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板女,触屏男

49 川泽不息,良驹何在


我和叶欢坐在车里,车子开的飞快,一路沿着寻欢走过的那条高速公路,然后车子停在了出事的地方。车冲出栅栏的地方如今已经休好,只是栏杆的油漆颜色明显的不一致。
    我们下车,暖暖的风猛烈地追过来。
    车门被猛地带上。
    “警方已经正式落案,不再追查了。”叶欢学长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疲劳。
    “最后的结果是?”
    “车祸,鉴定死了三人。”
    “哪三个。”
    “有摄像头拍摄到在上一个转弯口,车里有三个人,一个司机,副驾驶是艾伯父,后座的那个是寻欢。”
    “有照片么?”
    “有。”叶欢学长早已准备好,只等我开口要,我低头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照片,上面把前排的人照的很清楚,司机就是那天来机场接我们的Dave。
    “这个司机究竟是谁?”
    “你认得他?”
    “他就是那天来机场接我和寻欢的那个司机,他说他是艾家的。”
    “我已经证实了他是廖北川的人。”
    叶欢学长沉着脸色,“廖北川一边派人捉了寻欢,一边派人捉了艾伯父,押解着两个人来婚礼现场。没想到就在那个转弯处——”
    学长他修长的手指一指我们身后的那个拐弯,“寻欢看准了时机,和他发生了争执,车不受控制开出了高速,翻入了太平洋——”
    叶欢学长的指尖,最后对准了太平洋,那里波光粼粼,一片沉寂。
    “学长,真的是这样么?”
    “你还有更好的解释么?”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这照片——”
    叶欢学长低头看看照片。“这照片怎么了?”
    “我看不见寻欢的表情,但我觉得至少艾伯父是很放松的,一点也不像被押解的感觉。”
    “可能……这个司机骗他们说他是我父亲的人。”
    “你觉得以艾伯父和廖家的交情,会分不清一个司机么?”
    “什么意思?”
    “你刚才自己也说了,艾伯父以为这个司机是你父亲的人。”
    ……
    叶欢学长的眼睛猛地睁大,我点了点头。“整件事情更为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个司机的确是你父亲安插在廖北川身边的棋子,知道这一点,艾伯父才会如此放心地跟他走。”
    “你是说?”
    “我在说,廖北川从来都希望寻欢活着,想要寻欢死的,是你的父亲,廖东升廖董事长。”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暖风呼啸而来,我们却都觉着冷。
    刺入肌肤,深入骨髓。
    看完了视频,叶欢学长终于哑口无言。
    “这个是我从你父亲的电脑里搞到的,是当时Dave偷拍我和寻欢的最后画面。那一天他看到廖北川派人捉走了寻欢,就报告给你的父亲,连同这个视频。董事长多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廖北川的打算,于是叫你和小萌迅速准备婚礼,同时叫这个Dave向廖北川请缨,亲自押送寻欢和艾伯父。艾伯父一看是董事长的人,以为他是来救他们的,安心上车。随后发生了所谓的意外,董事长坐享其成,所有人都以为是艾寻欢杀身成仁。”
    叶欢学长听得目瞪口呆,只容得我在动嘴,“所以那天廖北川骂的话字字在理,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一切都是阴谋。”
    “不可能!父亲不会这么做,他知道我与艾寻欢的君子之约,他不会害我不仁不义——”
    “你敢不敢与你父亲对质?”
    “这绝对不可能!”
    “你敢不敢与你父亲对质!”
    “!”
