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洛克在浴室,她查看了昨晚放进充电器的手机。电话有开机,讯号显示收讯很好,所以她不会不小心漏接了电话。她拿起充电器上的手机,放进浴袍口袋。
她联络客房服务,要了牛角面包和果酱,外加咖啡和鲜柳橙汁。洛克没有表示过不喜欢传统法式早餐,所以她就随便点。他对食物的表现也非常世故又有包容性。他还有很多过去的事没告诉她,但她也没对他完全坦白,可能永远也不会。他很健康、很诚实,而且目前是她的,这就够了。
他从浴室探出头来。「你要现在泡澡,让我等食物送来,还是要之后再泡?」
「之后,我不想泡到一半被食物打断。」
「那我先淋浴。」他又消失在浴室里,不久她就听到淋浴的水声。
他才刚出来,食物就到了。他穿着时髦的黑色长裤和简单的白色无领衬衫,袖子卷到肌肉纠结的手臂上。他签了帐单,黎璃则背对着房间,看着窗外,然后他送服务生出去。他一关上门转过身,黎璃的手机就响了。
她深吸口气,从口袋拿出手机。瞄了眼窗口,看到来电号码并未显示。「我想是他。」她说着掀开电话。「哈啰。」她改用法文回答。
「你做好决定了吗?」
听到机器变音的怪声,她对洛克很快地点点头,他则把头贴在她的头旁边。她把电话稍微移离耳朵,让他也听得到。
「我决定了,我接,但有个条件。我们必须先见面。」
对方停了一会儿。「不可能。」
「一定要变成可能。你要求我去冒生命危险,你却什么风险都没有。」
「你不认识我,我不认为见面会对任务产生多大的保证。」
他说的没错,但她已经安心了。如果电话是罗德打来的,他会马上同意见面。派别人来见她、用她不认识的人来引她入陷阱是很简单的事。这个人不是罗德,也不是罗德的手下。
她才想要同意他,说不需要见面了,但洛克急忙做手势,用口形说:「见面。」再点点头。他要她坚持会面。
她不知道原因为何,但还是耸耸肩,顺从他。「我要看到你的脸,你认得我,不是吗?」
对方迟疑了,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你知道了我的脸又有什么差别?我可以编造名字,你还是不会知道真相。」
那也没错,她想不出任何合逻辑的理由继续坚持,干脆不照逻辑走。「那是我的事,」她突然说。「答不答应随你。」
她听到他沮丧地深吸口气。「我答应。明天两点皇家皇宫公园前面。戴一条红色围巾,我会去找你。一个人来。」
洛克摇摇头,脸上坚定的表情让黎璃明白这点他绝不让步。
「不行,」她说。「有个朋友会陪我去,他很坚持。我不会伤害你,先生,他只是要确定你不会伤害我。」
那人笑了,电子变声器只传来尖锐粗嘎的声音。「你很难缠。很好,小姐。还有什么条件吗?」
「有,」她说,存心作对。「你也要戴红色围巾。」
他又笑了,挂断电话。黎璃合上电话,叹了口气。「不是罗德。」她多此一举地说。
「应该不是。很好,我们真的可以休息一下了。」
「你为什么也要去?」
「因为不想会面的男人一定有秘密,我不信任他。」他端起咖啡,递给她,再眨眨眼。「猜猜这表示什么?」
黎璃瞪大眼,还在想电话的事,完全搞不清楚其中的意义。「什么?」她困惑地问。
「这表示我们还有今天。」他用自己的咖啡杯轻敲她的示意。「以及今晚。」
他的意思是,他们无事可做,只有彼此。她的嘴角慢慢露出笑容。走到窗边,她拉开窗帘,看着阳光普照的窗外。「如果你无聊,我们可以去迪斯尼乐园。」她说。她觉得现在她可以承受了,不再去想丽雅的回忆,不再伤心难过。
「你在那里会不穿衣服吗?」他问,啜了口咖啡。
太了解这句话的暗示,她嘟起嘴唇说:「不可能。」
「那我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是星期六,又是一个凉爽的大晴天,游客与车辆蜂拥而至。洛克原以为这个时节来这里的游客会很少,但显然不是。很多人大概都觉得需要来看看皇家皇宫公园,不然就是有什么庆典。这么多人总要有个理由。
很不幸,公园「前面」实在是太广阔了。这座华丽的大花园有三面围绕着商店、餐厅和艺廊。游客要进公园得要从大广场进去,但里面散布着长条形的石柱。他觉得那是某个艺术家对……某样东西的概念,但却显得现代化而不协调,和十七世纪的建筑完全不搭。那些又长又气派的柱子还挡住了视线。要在廊柱和一大群人里找出一个人,比他的预期更难,而且那群人里有很多好象都戴了红围巾。
