知为何,今天去万寿山的人特别多。各种型号的浮游络绎不绝,天空中还不时掠过喷涂着家族徽记的飞宝。
到了山下,她猛然发足狂奔而上,所有的力量一瞬间运转到极致,眼力差点的人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连人影也看不清。
风呼啸咆哮,烈烈鼓吹。她希望这狂猛的飓风能够吹散笼罩在她心间的阴霾,让她混乱的脑海重新回复清平明朗的世界。
一些实力出众者才能注意到殊缡,但万寿山是对公众开放的旅游胜地,对这位神情呆滞却身手极其不凡的少女,正在澄心观做法事的一群人中负责安全事务者起了警惕之心,派了几个人悄悄尾随。
看见她路过澄心观,往云顶的方向继续攀登。监视的人想要阻止,但想起在云顶发呆的那位要紧人物说过“要低调行事”的话,便沉默着跟在她身后,正好成为后面发生事情的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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