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板女,触屏男

36 宠就一个字


2010年12月26日,我在花了好几十万做防监听的总裁办公室,一块200元前的粗布窗帘后,听见了一些话。
    咖啡杯子滚到艾寻欢脚边的时候,我的背还靠在暖洋洋的窗子上,已经透心儿凉。
    老爸说,你男人没对你都说实话。
    老爸说,你粥里有两颗红枣。
    我只是没有料到,实话是如此惊悚,红枣是如此骇人。
    我的男人他是个终究要一走了之的人,我的粥,它总有一天会凉了,透了,凝了,馊了。
    老爸总是对的。
    老爸说,人哪,都是容器。
    我早就知道艾寻欢他是那8%股权的保险柜,是我天真了。
    保险柜始终还有个密码锁,有锁,就不是绝对的安全。
    所以,艾寻欢这容器,从一开始就是储钱罐,放进去绝对安全,拿出来就要粉身碎骨。
    洞房花烛夜,人间蒸发时。
    “怎么个死法?飞机失事?”
    “那陪葬的人多了点,还是车祸吧,一个车直接冲出公路开进太平洋去。”
    艾寻欢他依旧以十五度微微上扬的眸光,打量着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要不怎么说,叶欢学长当初实在是找对了人。
    “然后呢?你是打算真的舍生取义,还是找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一辈子?”
    “死鬼也是鬼,活鬼也是鬼,我原本打算多在这世界上糟蹋几年粮食。”
    “原本打算?计划有变?”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每一根颤抖的骨头,尽管艾寻欢的眸子无星无辰无悲无喜,我却无法像他那般的淡定如常。
    我想起叶欢学长在电影院黑漆漆一片的时候,对我说,阿斩,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
    他刚说完,身后射来的那道光,就从我们上空扫了过去,光线之中我看见灰尘飞舞,我很久没看到这样老式的放映厅了,在这样的地方,看的不是电影,而是岁月流逝的沧桑。
    那时那刻,学长的话,让我心凉了半截。
    如今,终于明白了他的话,剩下那半截,也凉了。
    我又想起了艾寻欢他似是有意却又无心的说,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天后,你也要记住,我就在你的身边,以某种特别的角度看着你呢。”
    这一次他离开,他不会再对我说,“等我回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再回来就只有一副棺木,艾家和廖家那样的世家,8%那样一笔家财,足以让艾寻欢每一个细胞都消失。
    他是回不来了。
    但我仍旧原意听听他的计划,我仍旧在期待着他的变化。
    他长长缓了一口气。
    “我以为父亲走了,我了无牵挂,尘归尘,土归土,死鬼活鬼,差的只是一口气。可是没有想到,我身边有了你——”
    “然后?”
    “然后我决定,善待自己。”
    “……你骗我!你说过就算有一天你不在了,你也一直在以特别的角度在看着我。”
    “这句话还没完。”艾寻欢狡黠地眨了眨眸子,“下半句是,所以你别妄想趁我不在和别的男人勾搭,会死的很惨的。”
    “艾寻欢,我随时欢迎你来捉奸。”
    我终于呛出一口眼泪来,混杂着无边的笑意,和一串晶莹剔透的大鼻涕。
    他在我面前的桌上,放了两张照片。照片拍摄的都是我的屋子我的床,以及我和艾寻欢。
    一张是给大众看的,被ps成了游轮狂欢。
    一张是给廖东升看的,在廖东升办公桌和我老爸门板上各一份。
    第一次,他蹭着了火,第二次,他开了枪。
    如今他才肯承认,拍第一张照片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办了我。
    忍了二十来天,终于还是办了。
    这已经是男人这种禽兽最优雅的忍耐。
    “第一张是为了封住悠悠之口,第二张是为了敲开廖老爷的大门。”
    “廖老爷对我的风姿也感兴趣?”
    “相当。”
    我看了看叶欢学长,他一丝不苟地端坐着,眼睛有意识的在回避着桌面上那两张照片,也在自动过滤着我们二人对他父亲大人的调侃。
    “元旦放假,我们去美国怎么样?”
    “手续来不及了吧。”
    “找个熟人,签证应该不成问题。”
    “我连护照都还没有呢,大哥。”
    艾寻欢立马皱起了眉头,扭着头看看叶欢学长,“能借你的私人飞机一用么?”
    “我看没有这个必要,我已经得到消息,我父亲元旦一过就会过来视察。”
    “看来,这张照片的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离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我想家父也不希望这个最后关头出了纰漏。”叶欢学长敲打着桌子,掩饰不住自己的紧张,“寻欢,你一定不能再任性妄为了,你要永远记住,只要我还在,你就没事,不要做出我不能挽回的事情来,永远不要和家父顶撞。”
    “顶撞的话,我就不会泄出照片去了。”艾寻欢笑了笑,“我也是婉约派的。”
    “那我们需要做甚么准备么?”