    叶欢学长的眼睛通红通红,整张脸却雪白雪白,嘴唇张了几次又始终吐不出话来。
    我站在这里,迎着大风吹,我不知自己为何能如此地平静。
    “今天开完董事会,明天我就会飞回去了。但我的手机会一直开着,不是等寻欢,而是等你的电话。”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我与学长他,是平等地在对话。
    不再以仰望的角度。
    失去了寻欢,这世界变成一条直线。
    再没有谁在我之上,消磨着我的崇拜。
    我在追逐你,寻欢,你可不可以跑慢一点,让我看到你的足迹。
    回到了我的壳,冷冷清清,我还是去超市卖了一堆东西,用的到的,用不到的,大包小裹地拉回老爸家,却是怎么也敲不开门。
    孩提时代我就已经习惯,拐到隔壁三叔的网吧,果然老爸又走了,让三叔给我带话。
    三叔他老人家一把年纪,笑得依旧猥琐:
    “你老爸说是去研究造人了。”
    我满目黑线。
    造人。
    这词儿听得很有些耳熟。
    我从三叔那里要了钥匙,进了家门,一片混乱,依旧是浓浓的方便面的味道。
    收拾了一个多种头才终于能过眼,累的腰酸背痛,我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发现仍旧是电玩频道,打开一看,还是上次那个视频。
    这是机器的自动恢复播放,上次的播放时间仍在,看来,上次看完视频后,老爸就走人了。
    造人,造人。
    视频在我眼前播放,一片嘈杂,只是最后寻欢松开了我的手被拉出去的时候,颇有挑逗意味的高喊了一声:
    造人————————
    我坐了起来,造人。
    莫非老爸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可惜他也好、寻欢也好、陆逊也好,这种自视过高的天才,从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过程,不得到一个结果是绝不肯给人看的。
    他们承受不了失败,尤其是重大的失败。
    于是我老爸他仓皇而逃了,但是一想到这神隐多年的大仙为了我重出江湖,心底还是不禁有暖流浮动。
    至少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人和我一并在寻找着艾寻欢。
    如今已经三个月了,就连警方也放弃了寻找,这宗案子已经归档,媒体也终于不再来上门烦扰。
    所有人都选择接受了这个答案,我却仍旧不依不饶,在众人的眼里,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我不知道。
    现在,那8%股权的银行利率足够我游手好闲过的风光体面,我仍旧在欢场和廖氏财团两地流窜,为的不过是寻找蛛丝马迹。
    我还是经常能见到叶欢学长,只是他每次见了我总是刻意回避着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对质,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答案在他心里,在我脑海里,慢慢发酵,已经变成一坛酒。
    我想不到来找我的会是小萌,这个初为少妇本应幸福无比的女孩,却是瘦了好几圈。她还没有毕业,已经办了休学手续,可巧不巧的,就是约我在A大见面。
    我们走在那条通往食堂的路上,又是七月艳阳,与去年初见一样的流夏。
    “我记得那时候你突然来搭讪,好勇猛。”
    “我也记得你当时的眼神,很犀利。”
    我和小萌相视而笑,各种苦味,难以言表。
    “阿斩,我想听一句实话。究竟我哥哥他到底是谁?”小萌拉住我,站定,目光悠长,这个宛如油画的女子,如今颜色全都淡了。
    “你哥哥永远你是哥哥,他也真的姓艾,只是不应由他来继承8%股权罢了。”我拍拍小萌的肩,“那是个害人的东西。”
    “这几天我好担心,叶呆子他总喝醉酒,然后人往地板上一趟,就跟死了似的。有时候做梦会说一晚上的梦话,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字,不。”小萌眨眨眼睛,这女孩从来都比我们想象得敏感,“是不是有什么更糟糕的事儿发生了?阿斩?”
    要我如何说出口,害死你爸爸和大哥的,就是你公公?
    真相总是伤人的,尤其是那些在乎我们的人。
    我看着小萌,无法开口,小萌从我的无法开口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阿斩,我多希望回到去年今日,我们在这条大道上相遇。”
    那时候,你还不是叶欢的妻子,我也还不是艾寻欢的妻子,我们还不认识,我们都对那次戏剧性的初次相遇懵懂不知。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
    就像明知道欢场不可能伴我终老,我也毫不遗憾,那和夜王在一起的每一秒。
    “嫂子。”
    小萌突然开口叫我,这两个字,一句话,让我愣在那里,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嫂子。”小萌抱住了我,很紧很紧,并不会让我觉得羞赧,却是亲人般的温暖。“哥已经不在了,无论原因在谁,你可以放开手好好走下去了么?”
    “小萌。”我拍拍她的后背,“你哥会回来的。”
    “嫂子,不要再骗自己了,嫂子——”
    “我给你一个理由,他肯定会回来的理由。”
    我拉开小萌,“车不是他开进太平洋的,他没有求死,他一直在求生。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知道这一句话对艾小萌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事后她如何向叶欢学长转述了我们的对话。
    只是,那天晚上,我终于等到了那通等了很久的电话,电话很短,声音很老。
    “的确是他。”
    电话就此挂断,我靠在座位上,屏幕中的我,依旧在欢场光鲜亮丽地起舞,我不断地旋转着视角,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寻欢,你说在以某个特别的角度看着我呢。
    寻欢,你说你会回来的。
    寻欢,你说你会善待自己。
    今晚星光很好,我想起你在舞会上向我走来,与我共舞,我想起你在人群中向我走来,与我激吻,我想起你在我生命中向我走来,与我相约。
    我想起你说,一马平川,我想起你说,阿斩,我要做那匹马。
    川泽不息,良驹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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