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

第4章


  
  余幼桐只让他拣店里拿手的上几样,罢了,又让他送了壶花雕来,主仆三人边聊天边喝酒,且边竖起耳朵听大厅里诸位食客高谈阔论。
  
  酒楼里龙蛇混杂,所谈之事亦是五花八门,一会儿是小红楼的姑娘谁最身娇体软,一会儿又是从苏州来了个四喜班,唱腔婉转而销魂,又有说起京城里风起云涌,几大世家相互倾轧……
  
  余幼桐听得津津有味,青黛素来不爱多话,只在一旁伺候,白灵却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只拉着余幼桐小声地求她让她去外头逛一逛。余幼桐见她一脸希翼,实在不忍拒绝,好生叮嘱了一番,才应了。
  
  白灵欢欢喜喜地朝余幼桐道了谢,连饭也懒得吃,只随手拿了几块点心,就笑嘻嘻地朝幼桐二人挥了挥手,下楼去了。
  
  剩下幼桐和青黛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罢了又让小二沏了壶茶,二人坐在窗前欣赏湖滨美景。厅里客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谈论的话题亦千变万化,幼桐原本已充耳不闻了,谁料忽听得身旁那桌客人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震。抬眼看青黛,她亦是怔住。
  
  “那余家大小姐果真如此美貌?”男人质疑的声音
  
  “那是自然——”另一个男人抿了口小酒,酡红着脸摇头晃脑地说道:“若非是国色天香,焉能引得徐将军魂牵梦绕,这美人都香消玉损了他还千里迢迢地赶到钱塘来吊丧。如此情深,真是让人感叹不已啊。只可惜红颜薄命,那余家大小姐可真是……”
  
  “刘兄这可就不知道了吧,”又有人神秘兮兮地接上了话头,“我可听说,那位余小姐是被人给害死的。”
  
  “什么?”男人大吃一惊。
  
  “……”
  
  桌上那几个男人压低嗓门窃窃私语,这边幼桐与青黛交换了个眼神,各自不语。待出了酒楼,沿着湖畔走了一段,四周渐无人烟,青黛才犹豫着小声道:“小姐,徐将军那里,我们是不是去捎个信,毕竟是夫人——”
  
  “别胡说了。”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幼桐冷冷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一会儿高恒,一会儿徐渭,还有完没完。”
  
  青黛见她脸色不好,再不敢多说半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垂首不语。
  
  幼桐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又有些后悔方才说了重话。青黛和白灵这两个丫环都是自幼就跟在她身边的,虽不能说情同姐妹,但幼桐也素来敬重,平日里半句重话也不曾说,何时这般疾声厉色过。想了想,她又回头朝青黛看了两眼,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方才是我太冲动了,说话没轻没重,你莫要往心里去。”
  
  青黛诚惶诚恐地回道:“小姐您快别这么说,都是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想着,那徐将军他——”
  
  “我哪会不晓得你的意思,”幼桐叹道:“只是我诈死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徐渭那里,虽说是母亲为我定下的,但他人品如何我们却毫不知晓,若也是像余老头子那么个笑面虎,我岂不是又要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青黛听罢,想想崔氏在余家过的日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的,不仅要收藏,还要出来冒个泡泡哈,俺看着收藏涨得飞快,却无人说话,担心被人说俺刷收藏。
不打分也可以,好歹冒个泡泡^_^
好心救人
  四
  晚上就在天上酒楼旁的云来客栈歇了,白灵回来得晚,却没如幼桐所料那般抱回一大堆小玩意儿,而是两手空空地进了屋,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几次都犹豫着似乎想跟幼桐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幼桐只当不晓得,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根本看不懂白灵的欲言又止。青黛见状,自然也当做没看见。
  
  到晚上就寝时,白灵终于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挤到幼桐床边,一边殷勤的帮她更衣,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小姐,我…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
  
  幼桐和青黛相视而笑,青黛掩嘴道:“小姐还跟我打赌你到底能忍到几时呢,我说好歹能到明儿早上,还是小姐了解你,竟是连一晚上都耐不住。”
  
  白灵脸一红,状似恼怒地瞪了青黛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就会看我笑话。”
  
  罢了,又眨巴着眼一脸祈求地看着幼桐道:“却是不敢瞒大小姐,今儿我在城里遇见了个傻子,极是可怜。听路人说,他原本是个秀才,家中也颇有些资产,前些日子在城里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小童。谁料那小童竟是个拆白党,当晚上就伙同贼人卷了他的财物逃走不说,竟还将他给打了。那书生伤了脑袋,一醒来就忘却旧事成了个傻子。他本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脑子又不好使,哪能谋生,如今就在城隍庙前乞讨为生。旁的乞丐们见他又傻又老实,便常欺负他。可怜一个富家公子,竟落得如此田地,好不凄惨。”说着,白灵的眼眶都红了。
  
