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

第71章


 
  
  不晓得摔了多少跤,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幼桐甚至觉得自己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整个身体仿佛快要炸开,一个撑不下去就要倒下再也起不来。
   
  耳畔隐隐约约地传来车轱辘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幼桐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气喘吁吁地扶着木棍子站起身,努力地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不远处的马车。那马车在她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幼桐满怀希望地看过去,只见那车帘子一点点掀开,吴小侯爷微笑的脸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个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晕过去之前,幼桐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徐家这边,府里早已乱成了一团糟。
  
  徐渭今儿难得里回得早,到了家才晓得幼桐去娘家探望文颜了,索性又去崔家接幼桐回府。待到了崔府,才晓得幼桐根本就没有来过。徐渭这才意识到幼桐出了事了。 
   
  立马回府将幼桐出门前的经过仔细询问了一通,又拉上徐聪循着马车走过的方向一路寻找,结果竟出了城。再紧接着,就瞧见了徐家的马车。车夫的尸体还在地上,马车里没有人,只依稀有淡淡的迷香味,地上血迹斑斑,附近有打斗的痕迹,却怎么也找不到幼桐的人。  
    
  徐渭的脸上早已一片铁青,棱角硬邦邦的,眼神冷冽,就连徐聪也不敢出声跟他说话。 
  
  湖边又有打斗的痕迹,徐渭蹲在地上看了一阵,忽然将脚上鞋一甩,竟要往水里扑。徐聪还道他急傻了,赶紧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急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大嫂还没消息,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 
    
  徐渭漠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中却是一片澄清,定定地说道:“你大嫂下水了,她水性好,想必能游到湖对岸去。我去对岸找她。”
    
  “你要去对岸,那也不必游过去啊,我们骑着马,绕过去就是。”徐聪又气又急,拽着一言不发的徐渭就往岸上拖,一面拖,嘴里还一直骂着什么。徐渭也不作声,任由他说,默默地翻身上马,沿着湖畔一路狂奔。 
  
  徐聪也赶紧甩了几鞭子,生怕跟丢了他,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十分不安。他虽从徐渭口中得知幼桐练过武功,但他想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又是个千金小姐,便是练武,想来也只懂些花拳绣腿,哪里会有什么真本事,好不容易跳进河里怕已是极限了,十有是溺在了湖里,还怎能游得上岸。 
  
  可他这些想法却是万万不敢跟徐渭说的,他而今这状态,谁要是跟他说幼桐怕是已经没了,他指不定就要找人拼命。徐聪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脑袋就大,心里头更是暗恨不已,琢磨着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惹上他们徐家,果真是不要命的人胆大。 
  这片湖实在不小,徐渭也不晓得幼桐到底从哪里上的岸,只得下了马,沿着湖畔慢慢找。徐聪虽不觉得他这样就能找到幼桐,但却不敢废话,也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四处探看。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二人依旧一无所获,徐聪抬头看一眼不远处还睁大眼睛到处搜寻的徐渭,想劝他暂且回去明日再来,张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声。叹了口气,寻了个树桩子坐下歇一歇,一低头,忽瞥见一小片浅红色的布,徐聪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伸手捡了,仔细看了半晌,终于想起今儿早上大嫂似乎也穿着同样的衣料,顿时大喜,高声唤道:“大哥,你快来看,这是不是大嫂衣服上的。”
 
  徐渭闻言猛地抬头,一眨眼就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徐聪手里的布片,仔细看了半晌,眼睛顿时一红,哽咽道:“这…这上面有血……” 
   
  徐聪定睛一看,果见那布片的边缘处隐隐有血迹。幼桐独自一人对付那么多匪徒,不负伤才叫奇怪,只怕伤势还不轻,徐聪心中如明镜一般,却不敢出言惊吓徐渭,只低声劝道:“大嫂既然上了岸,想来定无性命之忧。我们去附近打听看看,有没有谁见过她。说不定,早有人路过将大嫂救下,这会儿已经送了信回府里了。”  
   
  徐渭也晓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应了,将那块布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又低头朝四周看了一圈,这才红着眼睛上了马。   
  
  可到了府里却还是失望,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倒是崔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崔维远带了一大群家丁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徐渭也不跟他客气,将自己在河边发现幼桐衣服碎片的事说给他听,请他帮忙在那附近打探消息。 
  
   62、小侯爷
  幼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先被面前的灯光刺得眯起了眼,想抬手去遮,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床边有人听见动静,赶紧过来探看,柔声问道:“夫人醒了?您身上伤口多,刚擦上药,千万别动。” 
  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做丫鬟打扮,模样生得普通,一把声音却是软糯甜美,让人一听之下就心生好感。
  
  幼桐听话地不再动,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艰难地问道:“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丫鬟眨了眨眼睛,一副茫然的神态,仿佛根本听不懂幼桐的话,想了想,才认真地回道:“这里是绿柳山庄啊?夫人你都不晓得么?”
 