    “不必。”艾寻欢又故弄玄虚起来,“自有人会去做准备的。”
    叶欢学长抖抖衣服,站了起来,窗帘拉开一人宽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庸碌匆忙的城市,“既然已经撕破脸,也就不必再给他面子。”
    他转身看着我们,微微一笑。
    “大干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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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30日临下班前,整个欢场沸腾了。
    盛世集团董事长廖东升为了表彰欢场面世几个月以来取得的优异成绩,特别在2011年1月来欢场考察工作。
    欢场严格说来还不算是个建制完备的子公司,还没有设立总经理,只有廖凡、艾寻欢和叶欢学长这三个总监撑着门面。
    其中,核心组组长廖凡,已经越俎代庖总经理一职许久,公司上下已经都把他当做不穿龙袍的万岁爷来看待。
    偏偏这个时候,叶欢学长和艾寻欢为了照片的事儿,不留情面地和他大吵了一架,又偏偏是这个时候,廖东升要来了——
    “惨了惨了,这下子叶总是死定了!”八卦薇薇大声地嚷嚷着。
    “怎么了怎么了?”
    “哎呦,你们不知道么?廖总雇人偷拍了阿斩和艾总的照片,贴在了阿斩老爸的门上去,这不,阿斩的老爸那天上午风风火火跑过来了么?中午艾总和叶总上去和廖总拍桌子去了——本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结果廖总的后台这个时候来了——丧气啊丧气啊——”
    “是啊是啊,艾总好歹还有艾家撑腰,你们说叶总会不会直接被咔嚓了?”
    “这都不好说呀,不管怎么说,廖总是姓廖的!”薇薇又一次飚出声来。
    “薇薇,你怎么就知道廖总比艾总的后台硬呢?一个是廖家的富二代,一个是艾家的富二代,半斤八两,但是你看看这两个人的气势,明显是廖总被吃的死死地!”
    “非也非也,要是艾总真的能把廖总拿下,他还能从核心组组长的位置上被轰下来么?我听人事的林主管说,廖总很得宠的,他进公司的时候,总公司特别有人交代过要好好照顾他——”
    “薇薇说的没错,那个廖总什么技术都不懂,欢场大大小小的业务都是艾总和叶总说的算,可是抢风头的时候他总冲在前面,这次董事长来,他肯定又要上前线了,这想都不用想啦——”
    我竖着耳朵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办公室里面的人都知道我是艾寻欢的耳朵,与叶欢学长交情也不一般,当着我的面,自然一边倒的倾向双欢。
    背着我们呢?
    陆逊这个离廖凡势力圈最近的人透漏说,核心组几乎被廖凡全盘拿下了。
    要知道,核心组里面的每个人,都对得起“核心”二字。
    日后真的内讧起来,滚蛋的绝对不会是核心组的人。
    这场二分天下的大战,我们胜在数量和舆论,他们胜在质量和后台。
    我并不担心我们会输,因为我知道,我们根本不会输。
    或者说,与廖凡在这小小的欢场斗法,输赢都不重要。
    我在关注着那风生水起的更大的欢场,那个战场上,赌上的是艾寻欢这个人的存在,和我们的未来。
    2011年1月4日,元旦假期一过,廖东升就来了。
    这一天欢场服务器对外假称系统维护一天,暂时停止运营,损失无以估量,却是廖凡下的死命令。
    全体员工都要以饱满的热情迎接董事长的大驾光临。
    重头戏就是晚上的聚餐,主桌上的桌签上,赫然是一些大人物的名字,欢场这边除了三位总监,只有一个人有上主桌的特权,那就是云清学姐。
    这一天她穿着一套合体的灰色套装来上班,里面的红色衬衫呼之欲出,却又极为服帖,头发高高盘起来,戴着最简单的首饰,却价值不菲。
    她整个人搭配得风采绝伦,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大家就围着她问长问短,最终还是八卦薇薇问到了重点:
    “云清啊,是不是廖总要把你介绍给董事长啊——你以后可就是嫁入豪门了——”
    云清的脸上难掩得意的神采,一边刷着睫毛膏,一边从镜子里面斜着眼睛在看我。
    我真怕她一刷子捅到眼珠子上去。
    我知道我和艾寻欢在一起的既成事实,狠狠虐了她一把。
    公司里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在说,云清放出话来,必将我这夺人所爱的小三扫地出门。
    说这话时,她似乎忘记了她也早已另有新欢。
    一如现在,那些妄图以云清为跳板讨好廖家的女人们,正争先恐后地拍着云清的马屁。围观群众见状分分落荒而逃,我也本想夺门而逃,却被云清党给堵了门口。
    “等等,我们有话要说。上次被你给争了个最佳员工去,大家都很不服气。今天董事长来了,正好主持个公道!”
    我知道她们并不在意这么个虚无的名号给了谁,只是不能给了我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哦?正好,我本来想着这辈子都跟董事长他说不上话呢,你们告我一状,真是给我脸,谢谢各位了。”
    她们大眼瞪小眼,纷纷去看云清的脸色,云清收好了那些新购置的高档化妆品,故意地慢慢地拉上了化妆包的拉锁。
    “闹到董事长那里去的确不好——”说罢,她朝那几个小单间走去,看着没什么人在,又打量了一下屋子,确定了都是她的人后,才优雅地,毫不犹豫地,把那一大包的化妆品,噗通一声扔进了马桶。“——学妹,大家不过说你几句,不是有意的,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化妆包扔进马桶呢?”
