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赖维多也是出于个人恩怨。」她指出。「我对他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不一样。你真心喜欢乔医生,之后才发现他的工作。杀了他,你会伤心。」
他也许是对的,她想着,把头往后靠在头枕上。在计划杀害维多时,她是靠着一波强烈的痛苦一直在支撑着,完全不顾其它。但从那时候到今天,她再次找到了阳光。杀害乔医生一定会掩去一部分的太阳。她不懂。杀死乔文森符合正义公理,也许是最具正义公理的制裁——但她很高兴没有杀他。就是这种高兴的感觉,让她既困惑又烦躁。她对工作失去热忱了吗……而且洛克也注意到了吗?所以他才会出手?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不要烦恼。都过去了。」
过去了。完了。结束了。她觉得仿佛身后有扇门关上了,封住她的过去。除了和洛克去希腊,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不再有目标。
他们到达机场,把奔驰还给租车公司,走向机场柜台报到。班机还要再等两个小时,他们又都饿了,所以走进机场的一家餐厅。他们选了后面的位子,以便监视入口。报到非常顺利,没有人试图耽搁他们,看到黎璃的名字也没有人眨眼睛。这让人很不安。
餐厅的墙上有几架电视,客人可以边吃边看新闻、体育或天气预报。一听到「赖氏」的名字,他们两个都抬起头。
「今晚的焦点新闻是,赖戴蒙表示今天傍晚赖氏的一处产业毁于一场爆炸,他的哥哥赖罗德也因此丧命。这对兄弟不到一个月前刚失去父亲赖维多。赖戴蒙随即接掌赖氏组织的领导权。导致赖罗德死亡的爆炸案据说是瓦斯管线安装错误所造成。有关单位正在调查。」
黎璃和洛克对看了一眼。「罗德不在那里!」她低声说。
「我知道。」他一脸若有所思。「王八蛋。我想是夺权政变。」
黎璃不得不同意。戴蒙显然抓住机会杀了罗德,再让谋杀案变成意外。那一定是临时起意,因为实验室的毁坏而促成这一冲动的决定。但戴蒙一向是公认为头脑聪明的那个,具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他会这么鲁莽行事吗?结果很可能会让他自己也丧命。
另一个唯一的可能,是罗德的死完全不是临时起意。那就只可能是——「我的天!」她脱口而出。「这全是他一手策划。」
三个星期后,黎璃有天傍晚午睡醒来,听到洛克在阳台上用卫星电话和某个人争吵,吵得很火大。「该死,法兰……不!不!去你的,不!好的。我说好的,但我不喜欢这样。你欠我,一大笔。对,我说你欠我,所以你最好该死的说了要照做。」他摔上电话,走向阳台的矮墙,双手支在腰后,怒视着蔚蓝的爱琴海。
她滑下床,穿过双扇门,进入阳台,走到他的身后,用双臂环住他的腰。她的头靠在他赤裸的背上,亲吻他温暖的肩胛骨。「你终于和法兰说到话了?」法兰就是他出车祸的那位朋友。两个星期前,法兰终于离开加护病房,转到一般病房,但显然有人守护着他,坚持不让他受到打扰。前一天,他转到一家复健中心,但从洛克的口气听得出来,他并不喜欢他们的第一次谈话。
「那个顽固的混球。」他怒吼,但抓住她的一只手压在他的胸前。
「怎么了?」
「他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例如?」
「接下我不喜欢的工作。」
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消息。过去三个星期,他们待在希腊的艾弗亚岛上,适应了慵懒的作息,感觉像在天堂。白天经常是阴天。但绝对比巴黎温暖,最高温度可以到华氏七十度。晚上很冷,但更适合在床上相互依偎。今天的天气几乎是完美,整天都是晴天,很温暖,所以洛克大部分时间都打着赤膊。现在太阳快下山了,温度会迅速下降,但几分钟内他们仍然很舒服。
他们做爱、睡到日上三竿、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在镇上漫步。他们租的房子位在港镇卡里斯托斯的山坡上,有很壮观的海景。黎璃早就爱上那栋房子,简单的白屋配上鲜蓝色的百叶窗以及宁静的气氛。她可以永远和他待在那里,但她知道田园生活终究会结束。
终究还是比她的预期提早很多结束。如果洛克接下这个他不想接的工作——法兰显然正扭着他的手臂逼他接下——他就得离开这个岛。他不在,她当然可以留下来,但重点是:她想留下来吗?更重要的是,她能否选择跟着他。他们还是没有讨论未来,眼前的生活很愉快,所以她就尽情享受,过一天算一天。
「如果你接下了工作,你会去哪里?」
「我还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想接?」
「因为我不会在这里。」他在她的怀中转身,亲吻她的前额。「我不想离开。」
「那就别走。」
「法兰在搞那套『为我而做』的把戏。」
「所以是他自己做不来。他还要待在复健医院多久?」