  幼桐苦笑,这答案对她来说还不是等于没有,她接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那姑娘不是摇头表示不知道,就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给出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幼桐也不晓得她是假装的,还是果真这般单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她话里别想逃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于是,幼桐也就作罢了。
  她伤势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稍有好转,慢慢地已经能坐起身了,只是浑身上下还是提不起力气,幼桐心中清楚,怕是中了吴家小候爷的牵制。心中不兑有些气恼,可却根本没法发作,那吴小侯爷连面也不露,问那丫鬟,那丫鬟竟然满腔疑惑,还直问幼桐谁是小侯爷。
 
  幼桐心里清楚,这吴小侯爷若是真有心救她,这会儿早将她进回了徐府,而今费尽心思地将她软禁于此地,定是有所图谋。她一个女儿家是没什么用处,可徐渭那里却是大有所图。一念及此处,幼桐就有些心急,生怕徐渭因此被人威胁,或是中了旁人的道儿。 
  她在绿柳山庄躺了七天,徐崔两家就寻了七天,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线索,当日设伏袭击幼桐主仆的匪徒已经找到了,确定是鸡公寨的土匪,当日在湖边突袭幼桐,折了五条性命,却还是让幼桐给逃了,最后只带走了慧英和慧巧两个丫鬟。 
 
  徐渭这会儿没心情跟鸡公寨算账,只让徐聪将犯事的人记下来,待寻到幼桐后再一起清算。可是,不论徐崔两家派出了多少人打听消息,幼桐却杳无音信,就好像那日她上岸之后就忽然消失了一般。  
  整整七天,没有任何消息,徐渭从最初的心急如焚到而今的沉默,让黎家上下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除非是有幼桐的消息,没有人敢上前与他说话。 
  
  除了沉默,徐渭并未表现出其他的异常,他很正常地上下衙门,吃饭睡觉,可越是这样,徐夫人就越是着急。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这样把所有的心思全藏在心里头,慢慢积累,一旦发作起来,怕是谁也无法承受。可是,徐夫人偏偏也技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等到第七日晚上吃饭的时候,下人才急匆匆地来报,说是门口有个小乞儿进了封信过来,指明要文给徐大将军。徐渭心中一震,一句话不说,起身就朝门外跑。徐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徐夫人先开口道:“你们说,是不是幼桐的消息。”
 
  徐老爷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酒,淡淡道:“八九不离十,我瞧着,他们看了这些丢的好戏,也该出手了。” 
 
  徐夫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讶道:“老爷,你早晓得幼桐在哪里?”一旁的徐聪闻言也马上停了手里的筷子,睁大眼朝徐老爷看过来。
 
  徐老爷眯着眼睛道:“你当渭哥儿不晓得么?我们找了这么多天,若不是有人故意将儿媳妇藏起来,怎会一点音信也没有。他们藏着人,不外乎想要牵制我们徐家。你倒是说说看,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这——”徐夫人面露愤愤之色,怒道:“到底是一国之后,她怎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来    徐老爷冷笑道:“那宫里头的龌龊事多了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她眼下B惮{月哥儿手里的兵权,所以不会下狠手,你放心,儿媳妇不会有事。只不过,渭哥儿的差事怕是保不住了。”
  徐夫人闻言一时愣住,尔后又气得直咬牙,低声咒骂了几句“老妖婆”,罢了又摇头道:“也罢,那劳什子的大将军不当就是,省得整天被架在火上烤,还不如在家里头种花养草乐得逍遥。” 
 
  徐老爷笑笑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点头道:“可不是,我早就跟他说了,别整天动刀动枪的,那是粗人才干的事儿,还不如跟着我画画写字,修身养性。” 
  
  徐夫人见他一脸得色心里就来气,正要骂他两句出出气,就听见徐渭快步奔回来的声音,还未转身,徐聪已经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大哥,怎么样,可是大嫂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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