总之,他觉得这样接触实在不太高明,但也令人安心得多。若是专家就会选择更好的方式,也就是说和他们交手的是个外行人,很可能是赖氏实验室里突然警觉到苗头不对的员工。他们绝对比他占优势。
黎璃站在洛克身边环顾四周。她戴着墨镜掩住眼睛,还戴了棕色隐形眼镜以防必须拿掉眼镜,也戴了常拿来遮住头发的女用钟形帽。洛克低头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往身边拉。
他认为自己的渴望及需求、喜好和厌恶并不复杂,但黎璃的情况与他对她的感觉绝对称不上单纯。他现在是进退维谷,他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轻重缓急,一次处理一件事,并希望事情能解决。当然,黎璃那件事解决不了,而且一想到他不得不做的事,他就觉得心被揪紧了。
真希望可以和法兰谈。法兰还活着,也有意识,但重度昏迷,还待在加护病房。在洛克看来,「有意识」不能正确描述他现在的状况,因为法兰的助理说他听到「握我的手」时会照做,或偶尔张嘴说:「水。」但洛克认为,有意识表示可以和人谈话,进行有理性的思考。法兰还差太远,他的病房里没有电话,就算有,他也无法接电话。
黎璃的事一定有别的解决方法。他很想要和她谈清楚。先让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再说出整个来龙去脉。事情不一定要按照法兰的命令去处理。
但他没有,因为他非常确定她会有的反应。好的情况,是她会离开他并消失。糟的情况,是她会想要杀他。想到她的过去,再加上她平常已经很谨慎且不信任人,他敢打赌他的下场不会太好。如果她之前不曾被想杀她的爱人背叛,他也许还有机会。她一说出那段往事,他差点要大声呻吟,知道她一定会有很负面的先入之见。那次她是九死一生,当然不可能对他额外开恩,先谈再拿枪。
她的情绪一触即发,他也知道。她已经饱受失落及背叛,几乎完全封闭自我,不愿再承受另一次打击,他心知肚明,是环境逼她找上他,幸好他手脚快,善用机会,尽管她不想和人接触,但其实渴望已久,她的生活中完全没有笑声、欢乐及喜悦。至少他能在短期内给予她这些,那正是她最无法抗拒的。就如他说过的,他是个幸运的混蛋。
过去这几天,她容光焕发,他却伤透了心。他没有自大到以为那是自己超绝的做爱技巧或迷人的个性所造成。那纯粹是和人接触的功效,让她走出了壳,开始欢笑、调情、接受并付出情感。但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消弭掉数个月或数年来的习惯。她仍然战战兢兢,只要有一丁点背叛的迹象,他在彼此间所建立的信任立刻就荡然无存。
他也是一团糟,因为他和她一样陷进去了。如果他触动了她,那她也触动了他。过去两个晚上和她做爱,真是……该死,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失去她会让他撕心裂肝,所以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直到不得不失去她。因为如果现在坦承他的真实身分、说他是来追寻她的人,她绝对会认为那是背叛。该死的王八蛋。他还以为自己处理得来,高高兴兴地哄她开心一段时间,却没料到她会变得如此重要。他之前也不知道她的身心饱受创伤。他又笨又傲慢,只用到小脑,却没用大脑思考;现在他和黎璃都要付出代价了。
好吧,他是理当付出代价,但黎璃很无辜。至少她在整件事中是个好人。她或许杀了中情局的情报来源,但那混蛋本来就该死,尤其他还想出那个流感病毒的计划。虽然她一开始不知道,动机只为了复仇,但洛克觉得不需要鸡蛋里挑骨头。而且黎璃后来也不曾放弃,甚至答应上场代打,自愿牺牲来完成她认为正确的事。能择善固执,或有这种道德情操的人已经不多了。
当他领悟到出了什么事,以及如此的被攻其不备,他的胃突然没了底,心也狂跳。「我的天!」他大声说。尽管天气凉爽,他却开始冒汗。
黎璃迷惑地抬头看他。「什么?」
「我爱上你了。」他脱口而出,因为发觉自己的感情,以及隐藏于未来的灾难而感到震惊。他咬着牙、闭紧嘴,以免又不慎失言。他刚才说的话已让他觉得仿佛从悬崖跳下。
她戴着墨镜,所以他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但他看得出来她在快速地眨眼睛,双唇微启。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