「他说至少一个月,天知道他要花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如果接下工作,你会离开多久?」
他没有回答,她的心一沉。那就是很久。「我可以跟你去。」她提议,虽然之前她并不想。如果他要她跟去,他一定会说。他会要她跟去的,对吧?他每天都说「我爱你」,一天好几次。而且他表现的方法更多,他喜欢在她身边,随时注视着她,不断地碰触她。
「你不能去。」最后他说。「就算我接了,你也不能跟去。」
那就这样了。「你什么时候必须决定?」
「这几天。绝对不是现在。」他捧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在渐暗的暮光中端详着她的容貌,仿佛想要好好记住。他的蓝眸深遂而专注。「我知道我做不到,」他低声说。「我不想离开这里。」
「那就别走。」她简单地说,他笑了。
「我希望有那么容易,法兰……他是个很难拒绝的人。」
「他握有你的把柄吗?」
他笑了,苦笑而不是微笑。「不是那样。他刚好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我不得不承认,但我信任他,超过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突然一阵颤抖,骤降的温度终于使他屈服。「我们进屋去吧,任何事都好过穷担心我可能不会接的工作。」
他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既然他不提,黎璃也不提。他们进屋去吃简单的晚餐,有用时萝和酸豆调理的新鲜马铃薯、加了橄榄油的羊奶干酪、面包和布塔利红酒。他们从镇上雇用了一个名叫苏拉的女人,每天上山来帮他们做饭。起先她想根据希腊的传统准备丰盛的晚餐,但他们告诉她,他们晚上喜欢吃轻淡些。她不喜欢,但服从了。至少她可以提早一个小时回家,和自己的家人一起享受丰盛的晚餐。
房子里没有电视,他们也不怀念。他们在那里待了三个星期,洛克只买了两次报纸。排除外界的干扰正是她需要的,只是单纯的活着,没有压力,不需要回头看。有一天天气很温暖,她在阳台上坐了几个小时,尽情享受着阳光,抚平心里的伤痛。她把丽雅的照片放在卧室里,随时都看得见。隔天洛克也拿出皮夹里两个孩子的照片,放在丽雅的照片旁边。苏拉以为三个孩子都是他们的,他们也没有反驳她的想法,反正不容易解释清楚,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太懂希腊语,苏拉的英文也没那么好。大部分的事情勉强可以沟通,但要很努力。
那天晚上,知道洛克可能很快就要离开,黎璃老是想起丽雅。有时候就会这样,一个转弯,记忆就突然涌现,但现在她可以连续几天不再哭泣。而且因为她常常想起丽雅,她想知道洛克是否会想他的孩子。
「你想念他们吗?」她问。「可莉和山姆?」
「想到心痛,」他立刻回答。「我想是我活该。」
她知道他对孩子很有罪恶感。却不知道他欣然接受那罪恶感。「那何不拋掉苦行僧的粗毛衬衣,搬到他们的附近?你错过了他们的童年,并不表示你也得错过他们的成年。不久你就会当上祖父,你也要和孙子孙女保持距离吗?」
他把酒杯转了又转,若有所思地瞪着杯子。「我很想常常看到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常常看到我。我去见他们时,他们很友善,也很喜欢我,但也许那是因为我和他们的生活不太相关。如果我想要介入……谁知道?」
「那就去问他们。」
他很快地一笑。「简单的问题有简单的答案,是吧?对小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陪着他们,我让他们失望了。虽然痛苦,却是实情。」
「没错,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一直抱着这痛苦的实情吗?」
他注视着她许久,喝掉剩下的酒,把杯子放在桌上。「也许不会。也许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去问他们。」
「丽雅若还活着,我一定会陪着她。」那是另一个痛苦的实情。这句话也暗示丽雅死了,但你的孩子还活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他强调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她一直想到丽雅,以及洛克可能不会再待很久,她怕没有机会告诉他。他们讨论过这件事,但他似乎没有完全了解——不然,就是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犯过的错误,以远离孩子在惩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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