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板女,触屏男

39 拜见岳父大人


在见双方父母这件事上,我觉得艾寻欢还是操之过急的。
    毕竟我们赤诚相待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
    但是艾寻欢已经早有预谋一般的,按照他的既定日程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在我见过了廖东升并得到了他的认可后,他也提出要登门入室。
    这仿佛是个很平等的交换条件。
    可是天知道,从头到尾占据主动权的,都是他。
    譬如说在除夕这个颇有特殊含义的一天,提议要跟我回家拜年这件事上,就充分体现出艾寻欢的狼子野心。
    我没还有给他答复,老爸的电话就自动追加过来。
    “阿斩,听说你和寻欢除夕回家吃饺子啊,好好好好——你这个大不孝的,都多少年没回家过春节了?”
    我扣下电话,艾寻欢微微笑着,一股妖气。
    “你们又越级勾搭了?很欢乐?”
    “我发誓我没有直接给伯父打电话联系。”艾寻欢眯起了眼睛,“只是我在同僚面前小小的抱怨了一下你的消极怠工,不带我回家——”
    同僚?
    ……
    陆逊!!!!!!!!!!!!!!!!!!
    一定是你这龟孙子见利忘义把我给卖了!
    艾寻欢又像抚摸宠物一样摩挲着我的头发,“有点长了,留起来吧,以后盘头方便。”
    “盘头?”
    “盘头。”艾寻欢不知所谓地笑着,笑得我发慌。
    我正要深入思索,他又打断了我,突然问:“你很多年没回家过春节了?”
    “恩。”
    “为什么呢?母亲已经过世,不是更应该每年过节的时候好好陪陪老人家——”
    我木然地看着他,咳嗽两声。
    “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不去陪他老人家,是他常常失踪,一走就三个月,大半年,把我丢在网吧混日子,我他娘的能考上A大,完全是我国考试制度的失败。”
    艾寻欢歪着头看着我,“你现在倒是很鲜活。”
    “我这叫自助式成长。”
    “我想你父亲一定很愧疚——至少,陆逊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晚上,我们推开老爸半敞开的门,看着老爸正生香国色地玩着游戏机,听着他嘹亮地飚出一句:“老子爆了你们的秃瓢!”,我万般无奈地看了看石化的艾寻欢。
    “你现在还觉得他愧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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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寻欢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如今我又多领教了一招,原来他是个包饺子的高手。
    看看我这锅韭菜鸡蛋面片汤,再看看他那锅滚圆滚圆的饺子,我的心,顿时扭曲了。
    “为啥上天赐予你女人般的厨艺,又赐给了你六块腹肌?”
    艾寻欢他一边捞着饺子,一边说:“因为他剥夺了你女人的容颜,还剥夺了你女人的胸肌。”
    我搅拌着露馅饺子汤的大勺,顿时掀起巨浪,他笑的如此自然,“每个家庭都是守恒的。”
    昨天他说盘头的时候,那唇边的笑容,也如此时一般的自然而古怪。
    只是马上就开锅的热气腾腾,让我顾不得深究。
    “爸——开饭了——”
    “我还差最后的三关!”
    “爸——”
    “爸——”
    “爸!”我挥舞着大勺冲出来,老爸他未曾从屏幕前扭过头看我一眼,只是飞快地迸发出一句:“还有两关!”
    我的大勺砸中他脑袋的时候,艾寻欢正端着饺子出来。
    他围着小花围裙,一副纯良的样子,站在我身后,声音有些颤抖。
    “阿斩,伯父出血了。”
    “哟,是么,伯父,您流血了啊?伯父?”我叉腰,老爸他依旧躺在地上不肯放开手柄,艰难地说:“最后一关!”
    我们还算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饺子,大厅里面传来的头一次不是震耳欲聋的电玩声,而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喜庆音乐,我这个好几年没看过春晚的人,也被感染了。
    这毕竟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
    老爸通关后,很乖巧地在吃饺子,头上的OK绷总是翘起来一头,仿佛是在向我示威。
    “伯父,我还没正式介绍过我自己。”
    “不说了,吃饭,吃饭,我认得你了。”
    “可——”
    我爸他夹了个饺子塞到艾寻欢的碗里,“我真的,都知道。”
    我总觉得,这一刻,我爸他身上闪着一丝神性的光辉。
    吃过了饭,老爸把我支开去洗碗刷锅蹭厨房,又把游戏机的声音开得很大。
    我知道他们要开始狼狈为奸了。
    从小,老爸一有猫腻就来这招,而我的耳朵早就练就了从嘈杂的背景音中提炼人话的能力了!