  幼桐素来谨慎,自不会被白灵这一般说辞给打动,越是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待白灵说完了,才缓缓坐下,手指轻叩床板,却是不说话。
  
  白灵有些急,还待再开口劝说,一旁的青黛赶紧朝她拽住她的袖子扯了扯,示意她不要多话。
  
  过了好一会儿,幼桐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白灵的眼睛缓缓道:“你有如此善心是件好事,只是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切不可轻信于人。不说他是个成年男子,便是个小童,也不可随便收留。若是个良家子倒也罢了,若是遇到个拆白党演戏给我们看,我们几个女儿家如何收场?”
  
  白灵闻言急道:“我都找附近铺子的伙计仔细问过了,那书生在城里乞讨了有几天了,一直都痴痴傻傻了,被旁人欺负得不行。再说,我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半分富贵,他若是歹人,自然不愿跟我走的。”
  
  她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连青黛也略有所动,眼巴巴地看了幼桐一眼,虽未开口求她,但眼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她们两个丫鬟原本也是富家子,只因后来家道败落才流离失所,无奈卖身进了余家,如今瞧见那秀才,想来也是回忆起旧事,起了恻隐之心。
  
  若果真是个歹人——罢了罢了,幼桐苦笑摇头,凭她的本事,自然也无所畏惧,想到此处,她才终于松了口,“既然如此,那明儿我们一齐去瞧瞧就是。”
  
  白灵得了她这句话自是欢喜,又拉着幼桐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儿在城里见到的热闹,那溜竿卖艺的如何身手敏捷,沿街卖唱的如何凄婉可怜……
  
  第二日大早上,白灵就领着幼桐和青黛去了城隍庙,可到了地儿却没瞧见人。白灵赶紧去问了,才晓得是附近的酒楼掌柜见那书生可怜,将他领回去帮工洗碗了。白灵有些失望,转过身来别扭地看着幼桐,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她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幼桐哪里会猜不到,只是她原本就来得勉强,如今既然那书生有了落脚的地儿,她又何必再多事。
  
  见白灵一脸失望,青黛赶紧在一旁圆场道:“小姐,听说那南风酒楼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炙鱼味道绝佳,不如我们顺道过去尝尝。”
  
  这才巳时初,哪里就到了用午饭的时辰。幼桐淡淡地看了青黛一眼,她赶紧低下头去。“既如此,那就去吧。”幼桐摇头苦笑。
  
  因时辰尚早,酒楼里只有两个伙计在整理桌椅板凳,见她们一行三人进来,先是一愣,尔后赶紧迎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三位公子楼上请,楼上有雅座。”
  
  幼桐当先一步上楼,白灵与青黛紧随其后。
  
  点的自然是酒楼里的招牌菜,伙计见她们三人似有私密话说,伺候了茶水后便主动告退下楼,再不来打扰。待他们都退了,白灵马上就坐不住了,四下里东张西望,若非幼桐还端坐在上首,只怕她立马就要冲出去寻人了。
  
  幼桐见状,嘱咐了她一声“勿轻举妄动”后,便挥手让她下去了。白灵一得令,连告退的话也来不及说,欢欢喜喜地就冲下了楼。
  
  “她这性子,真是——”青黛笑着摇头。
  
  酒楼里的茶水虽不及庄上自产的茶叶,但仔细品来也有一股清香。幼桐让青黛在一旁坐下,二人喝了一盅茶,又说了一会儿话,依旧不见白灵回来。青黛正要起身去寻,忽听得后院一阵喧闹争吵之声,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白灵的声音。
  
  幼桐与青黛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快步朝后院奔去。
  
  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白灵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她面前三尺处站着同样凶悍的一位老妪,手里拿着抹布,一边用湖州方言破口大骂,一边还朝白灵握拳挥手,仿佛随时要冲上前厮打。
  
  幼桐眼波一转,离二人一丈远的柴房处,正怯生生地站着一个年轻人,穿一身破旧的灰色短衫长裤,虽是旧了些,浆洗得倒也干净,乌黑的头发随意地在头顶束起,有两缕碎发从额头处落下来,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俊秀,一双眼睛漆黑清澈,只是目光中带着些懵懂。一会儿看看白灵,一会儿又看看那老妪,仿佛有些弄不懂。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