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梅花之四四来也

    一晃眼，已经是乾隆二十四年的春天。
    为宋璃续命的血舍利依旧没有了无音讯，哪怕是胤禛派出了整个粘杆处，哪怕乾隆出动了大内密探，血舍利就好像从江湖中蒸发了一样。
    眼见着爱妻的身子骨如同风吹柳絮一般，一日不日一日，胤禛的心也一日日地沉下去。他觉得，若是宋璃再一次离他而去，那么他也肯定不会独活下去。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将会多么地了无生趣。
    宋璃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尽管很多次都想睡过去不再醒，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醒了过来。她深知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旦一方不在了，也会毁了另一方。
    乾隆时不时地也会来看看她，只不过随着她的身子越来越差，他只能远远地站在门口看她一眼，久了，便来的少了。
    前一段时间，乾隆从围场带回了一个姑娘，据说是五阿哥不小心射中的。本该当做刺客处理的那姑娘，居然被乾隆带回来宫，还让太医们精心治疗。这让胤禛听了只骂乾隆糊涂，不过骂归骂，胤禛现在的心思已不在这上面，所以也只是让弘昼帮忙盯着一点。
    永璇从杭州去了广东，倒是托人捎回来了许多洋玩意儿，说是要给四叔四婶乐乐，宋璃醒着的时候，总是对那些透着现代化气息的玩意儿爱不释手。
    四爷知道，宋璃是想家了。
    “额娘，小燕子那丫头啊，古灵精怪的，时常逗得朕开怀大笑，不如哪天朕把她带来，也让额娘您乐呵乐呵？”
    “你带那野丫头来掀了陈家的屋顶吗？”四爷瞪了一脸有女万事足的乾隆一眼，掖了掖盖在宋璃身上的毯子，难得宋璃的气色不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小燕子？”宋璃觉得这名字耳熟，卧病三年，她早已忘记了还珠这部戏，倒是会偶尔问问那耗子的近况，以作娱乐。
    “是啊，额娘，小燕子是朕的......”乾隆很想说“小燕子是朕的沧海遗珠啊！”可是，在四爷面前，他不敢这么说，于是，硬生生地掐掉了后面原本想说的话，那沧海遗珠四个字变成了干巴巴的“义女”二字。
    话说这时候的小燕子，在经历了半夜出逃未遂的事情后，已经完全放弃了短时间内告诉乾隆真相的想法。反正这宫里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仙女一样的令妃娘娘，五阿哥、尔康尔泰也都对他很好，要是就这么走了，她还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们。
    不过总是待在宫里也是很无聊的，尤其是当宫里还有个虎姑婆似的皇后总是喜欢找她麻烦的时候，她就真的很想每天都出宫。
    她还想去看看紫薇，虽然知道紫薇在尔康家里，虽然她也扮成小太监去看过她，但是小燕子的心理总有一种负疚感，是她抢了紫薇的爹，既使她说过她会把爹还给紫薇，她的负疚感还是一天胜过一天。
    这一天，她终于又说服了五阿哥和尔泰带她出宫去看看紫薇，临行前还挑了不少金银首饰，说是说要与自己的姐妹有福同享，但是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
    “紫薇，紫薇，我好像你啊！”
    紫薇一抬眼，就看见一只脚刚跨进门槛的小燕子朝着她扑来，有些震惊，心里虽是不悦，却也没有躲开。
    “小燕子，你现在是格格，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紫薇推开快勒死自己的小燕子，淡淡地说道。她是夏雨荷的女儿，却早已不是还珠中的夏紫薇。
    还珠中的夏紫薇，柔美崇高。说的好一点，那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富有才华。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不谙世事，和社会脱节。
    现在的紫薇，只是想完成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的遗愿，找到乾隆，然后问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是不是格格，有没有荣华富贵，嫁不嫁尔康，这些都与她无关。
    “小燕子，你不要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我家小姐不比你那么壮，你没看见我家小姐被你勒地脸都红了吗？”金锁一向是不喜欢小燕子的，扶着紫薇坐下，又冲着一脸懵懂的小燕子吼道。
    “金锁，小燕子只是太久没有见到紫薇了，太想念紫薇了，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小燕子呢？”尔泰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就斥责起来。
    “要不是......”
