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回想起来，任思哲那时就有些不对劲，大概正犹豫着要不要屈服于沈陌的威胁。而现在，陪她看电影的人是王乐乐；任思哲伤势已经复原，他的父亲终于拿出了一家之长的威慑，让他去了亲戚的公司帮忙，而不是留在中州日报社看人白眼。至于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沈陌，现在却让她牵肠挂肚。前世今生，到底哪一个是梦境哪一个是现实呢？
  “哎哟哟，不愧是专家啊，什么都让你猜到了。”王乐乐不太相信，但又想不出别的原因。“哎，我说专家，你自己的剧本什么时候能写好？”
  “咳咳！”施洛然被冷饮呛到了。“我……那个……咳咳……”后面这几声咳嗽纯属掩饰。
  王乐乐鄙视地看着她：“你瞧，被我说中了吧，你跟他住在一起还有心思写东西？”
  “跟他没关系！”施洛然急忙否认。“是我自己找不到灵感！你写稿子也不能凭空写吧。”
  王乐乐咯咯直笑：“脑子里都是沈主席，哪还有空间放灵感？”
  施洛然低头喝冷饮，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心里却在想，是不是真的因为这样才让创作陷入了困境呢？她现在和沈陌的关系称得上如胶似漆，在一起的时候眼里看到的都是他，不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他，还真是没有心思进行创作了。
  “喂，方恺的事不是没关系了嘛，他怎么还不让你回来住啊？”一直独守空房的王乐乐闷闷不乐地撇着嘴。
  “他说没消息不等于没危险，让我再等等。”施洛然也有点闷闷不乐。但她在意的不是不能回家，而是方恺所带来的阴影。已经两个多月了，仍然没有发现方恺的下落，只知道没有他从美国出境的记录。王乐乐猜测他大概是去黄石公园和大脚怪同居去了。别人虽然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但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包括沈陌。说还有危险只不过是不让她离开的借口。可施洛然自己却还有忧虑。她见识过方恺以假乱真的演技，见识过他阴狠隐忍的报复心，也见识过他无法控制的疯狂。所以，她总觉得方恺的逃跑、隐匿都不会是没有目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切，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只要方恺不跑来中国，你会有什么危险？”
  “他躲在美国也不行啊，难道让沈陌一辈子也不要去美国？”
  “哎哟，原来你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他啊。唉，真是有了男人忘了友人。”
  “谁敢忘了你？他不让我回去不也是因为怕连累你嘛。”
  王乐乐嘟起嘴，意思是：你又在为你的男人说好话了！
  
  施洛然抿嘴一笑：“你要是觉得寂寞，可以让乌鸦先生来陪你啊。”
  王乐乐脸一沉：“别提了。”
  “又怎么了？”施洛然不以为然地问道。这一对风风火火，时不时闹点小矛盾，她早就习惯了。
  王乐乐把吸管咬得扁扁的，小心地瞥了施洛然一眼，然后才说道：“他要我去见他父母……”
  施洛然正想说“这不是好事嘛”，又听她说道：“你说我干吗要见他父母？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王乐乐！”施洛然一下子绷起脸，唬得王乐乐赶紧低下头，嘴巴也闭上了。“到现在你还觉得你和宋武只是普通朋友？”她的眉头因为紧紧地拧着出现了一个“川”字。
  “我、我……”王乐乐想做些解释，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施洛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沉声道：“如果你真觉得和宋武只能做到普通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更不可能逼你一定要接受他。可你好好问问自己，你真的只想和他做普通朋友吗？”
  “可是……他以前玩弄过我啊，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王乐乐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以前的事一半是因为误会、一半是因为他想给朋友出气，和现在不一样。没错，我也不敢保证他就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可就因为有可能出现不好的结局就把出现好结局的可能性也一起抹杀吗？沈陌也伤害过我啊，比起宋武可是厉害得多，但我现在也过得很幸福啊。”
  “你觉得我应该试试吗？”王乐乐侧过脸。
  “不是我觉得，是你觉得，你的行动应该取决于你的想法，而不是我的。”
  王乐乐又低下头咬着吸管。
  施洛然暗叹了一声，问道：“他约你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今天！那你还约我出来看电影？”
  王乐乐撇着嘴：“就是因为心里烦才找你的嘛。”
  “你拒绝他了？”施洛然心里真是愁死了。这女人机智地化解了裴子安和朱静莹的感情危机，又及时点醒她和沈陌，可偏偏对自己的感情问题缩手缩脚。
  “我说了不去。可他说……会等我……”她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他不会真的和他父母一起等我吧？”