    青天白日的造谣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我不知道她这是算的哪一笔账,是没吃成叶欢学长这跟回头草呢,还是被艾寻欢甩了呢,还是发现艾寻欢的新欢是我呢,还是舞会上那杯自作孽不可活的红酒——
    总之,她不恨叶欢,也不恨艾寻欢,她把这一笔笔的帐,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我还记得从前在校园,她对我说,学妹来帮个忙。
    我还记得那天她在酒店,对我说,学妹,对不起。
    不知为何,我们竟然一步步,走到了这样不共戴天的敌对位置。
    而我,竟然让她变得如此得丑陋不堪。
    我被人重重撞到了墙角坐在了地上,我听见有人在楼道里喊着,打人了,打人了——
    在全民翘班的下午时分,这样的精彩戏码,自然不容错过。
    紧闭的女厕门外,一片乱轰轰。
    云清学姐拔掉了盘着发髻的发簪,扔在地上,然后悠扬的把自己的头发抓乱,还大力地,撕开了一颗套装上的纽扣——
    亮晶晶的,不知镶的是不是真钻。
    她随便那么一哭,都不带声响的,都刷出两条黑色痕迹来,铮铮吓人。
    我终于明白化了淡妆的她,为何独独一遍遍刷着她的睫毛。
    “我忍了你很久了,终于到一起还给你的时候了。”
    她脱下一边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大力地拉开门,然后我听见女厕门外廖凡夸张的声音:“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董事长的飞机马上就要落地了!”
    云清啊云清,你看看你把自己贱卖给了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看到你这副模样,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么一句。
    “都看什么热闹,散了散了!”
    廖凡一顿嚷嚷后,冲入女厕所瞪着我,我很不道德地笑了出来。
    “廖总,别急,化妆包我这就给她从马桶里面捞出来,烘干,去味,晚宴的时候一分不差地交还给她。”
    廖凡挑衅一般地用手指头点点我。
    “你别以为你有那两个欢撑腰就为所欲为了,今天晚上,我叫你们一个个都笑不出来!”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再笔挺的西装也掩盖不了他的猥琐和渺小。
    这副小人得志的尊容,真是比掉进马桶的化妆包还令人堪忧。
    有些气味,是烘不掉也去不掉的,那一股从骨子里开始发馊的味道。
    廖凡的表情还有些扭曲,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艾寻欢高大地立在门口,“打扰了。”
    “艾寻欢?叶欢!你们不是去谈业务去了?”
    “家里来了电话,说董事长很想见见我。”
    艾寻欢无所谓的说着,然后扭过头看看不做声的叶欢,“哦,他作陪的。”
    艾寻欢一扫坐在地上的我,又一扫廖凡身后哭的大花脸的云清,然后就当着她的面,弯腰向我伸出一只手,将我一把拉起来,拥了个满怀。
    他在廖凡面前尽量不说话,以防止一句话把廖凡给重伤了。
    开口说话的又是理论派的叶欢学长。
    “学妹,你这架打赢了么?”
    我被艾寻欢他狠狠地扣入怀抱里,声音都几乎发不出来,“你看呢?”
    “人家衣服也破了,妆也花了,化妆包也被你冲进马桶了,应该是你赢了?”
    “……算是吧。”
    “二女子打架,一方如此惨烈——”学长他一瞟云清,戏谑之意不言自明,“一方如此安好,真是生猛有加,粗中有细。”
    ……
    学长他一般不损人,损起来丝毫不比艾寻欢逊色。
    云清学姐她咬着嘴唇,搓着廖凡的西服袖子,廖凡抽出胳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身衣服,重新搞搞?”
    云清她满脸挂不住的样子,委屈二字跃然脸上,可惜那廖凡一颗心早已被董事长占满,已没有心情来怜香惜玉。
    “你不陪我去?”
    “我马上要去接董事长,你给我添什么乱!好好好,你叫小张送你去商场——来——”廖凡掏出一张信用卡,特别在我们面前闪了一闪,塞给了云清,“随便买,晚上一定要给我光彩照人。”
    说罢,廖凡整了整他的西装,努力想看上去比艾寻欢更高大更威猛。
    “艾总,叶总,那我们同去?”
    “叶欢,你先过去,替我向董事长问声好。我还有点事要办——”艾寻欢他终于放开了我,让我呼吸了一口气。
    他就把那西装往地上一扔,领带一松,挽胳膊掳袖子,胸膛起伏,呼吸加重。
    干干干干什么?
    不会在这儿你就想做些下流的事儿吧?这几天晚上你折腾的还不够么?
    看我一脸菜色,艾寻欢他揉搓了一下我的头发。
    “你这个小妮子想些什么呢?快点开工吧,还能赶上。”
    “……什么?”
    艾寻欢大步走向里面的单间,叉着腰看着里面的马桶。
    “化妆包这就给人家从马桶里面捞出来,烘干,去味,晚宴的时候一分不差地交还给人家。”
    “……你帮我一起捞?”
    艾寻欢侧目看着我,微微一笑。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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