    他们开始说话了,我拧小了水龙头,蹑手蹑脚走向门边,打开冰箱门,假装在放东西,一股股冷气袭来,屋外却热火朝天。
    “寻欢啊,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头脑很聪明,也知道你心事很重,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脑子和心事,谁能胜了谁。”
    “伯父这番话真是……很深刻。阿斩这么聪明,工作能力这么强,原来是家族遗传。”
    “哈哈,我哪给她过什么遗传啊?从小就没管过她,其实要不是她泡在网吧里喜欢鼓弄这黑匣子,我是不想让她做这行的——”
    “阿斩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听说她大学几年成绩都是A,研究生的时候好几个导师抢着要她,也是个风流人物。”
    哼,艾寻欢你这个中途辍学的,还算识货。
    我正听的得意,老爸一盆凉水浇下来,“阿斩的韧性和抗压能力都不错,你越和她扭着来,她越往上冲,可惜,她在这个行当里,始终做不到最优秀的,那需要天分——”
    “哦,伯父觉得自己的女儿没有这种天分?”
    “差远了,你还比她稍强,不过也不是个搞技术的。”
    “看来伯父是个行家。”
    “不过是终极游戏迷罢了。”
    是啊,您老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走南闯北参加各种名目的游戏、电玩大赛,直到这几年才消停下来在家养老,可真对得起“终极”二字。
    我愤愤地关上冰箱门,走向水槽开始擦盘子,那瓷器被我磕地嘎嘎作响,从小积攒起来的怨气都膨胀起来。
    说到底,我也是个没啥家庭温暖的孩儿,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不男不女的模样。
    可是老爸他从头到尾都没内疚过,天天只顾着玩游戏,失踪个好几个月去鬼混,靠着早年一笔□□的奖金和利息活到现在……
    我越想越来气,嘎嘣一声,盘子碎了一个。
    “说起来,我对我这个女儿,真的是很愧疚。她肯定经常在埋怨我——”
    老爸的声音,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碎盘子刺入我的手指,冷水之下,已经麻木。
    “哪里,阿斩走到哪里,张口闭口都是‘老爸说’,说的时候很得意。”艾寻欢很少这么健谈,今天他话唠个没完,“我觉得伯父说的话很犀利,话如其人,伯父您——”
    “意会,意会。”
    这又是一个被我爸装神弄鬼欺骗的无知少年啊,想当年,陆逊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被我爸迷惑了,俩人一起泡吧一起出去参赛,好的跟亲爷俩似的,后来陆逊更是登堂入室,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忒欢乐。
    前有陆逊,今有寻欢,老爸简直是技术男杀手。
    “伯父,我很想听听你对欢场的见解。”
    “那个游戏我玩了个把月,搞到夜王的头衔就不玩了,跟那些也不知道是卖菜大妈还是十几岁小姑娘卿卿我我的,我一把老骨头扛不住啊!游戏做的不错,团队很强大,尤其是你这个做文案和脚本的,很花了一番心思啊——”
    “阿斩提供了很多灵感。”
    “你们这些小年轻,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灵感大把大把的,游戏很花哨,很梦幻,也很——”
    “很什么?”
    “玩网游的人,总算自己是宅男宅女,总说自己喜欢孤单,其实,他们在网游里面,找的就是归属感。组团打怪也好,闯荡江湖也罢,谈情说爱更是如此——久而久之,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世界,这很可怕。”
    老爸他说的很慢,声音也不高,有几个音,我甚至听得很模糊。
    但是我却一字一句地听懂了。
    在游戏里,我们得到重生,亦或是自我毁灭。
    在游戏里,我们寻找着身份,也在诋毁着身份。
    寻欢他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更大的一个欢场。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他一直在扮演着另一个角色。
    他已经分不清哪里才是真实。
    这样的无力,我突然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
    就像瓷片刺入手指,被冰凉的水一冻,不觉得疼,直到殷红染了肌肤,直到深入骨髓的隐隐作痛,才明白生活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很疼。
    “是啊,这多可怕,每一天醒来的时候,分不清哪里才是游戏,哪里才是现实,不知道是在扮演着谁,还是那个谁已经变成自己。”
    寻欢的话,紧密扣着我的心声,缠绕耳边。
    “伯父,您看过‘盗梦空间’么?”
    “听说要改编成游戏,我有幸去内侧试玩。”
    “我经常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阿斩就是我那个陀螺。她让我有了真实感。”
    水声哗啦啦,掩不住他的话。
    他说,伯父,我会好好珍惜她,能把她交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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