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

第2章


  
  “秀衣坊新添了一种绣法,在衣服上用同色的线绣出各种暗纹,乍一看去,多了一层亮色,被称为‘低调的奢华’。”
  方静玉吃了一口糕点,对此兴趣不大。
  
  “杜公子去参加赛诗会,很多世族小姐都想借机与他相识。”
  方静玉有点打瞌睡。
  
  “任公子被左相的几位夫郎下了慢毒,卧床不起。”
  “什么?慢毒!主子给了他一颗黑珍珠,那他就是主子的人,他们也敢下手?”侍从秋露惊得跳起来,气愤道。
  
  方静玉倒是一脸平静,半晌没有作声。就在秋露急得以为主子要撒手不管的时候,方静玉这才从消息里回过神来,震撼道:
  “男人的嫉妒心也不可小觑啊……这就是夫侍多的害处!”
  
  两侍从早已习惯了小主子时不时的奇怪言论。春柳年长沉稳,对违背礼制的言论一向是听若未闻。秋露年少跳脱,对这类话更是熟练地忽略,直奔主题:
  “那任公子……”
  
  方静玉站起身来,一挥手,霸气道:
  “去抢!”
  
  “好啊好啊!”秋露拍手笑道,“没去过左相府,正好去玩一玩!”
  
  春柳顿时无语扶额。
  好么,这威名赫赫的左相府对她们来说倒成了一处游玩之所!
  
  按照惯例,只要春柳不出声,方静玉就当她是默认。
  “春柳,去叫十几个人来,堵住左相府的大门和后门。秋露跟着我,去把任公子接过来。”
  “是!”两人齐声应道。
  
  一炷香后,左相府是人仰马翻。方静玉带着秋露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见有人拦也不多话,由秋露出马,直接一掌拍晕,就这样长驱直入进了内院。其间,她们又假装迷路,惊起左相夫郎无数,在方静玉看了几位脂粉男大倒胃口失了兴趣之后,这才走进一个独门的侧院。
  
  “晚辈方静玉。”她行了一个晚辈礼,抬头看去,见那男子神色慌张地还了一礼。他身上的衣着服饰与上一次见面大为不同,明显地华贵了许多。
  
  “我这次来,是想接任公子过府游玩。你可愿去做客?”方静玉也不客套,直接问道。
  那男子紧张地看了看她,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方静玉暗叹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对着塌上的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说道:
  “我来接你。”
  半年未见,那双眼睛却仍然熟悉地令人心悸,每一次相见都新鲜地恍如是初识。一看到那双纯净的眼睛,她就觉得时间似乎停驻了下来,就连她自己都变得无比安静。
  
  “好。”任小公子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低低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应道,话里透着欢喜和坚定。
  
  就这么简单信赖的一个字,方静玉忽然觉得这么劳师动众地直闯相府,就算掀起一场朝廷上的风波,也全都值了!
  
  秋露突然睁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方大小姐对衣食极为挑剔,食物讲究颜色、香味、配菜、营养,甚至连盛菜的盘子都要苛求形状和花色,衣服更是精益求精,亲自挑选料子、做工、款式,每一件都要简洁舒适、大气雍容,衣服更是一日三换。而现在,秋露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最喜洁净的大小姐竟然毫不避讳地抱起了那个卧床不起的孩子,扬长而去……
  
  那一日,左相上朝回来,听说小霸王带了十几个人直闯相府,打昏了家丁无数,直奔向后院,强虏了人去,不禁勃然大怒。又听几个夫郎在她面前哭诉不休,更是火冒三丈,当即写了份奏折,状告墨王爷之女仗势欺人,强抢良家子。
  
  第二日,任丞相与墨王爷在皇帝面前唇枪舌剑,斗了十几个回合。墨王爷一口咬定小女只是接任公子过府游玩,因相府下人出言不逊,才略施小惩。还有,那十几个人强闯相府的事本是子虚乌有嘛,明明只有她女儿和一个贴身侍从进了相府,她的小女又只是一个刚满七岁的不懂事的孩子,又怎会仗势欺人?
  
