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梅绾柳

第12章


碧茜会意,说道:“若当真要去,奴婢亦可一睹如是姑娘风采。只是姑娘与奴婢皆为女流之辈,怎可轻易进入烟花之地?”绛琼含笑道:“你无须担心,我乔装扮作书生,你便扮我的书僮,我们二人一同游秦淮即是。”碧茜一听,正中下怀,笑道:“但凭姑娘行事。”
绛琼沉吟片刻,说道:“你去将管事的柳婆子唤来,我有事要遣她去办。”碧茜领命,便去后院内寻柳婆子。碧茜扯住柳婆子衣袖,说道:“老妈妈,琼姑娘有请。” 柳婆子听罢,便与碧茜来至絮烟阁。碧茜掀帘走进,说道:“老妈妈已到。”柳婆子上前敛衽一拜,问道:“琼姑娘有何吩咐?老身听命。”绛琼含笑道:“有劳老妈妈到街市上去,买来书生衣巾帽靴,我自有区处。”婆子说道:“琼姑娘稍安勿躁,这乃老身分内之事。”说罢,便转身走出门首。不出一盏茶时间,婆子双手捧着衣物放置榻上。绛琼换上一身水墨色衣袍,腰系玄色玉带。碧茜随后穿戴整齐。
碧茜说道:“琼姑娘,由奴婢为你改妆。”绛琼端坐于菱花镜前,碧茜卸下簪钗环镯。梳拢起长发,盘了个秀才髻,插上一根羊脂玉簪。绛琼望着镜中之像,不觉用绫帕掩口,自嘲道:“扑朔迷离真亦幻。”碧茜点了点头,问道:“这靴子这般大,却如何是好?”柳婆子见状,说道:“不妨事。”说罢,便往靴子内塞上棉絮。绛琼手持一柄湘妃折扇,说道:“这也使得。”便与碧茜穿上靴子。碧茜赞道:“琼姑娘这样装扮,俨然一位出尘之翩翩公子。”柳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惊道:“才子自有佳人之俊,佳人不可无才子之文。若琼姑娘与须眉并肩,真乃一朵奇葩。”
绛琼听罢,说道:“碧茜,自出行后,你不可唤作姑娘,只称为琼公子。”碧茜依允,说道: “是,琼公子。奴婢记下了。”绛琼起身,说道:“我们去往爹娘处辞行。”说罢,碧茜扶着绛琼走出门首,柳婆子便转身退下。到至正堂,林夫人手拈佛珠,潜心祝告。柳婆子通禀后,林夫人见此光景,好生奇怪,问道:“琼儿为何一副书生打扮?要往何处去?”绛琼欠身拜道:“回母亲,只因秦淮河畔有八艳,才妓柳如是与女儿同姓。女儿欲见其而慰心,故作乔装之行。”林夫人会意,说道:“虽说女子足不出户,为娘却不以世俗为拘。只担心琼儿身子孱弱,不堪此行。”
碧茜见状,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以身家相保,琼姑娘此行无虞。”林夫人含笑道:“碧茜所言,实获我心。琼儿与碧茜须备好盘缠,方不误时。”绛琼听罢,说道:“承望母亲挂念,女儿与碧茜定早些回府,不使母亲悬望。”林夫人顿觉欣慰,点了点头。绛琼因不见柳尚书,问道:“爹爹为何不在府中?莫非是受同僚相邀?”林夫人说道:“礼部侍郎钱牧斋派人来请,你爹爹去钱侍郎所居‘绛云楼’,观看藏书之盛。”绛琼说道:“恕女儿暂时不能晨昏定省,明日天明将起程。” 林夫人说道:“也罢,夜晚码头有金陵舟渡,不如琼儿与碧茜搭此船,去往秦淮河。”
绛琼一听,正中下怀,欣喜道:“就依母亲所言。”说罢,便与碧茜走出门首,回到絮烟阁。倏忽夕阳落山,夜幕降临。碧茜收拾行李,装了几两碎银子。绛琼取出名帖搁在案上,碧茜在旁研磨。绛琼提笔蘸磨,题上“小生柳将琼拜启如是姑娘妆次。”题罢,便将名帖揣在衣袖中。碧茜背上行李。此时柳婆子走进,说道:“夫人命老身前来送琼姑娘。”说罢,便照着琉璃灯,带领两人来至后院。绛琼说道:“母亲将至残年,琼儿与碧茜走后,还望老妈妈竭心照顾。”柳婆子含笑道:“琼姑娘放心前去,老身定不负所托。”碧茜扶绛琼过湖塘时,忽听嘎然飞起一白物来。
清风徐来,涟漪荡散了冷月影,亦惊扰了梅花魂。绛琼不觉额上沁出冷汗,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颤颤说道:“那是何物?”碧茜掏出绫帕,轻轻为绛琼擦汗,惊道:“莫非真有鬼?”柳婆子抚慰道:“琼姑娘莫怕,待老身看看是何物作祟。”说罢,便躬下身子拾了枯枝,朝湖心用力掷去。原来是只白鹤盘旋起舞,四处觅食。柳婆子见状,笑道:“老身与琼姑娘未曾想到,皆被这灵禽唬了一跳。”绛琼惊魂未定,叹道:“鹤儿惊煞我也。”碧茜说道:“奴婢与琼姑娘走得匆忙,今儿竟忘了顾它。”柳婆子便开了后院角门,说道:“老身与守门的老苍头,各将饲鹤灌园。”
