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

第95章


幼桐却一直板着脸,等他一放手,就掐着他腰上的软肉狠狠地拧,直把他痛得冷汗直冒。 
    徐渭自然也晓得自己这次的行动实在有欠周全,自己深入虎穴也就罢了,还害得远在京城的亲人牵肠挂肚,更引得幼桐抛下女儿千里迢迢地来寻自己,实在是心中有愧,故早就下定了主意,任由她打骂绝不还手。 
    但幼桐到底还是手下留了情,点到即止,只是免不了还是要说他一顿,疾声厉色地训了两句,自己倒忍不住先掉了眼泪。这眼泪一落就失了控,紧接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地直掉眼泪。 
    徐渭见她这样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愧疚,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相拥而坐。 
    因今日实在太累,幼桐的心又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这会儿终于见着了徐渭,心里头才算是有了底,一倒在他怀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不一会儿,竟发出轻轻的鼾声。徐渭贪恋地看着她的面容,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而后小心翼翼地褪下她的外衣和鞋袜将她放在床上躺下,紧接着又去厨房重新打了热水帮她擦了把脸。 
    等她睡熟了后,徐渭又仔细给她掖好被子,而后从柜子里找出夜行衣,迅速换上,打开窗户后,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子夜时分徐渭方才回来,身上难免带了些露水的湿意,开窗时有凉凉的风拂进屋,幼桐顿时就醒了过来。一睁眼,正好瞧见徐渭在换衣服,她立刻就猜到了,忍不住问道:“我看这府里守备森严,你大晚上到处走,不会有危险吗?” 
    徐渭一边换衣一边回道:“危险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巡逻的规律都摸得一清二楚的,要躲过不是难事。唯一不好接近的,就是单于的书房。哪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着,我去试过好几回都不成,还险些被人发现了。” q  
 
    “那可怎么办?” 
    “先等等看,”徐渭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光着上身,连鞋子也懒得套,光着脚丫朝床上奔,一骨碌就溜进了被子里,反手将幼桐抱住,先埋在她颈项处啃了两口,才迷迷糊糊地回道:“总能找到机会的。”说罢,手一滑,已经探进了幼桐的衣服里…… 
    第二日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进来伺候的下人脸色都很古怪,似乎想笑又强忍着不敢。可等到徐渭板着脸问那丫鬟要瓶跌打酒时,那姑娘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把手里的茶水都给打翻了。
    不管“李大画师”私下里的品性如何,单于对他的画技还是很满意的,故对他这位夫人也甚至客气,还特意拨了个丫鬟伺候。为此徐渭还特意亲自去谢过了。 
    李大画师素来不爱搭理人,但这位夫人却是个自来熟,没过几日就跟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嬷嬷混得熟络,颇有些无话不说的意思了。起初大伙儿还有些惧怕她,不过很快的大家就发现这位李夫人只在自己相公面前横,在旁人面前,还是不算太过分的——虽然有些唠叨和大嘴巴。 
    既然大家都熟了,说起话来自然也没那么多顾虑,更何况,李夫人连当初她跟李大画师怎么一见钟情,山腰凉亭如何私定终身的事儿都说了。起先大家还只清清淡淡地闲聊几句,尔后便渐渐越说越深,最后,连厨房帮忙的婶子跟赶马的车夫看对眼的事儿大家也都挖了出来。自然免不了有时候会提及单于,他的子嗣、姬妾,谁最受宠,谁的脾气最坏,谁的身份最高…… 
    回屋后幼桐就把白天听到的消息一一整理起来,起先徐渭还不以为然,笑着道:“不过是些二三等下人,她们能晓得什么事,不过是胡乱地说旁人的闲话罢了。单于身边的心腹都是嘴严的,断然套不出话来。” 
    幼桐却摇头道:“可不要小看了她们,那些丫鬟们虽接触不到机密文件,但她们心思细腻,目光敏锐,最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常常能发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世上万事万物之间都有联系,我们把各种消息都收集起来,仔细研究,总能发现一些端倪。左右我都来了,你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打探消息,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干整天在家里头窝着。”
    徐渭晓得她的性子,知道自己便是拦也拦不住,索性也由着她,只叮嘱了一句小心行事。没想到,过了没两日,她居然果真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日她又在厨房与人闲聊,几个人忽然神神秘秘地说起单于的两个姬妾争风吃醋的事来,说是为了争个瓷观音,两个人险些打起来,气得单于把那两位美人都赶了出去。
    幼桐见惯了这些大户人家里头妻妾争风吃醋的事,倒也不算太上心,只笑着回了一句,道:“这两位美人都是单于宠妾,怎么这般小家子气,不过是尊观音,不说是瓷的,便是玉的,也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吧。”
    “李夫人哪里晓得,”有人高声回道:“我听说中原那边,有些地方的瓷器卖得比玉器还要贵呢。两位美人打架的时候我正去送茶水,偷偷瞄了一眼那尊观音像,可不得了,真真地莹白如玉,宝相庄严,说是什么景什么镇产的,在中原,那都是皇帝才能用的。”
    幼桐心中一动,居然是景德镇所产的观音像?本朝自太祖皇帝始,景德镇便成为御窑厂,每年所产的瓷器极其有限,除了进贡之外,便只有极少数的瓷器在贵族官宦人家流传,且大多都是茶具花瓶,观音像极少。却不知这单于究竟从何处得到的此物?
    心念至此,她赶紧回屋去寻徐渭,将此事一一告之。徐渭听罢,面上也是一片肃色,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据我所知,武德三年时,景德镇曾进贡过一批瓷观音,一共只有十尊。除了宫中留存的三尊观音像,其余的都由先帝赏赐了下去,具体给了谁,我却是记不清。不过,只需让人将余下几尊观音像是去向调查清楚,想必就能清楚单于这一尊到底从何而来。”到时候,那个奸细也必能水落石出了吧。 
 