    “金锁，不要说了，还不快给五阿哥几个泡茶？”紫薇打断了金锁的话，却只是提到了五阿哥，她的视线看向五阿哥，虽然那张年轻的娃娃脸上有着九分九的天真，眼底深处却露着十分的狡诈。
    紫薇心里清楚，对于小燕子，对于福家，或者说是对于令妃，五阿哥和她是持有相同的态度的：利用。
    “紫薇，我们不喝茶。”小燕子忙说道，“我们来可不是喝茶的。”
    “哦？那小燕子，你来又是为了什么呢？”紫薇眼睛微眯，笑着。
    “紫薇，你知道嘛，宫里虽然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我总是觉得吃不好也睡不好，更别说玩了。”小燕子的脸上满是沮丧，拉着紫薇的手，说道，“紫薇，还好你还在。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永琪说，最近宫外可好玩了，好像有很多庙会。”
    紫薇看着小燕子的那万分期待的神情，又看了看屋内那三个男人的脸色不一，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春节过后，京城迎来了惯常的庙会，不止是京城各家商号，就连五湖四海的贩商走卒也会来凑凑热闹，走走场。
    作为江南最大商号陈家商铺的老板，虽然不用亲自上阵，但是四爷却还是时不时地会去庙会走走。有时候是陪着宋璃逛逛，有时候是去看看自家摊位的生意，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人群之中寻找着爱妻喜欢的事物。
    有时候，也许是一块小零食，也许只是一件小饰品，也许不过是坊间的一段笑话。
    “大胆小贼，你给我站住！”
    四爷正比看着两个玉镯，却瞧见前方不远处的摊位正在不停地倒下，围聚的人也正手忙脚乱地散开。
    人群迅速散开，四爷总算见到了那纷乱的根源。只见一个头发稍微散乱的姑娘，手舞长剑，追着前面一个惊慌失措的男的。
    人群散去，却只有四爷还是不躲不闪地站在那儿。
    那人见就要撞到人，连忙急刹车，却不知是因为被追的太久，整个人就往旁边倒去。
    “好你个奶奶的，居然让姑奶奶我追这么久！看姑奶奶怎么教训你！”小燕子面目狰狞，挥着剑朝着那人比划，吓得那人的脸煞白煞白的。
    四爷的记性还算好，倒是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姑娘，不由得疑惑：这姑娘分明就是三年前到陈府来偷窃，被影卫抓住的三个中的一个。
    “陈老爷，陈老爷救救小的，这个姑娘是要杀了我啊！”
    许是四爷在京城有些名气，许是这男的眼尖，居然认出了四爷是那个陈老爷，抓着四爷的衣服下摆央求道。
    “你偷东西你还有理了！陈老爷算个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还不赶紧把姑奶奶的银子交出来！”
    “姑娘，我真没偷你银子啊！”
    “胡说，明明就是你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我的银子才不见的！不是你偷的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掉了不成！”
    “姑娘，你这话也不对了，若是今日经过你旁边的不是张屠夫，而是皇上，难不成就是皇上偷了你的银子？”
    “胡说，皇阿玛有那么多银子，才不会偷我的银子！”小燕子脱口而出，说完了就后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永琪说过，在宫外绝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小燕子说话很快，未必有几个人听见，但是有心的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四爷皱了皱眉，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弘历口中那个活泼可爱的“义女”了。