  “我怎么知道？”施洛然瞪了她一眼。“这可不是拍电影，别搞什么最后一秒才出现。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就严辞拒绝！”她看到王乐乐哆嗦了一下，心里一阵暗笑。“如果你不想这样，那就告诉他——你正准备回家换衣服。”
  王乐乐赶紧低头一看，近乎透明的上衣、短短的热裤、平底的人字拖，这身打扮见长辈比不露面还糟糕！“呃，我……”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路上再打吧。”
  “呵呵！”
  “不准笑我！”
  “好，我不笑，你赶紧走吧。”
  “那你怎么办？”王乐乐正准备举手叫出租车，又犹豫了。
  “我自己回去啊。”
  “可沈陌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切，你们还担心方恺会突然跳出来把我绑走吗？好了，快走吧，见长辈迟到了可不好。”施洛然不由分说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王乐乐塞了进去。
  
  出租车已经跑得不见影了，可好友难得出现的紧张、拘束的表情还留在施洛然的心里。她笑了笑，心想也许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她掏出手机，给远在北京的沈陌发了一条信息，把这件事告诉他，得到的回复却是“想我吗？”她撇了撇嘴，回道：“不想！”
  很快，手机就响了。她在心里暗笑，可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施小姐吗？”一个冰冷的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施洛然听不出来是谁，但那冷冰冰的语气让她也不想太客气。
  “我是上官彤。”
  “是你！”施洛然很惊讶。方恺失踪后，上官彤就成了头号嫌疑犯，但她矢口否认知道他的下落，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和此事有关，所以之后施洛然就再未听过她的消息，更想不明白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你找我做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上官彤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施洛然皱皱眉：“那你说吧。”
  “电话里不方便，我们见面再说。”
  “见面？有必要吗？”施洛然下意识地攥紧了皮包。她和上官彤唯一的交集就是方恺。
  “怎么？你害怕了？怕我骗你？”上官彤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起伏。
  施洛然压住心里的那口气：“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没必要。除了方恺的下落，我想不出来你还能说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可你会告诉我吗？”因为这个电话，她觉得上官彤知道方恺的下落，至少知道一些消息。
  上官彤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哼，其实我也不想见你。只是，Kevin有些话要我当面告诉你。我不想让他失望。”
  施洛然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电话里说不行吗？”
  “我不是说了吗？电话里说不清楚。”上官彤有些不耐烦。“再说，Kevin他一定要我当面说，因为他要知道你听到这些话时的真实反应。哼，他对你可真是痴情。”
  施洛然现在的反应就是想苦笑。她不认为方恺对她的感情是爱，如果这就是爱，那也不是会让她感到幸福、让她想要拥有的爱。
  “我建议你不要放过这个机会。就算你不想知道Kevin想跟你说什么，也可以对我旁敲侧击打听他的消息。以后，我是不会再联系你了。”上官彤忽然换了一种口气，诱惑着施洛然。
  施洛然心里一动。也许这真是一个机会。她希望能早点找到方恺，否则她既要担心他会对沈陌耍什么阴谋，又要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会让沈陌觉得愧对方怜。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好呢？”
  “就现在吧。”上官彤立刻回答道。
  “现在？可是现在我……”她想找个借口推辞，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人。
  “就现在。你自己一个人来，因为这些话Kevin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也是独自一人，如果真打起来未必打得赢你。”上官彤冰冷的声音让调侃也变成了讽刺。“要是你还不放心，那见面的地点就由你定吧。你可以找那种人多、热闹、一目了然的地方，比如你身后的麦当劳……”
  “你在跟踪我？”施洛然猛地一惊。难怪上官彤的电话打得这么巧：沈陌去了北京，王乐乐刚刚离开，她也没有身处保卫严密的住宅。
  上官彤顿了一下，语气又有些变化：“你身边的人都急着想找到Kevin，我不想有什么差错。你有想保护的人，我也有。”
  施洛然心情复杂，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我就在你附近。我现在就进去，来不来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