    85 逃走
   第二日徐渭就把消息传了回去,至于到底怎么传的,幼桐却没有再问。匈奴人能在西北军中安插奸细,想来徐渭在此地安插的探子也不少。不过这些都是机密,幼桐并非军营中人,自然不好多问。 
  
    因此事调查尚需时日,再说也不一定真能查出奸细来,故二人并没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件事上。
 
    幼桐依旧与府里的丫鬟们打得火热,甚至还认识了单于的几个姬妾,每天都在一起交流御夫之术,好不快活。徐渭则继续着他的画师生活,除了偶尔与单于商讨下画技,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屋里画画,依旧是整天端着架子,只不过到了现在,府里再没有人会觉得他清高了。 
  
    月底的时候,西北军与匈奴又打了两场,两败俱伤,柳将军负了伤。徐渭收到消息后便有些不安,柳将军是他的心腹,军营那边的大小事务大多由他经手,因他在军中颇有威望,又是徐渭的心腹,故众人对他还算服气。而今他一负伤,徐渭自己又在敌营,军中怕是无人可独当一面了。
 
    “我们得尽快回去。”晚上,徐渭沉着脸跟幼桐道:“京城那边的消息怕是等不到了,无论如何,临走前,我总要去探一探他的书房。” 
 
    幼桐知道他的脾性,看他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早已下定了决心的,她便是再劝也是无用。索性不作他想,沉吟了一阵后,才正色道:“既然都要走了,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索性来一招狠的。”
 
    徐渭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惊喜,“难道我们又想到一起去了。”
 
    幼桐只笑不语,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点了点。徐渭会意,也学着她的样子蘸了些茶水,二人一齐低头各写了一字,再齐齐抬头看清对方指下同样的字,不由得会心一笑。
    当日下午,李大画师与夫人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儿闹了起来,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声响,大门再开时,就瞧见李大画师一脸青紫地从屋里逃出来,狼狈不堪,紧随其后的,是一只飞在半空中的茶壶,险险地擦着他的脑袋,“啪——”地一声砸在走廊地板上,摔得粉碎。
    “泼…泼妇…”李大画师小声地骂了一句,却不敢回头,捂着脑袋往院子外头跑。下人们探头探脑地在外头看,只依稀瞧见那房里一片狼藉,屋里还有隐隐的抽泣和咒骂声。谁也不敢进屋。 
  
    一直到晚上,李大画师也只敢在外头游荡,连院子都不敢回。府里的下人们瞧着都只偷笑。
    三更时分,府里众人忽被一阵喧闹声唤醒,屋外有人高呼“走水”。众人大惊,胡乱地套上衣服,赶紧起床去救火。  
    单于也被吵醒了,披了披风出来探看究竟。待看清浓烟飘来的方向,他顿时色变,怒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书房会起火。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救火!”
    单于所在的府邸是前些年特意仿照汉制所修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但同样却禁不住一把火。浓烟滚滚处,府里下人几乎不敢靠近院子,只提着木桶在外头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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