    “小燕子，说了在宫外别乱来。”好哥哥五阿哥姗姗来迟，拨开人群，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剑，他放好剑，抱拳冲着那张屠夫说道，“抱歉，我这个义妹就是这么冲动，若是她认定的，就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还请这位大哥担待，将你的银子拿出来，若是不对，也就不是偷我们银子的人了。”
    四爷看了看五阿哥，想起几年前争夺血舍利的客栈，那个坐在二楼角落的年轻人。
    这人有脑子，也有野心。只可惜在权利争锋这件事情上，站错了边。
    眼前的五阿哥，让四爷想起了当年和自己争夺王位的八贝勒，虽然他娶了兔妖，却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拉拢仙境中明面上的城主兔老大。
    良妃不受宠，他就与当时的宠妃僖嫔交好，虽说为了权利达成同盟无可厚非，但是四爷就是看不惯这一点。
    “这银子对与不对，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毕春，那盆水来。”四爷淡淡地交待道，“看几位身着不凡，想必是富贵人家，这身上的银子必然是浸在香粉里的，张小哥一介屠夫，每日经手的除了血腥便是油腻，这银子自然也会跟着人的气息。”
    毕春将水端来，四爷取过张屠夫的那黑漆漆的钱袋，将银子全都倒了进去，一瞬间，水里就飘起了一层油花。
    “结果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这位大哥，真是对不住，是我这义妹的不是，这些银子给你，权当是我这义妹搅了你的生意的赔礼。”
    五阿哥说着，掏出银子来，递给张屠夫。
    四爷冷眼看着这场戏，虽然他也唱了个过场，但这戏台上的红脸，却是五阿哥。这左一句义妹，右一句义妹，其实说白了，就是压根没把小燕子当成妹妹。若真当成妹妹疼爱，又怎么会吝啬“妹妹”二字的称呼呢？
    “这位爷，好生面熟，请问尊姓？”
    “我家老爷姓陈。”毕春道，心里补了一句，“是你爷爷。”
    “陈老爷，幸会，在下艾永琪，听闻节后庙会热闹，所以带义妹出来凑凑热闹，义妹鲁莽，还让陈老爷见笑了。”永琪抱拳，说道，他早就听说了京城有一位陈老爷，是一位大善人。以他的野心不可能不在宫里宫外设立耳目，想必乾隆有时候会往陈府跑的消息也早就是知道了的。
    “艾少爷过谦了，令妹，真是……天真活泼。”四爷淡淡地说道，转过身，对着玉器摊的摊主说道，“老板，就要这一只了。”
    “陈老爷也喜欢玉器？艾某不才，略懂一二，不过，恕艾某直言，陈老爷手中的这只玉镯的成色远没有刚才放下的那只好。”
    “多谢艾少爷提点。不过，这世间人都喜欢成色好的玉镯，却也有人偏偏喜欢略带瑕疵的。”四爷笑了笑，将那玉镯包好放入怀中。
    “永琪，这位是？”紫薇一行走了许久才过来，虽然表面上是紫薇弱不禁风，追不上小燕子。实际上却是紫薇不想卷进小燕子的闹剧中。
    “紫薇，这位是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大商人，陈府陈老爷。”永琪介绍道，“陈老爷，这位是我义妹的结拜姐妹，夏紫薇。”
    “陈老爷有礼。”紫薇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一脸清隽的四爷，却是心情复杂，还珠里面姓陈的不是只有那个知画的爹吗？不过知画的爹不是一个知府还是知县的吗？怎么会是商人？而且还这么年轻？
    “夏姑娘有礼了。”四爷对夏紫薇的言行还算满意，更觉得永琪的介绍有趣。义妹的结拜姐妹，也就是义妹的义姐妹，不就是他的亲姐妹吗？
    “陈老爷，所谓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今日我做东，咱们一同上龙源楼上去喝一杯如何？”
    四爷浅笑，摇了摇头。
    “内子还在家等我一同用饭呢。改日吧。”
    四爷说罢，便同毕春走了。留下是若有所思地五阿哥，以及有些疑惑有些羡慕的紫薇。
    这世间，竟然还有记得同妻子一起用饭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伤后第一次更新，让各位等久了，真是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