  这番黑白颠倒的话说出来,气得任丞相差点大口吐血。
  皇上又假惺惺地出面调解,安抚了左相一番,又赏赐了不少财物,这事基本上就定下了,任公子从此以做客的名义长住墨王府。
  
  墨王爷下了朝,洋洋得意地朝王夫和孩子夸耀:
  “当时大殿之上,左相当着众臣之面摆出了礼义道德,我是义正言辞,滔滔不绝,力挫群雄……”
  
  方静玉一咧嘴,不等她说完,就转身照顾任公子去了。
  
  “你看你看,这孩子,我为了她力争,口水都用完了,还不知道给我倒杯茶!”墨王爷气得直哼哼。
  
  墨王夫笑眯眯地听完她的自夸和抱怨,斟了一杯茶给她,感慨道:
  “那任家的孩子也是可怜,若是静玉不接他过来,他就要被人下毒害死了。这深门大宅里多的是慢刀杀人,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害死了,还叫人查不出来。他若是死了,那颗黑珍珠还不定是便宜任家的哪个儿子。我觉得那左相也不是全不知情,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做场戏就算了。”
  
  “王夫,重点是……重点是我……”墨王爷都快争辩得无力了,怎么一个两个焦点都不在她这里,她难道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辛苦王爷了!”王夫笑道。
  
  墨王爷顿时心里美滋滋的,等着王夫对自己的奖赏和犒劳。谁知道等了半天,却看见王夫转过身去,摸着几块布料说道:
  “那孩子的衣物都没有带过来,我要亲手为他做几身衣裳。对了,那罐清心茶女儿有没有带过去?时常喝一点,可以解毒。还有,还有,我得去吩咐厨房,也不知道那孩子吃王府的菜习不习惯!”
  说着说着,他抬脚出去了。
  
  墨王爷一个人被独自留在书房是无语凝噎,窗外,一阵凉风卷着一片枯叶飞过,更加衬托出她萧瑟的背影。
  
  
                  方静玉
  她的上一世也叫方静玉,一辈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她生长在一个暴戾的家庭里十几年,永远都搞不清楚家里每日几次“火山爆发”般的争吵打骂的临界点在哪里。她害怕那些雷霆般的争吵与摔打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撕裂了心魂般的痛苦。于是,她孝顺地退让、忍耐、躲避,她乞求上天能够带给她平静与安宁。有一天,她乞求的终于来临,那就是——她的死亡。
  
  她被空中扔来的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个不稳,从楼梯上滚落……异样的寂静,世界……黑了……
  她从不曾埋怨那些人不与她商量就把她生下来,但是她确实受够了!
  
  奇怪的是,她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了一个婴儿。忽然,她被人倒拎起来,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她一时反应不及,张嘴哭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如刺猬一般敛起了所有的感情,竖起了她的刺,她只是不想再受到一次同样的伤害!那么,就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这是她最初、最直接的反应。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也不闹,喂她就吃,吃完就睡,睡醒了就睁眼看天看屋顶,身下湿了就动几下,对周围的其他事物毫无反应。
  
  墨王夫费尽心思,日夜看顾。他搜集来各种瓜果糕点、华衣锦缎、奇珍异宝、名画古玩,堆集在婴儿房里,只为了博取女儿的注意。
  但是,婴儿一直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多看什么一眼。
  
  “她还这么小,懂什么!”墨王爷表面上装作没什么,暗地里却带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夫。
  墨王夫紧紧地抱住女儿,红了眼圈,说道:
  “我知道,她不愿做我女儿,她不愿来到这世上。可是不管怎样,我也要强行将她留下!”
  
  “出生那天哭了几声,证明嗓子没问题。俗话说:‘十聋九哑’……”一位资深的老大夫分析道。她拿了一面小鼓,在婴儿身边猛地一敲!
  婴儿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瞪向她。
  
  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丢开鼓道:
  “此女聪慧,必成大器!”
  
  好了,她不是傻子,鉴定完毕!
  得到这一喜讯,墨王爷简直要跳起来,大笑几声。墨王夫更是朝天祝祷,松了一口气。
  
  但是一日日过去,婴儿与往日相比并无二状。
  一年零六个月后,同龄的婴儿都能说会跑,方静玉还是没有开口的欲望。
  
  “罢了,都是我前半生造下的孽!不管怎样,我也能保她一生衣食无忧。”墨王爷叹道。
  
  墨王夫却充耳不闻,对女儿越发的用心,每日教她说话走路,时刻看护不离,生怕一个不慎,上天将她收了去。
  
  但是,婴儿还是不哭不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夏日的一天,刚下过阵雨,墨王夫抱着孩子在荷塘边散步,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话。
  “你看,天上的那座桥叫七彩虹,你要是喜欢,爹爹就把它摘下来,给乖女儿做衣服。”
  他只顾着跟孩子说话,一个不慎摔倒在地,被乱石划破了手臂。
  
  那殷红的血流到静玉面前,她似乎一下子就痴了、醒了,她一声又一声地惶恐地喊着: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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