绛琼听罢,含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不少,碧茜我们走罢。”碧茜依允,扶着绛琼走出角门,柳婆子便拴上了锁。一路上亮如白昼,绛琼仰望着银空。只见霁月明如冰镜,繁星稀若玉珠,隐现出娈娥仙容,似正于簪梅绾柳。碧茜说道:“好一个月明星稀之夜!”绛琼叹道:“绛琼当永记今夜,曾一瞥娈娥仙子。”此时码头停泊岸上,两人便登上前舱。船夫解开缆绳,一路顺流而下。碧茜笑问道:“小僮暂且改名为碧谦,不知琼公子意下如何?”绛琼点头说道:“未尝不可。”说罢,便推开红窗,叹道:“柳踪絮影,身欲归而心不归。”正是:明月好因缘,欲圆还未圆。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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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回 柳绛琼词留粉壁鉴病梅 柳如是轻敲云板拜[ TOP ]
[更新时间] 2011-07-09 20:14:14 [字数] 2536
且说绛琼与碧茜下船后,来至秦淮河畔。只见这里游人如蚁,仕女如云。靡靡之音萦绕耳边,依旧一派歌舞升平。正是:商女不知亡国恨。碧茜止住脚步,惊道:“秦淮真如西湖一般,皆是销金锅,锦绣窟的所在。”绛琼沉吟片刻,叹道:“可惜世人一昧地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割不断花月业根,未必能先天下之忧。”碧茜听罢,说道:“听说李自成的叛军南下,攻城势如破竹。如今已是山河飘摇,人心惶惶。”绛琼垂下眼帘,说道:“若这些膏粱子弟,王孙公子,皆能加入复社壮举之列,何愁他日不能扫除乱党余孽。”说罢,不觉来至新凤居楼外。
门前几名歌妓身着绫罗绸缎,头上珠围翠绕,面上涂脂抹粉。正倚门卖笑,搔首弄姿。争先拉拢宾客,生出许多丑态。绛琼见此光景,摇头叹道:“莲花不幸非是身陷淤泥,只怕心已俯从东风。”正是: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说罢,便欲转身返回原路。碧茜见状,连忙拦住,劝道:“既来之,则安之。琼公子与碧谦已到此地,岂能过其门而不入,更何况与如是姑娘擦肩而过?”绛琼听她在理,便回首说道:“也罢,这绮罗丛内,唯独如是姑娘堪称轻云出岫,才跨新凤。”说罢,便与碧茜走进门首。老鸨见有两位主仆模样的公子,矫然出群,不觉眼前一亮。
老鸨满面堆笑,连忙走上前去,说道:“新凤居姑娘唤老身为嫚妈妈,敢问两位公子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绛琼听罢,不好推却,只得拱手一拜,说道:“小生姓柳,名将琼,浙江府绍兴山阴县人氏。久闻如是姑娘才貌人品,故慕名而至。”碧茜也拱手一拜,说道:“我是柳公子的书僮,唤作碧谦。” 嫚婆会意,无奈叹道:“如是姑娘是出名的冷美人,只因她冷面冷心,如花中带刺,轻易不下楼接客。”绛琼听罢,暗自想道:“我果真没有看错如是姐姐,身如秦淮之柳,不任匪人攀折。”又回过神来,含笑道:“嫚妈妈只说同系柳姓,单慕芳卿才华的君子相寻。”
嫚婆听罢,应允道:“柳公子既如此说,老身便豁出老脸,求如是姑娘见临则个。”说罢,便转身往楼上走去。绛琼与碧茜选了清静之地坐下,伙计便端上香茗。两人品茗闲话,暂且不提。嫚婆只见房门半掩,便推门走进。如是正手托香腮,思绪已飞出离恨天外,与心上人陈子龙把盏唱和。嫚婆轻轻地摇着如是肩膀,唤道:“我儿,如是。”如是这才如梦初醒,杏眼微睁,问道:“嫚妈妈唤如是所为何事?”嫚婆坐至凳上,说道:“楼下有位与你同姓柳的公子,仰慕芳名等候多时。”如是听罢,正欲回绝,转又说道:“下去倒是不妨,若是酒色之徒,休怪下逐客令。”
嫚婆见状,忙解释道:“这回与以往相去甚远,却是一位白衣秀士,生得如粉雕玉琢。倘若摇身一变,兴许是个水做的女儿。”如是半信半疑,含笑道:“若真像嫚妈妈所言,如是本广结文人雅士,今番定与柳公子切磋诗艺。”嫚婆听罢,不胜欣喜,便命身旁丫鬟为其梳头。如是一汪秋水颦对菱花,镜中人胜似画中人。梳罢,便轻移莲步,走出门首。如是不觉从廊中窥见绛琼,只见这位书生虽弱不禁风,却难掩诗风词骨。看了一回,便撩起裙裾走下楼。绛琼抬头望去,只见如是身着鱼肚白色的百蝶衣,头插垂着流苏的碧玉簪。正是:此花不与群花比,自是花中第一流。
两人相顾无言,眉头眼底之间,藏有一见如故,相知恨晚之感。如是手摇一柄檀香扇,上前敛衽一拜,含笑道:“柳公子万福。”绛琼拱手一拜,回敬道:“小生这厢有礼了。”嫚婆见此光景,卖弄道:“如是姑娘才艺双绝,何不唱段回肠荡气的曲儿,令柳公子与在座宾客闻之而后快?”如是听罢,应允道:“如是自填词谱曲,就来一段《金明池》。”说罢,此时笙箫响起。如是轻敲云板,歌道:“春日酿成秋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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