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我飞花携满袖

第75章


玄靖的字,玄靖的鸽子,但是仅仅只是这些便说这是玄靖传达下去的命令的话,花满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所以,他只是冷笑一声把信纸随手丢进了房间里的熏香炉,让幽幽白烟把那信纸化成灰烬。
  前些日子苏易,或者说是现在的雩族的族长南宫苏易已经派使者联系过自己了。果然是曾经蝴蝶的首领,消息这样灵通,醒蝶被玄靖带走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得到了风声。
  但是,南宫苏易这样做,是不是代表着他对醒蝶,也有那么些许的……迷恋呢?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和这个人合作,把醒蝶救出来?
  深不可测的南宫苏易,不明所以的玄靖以及现在下落不明的醒蝶,三个人纠结在一起,让花满袖的眉头紧紧地凝注了。
  为什么玄靖要带走醒蝶?
  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说不通啊。
  花满袖恨恨地把手上的琉璃杯砸在了桌面上,琥珀色的酒液落了一地,幽幽暗香。
  “看来消息说的是真的了。”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轻柔舒缓,带着阳光的味道。
  花满袖头也不回,只是用眼角微微瞟了一眼门外的来人,懒洋洋地说
  “自便吧。”
  南宫苏易披着带着白色绒毛的披风,一向整整齐齐束起的一头柔亮的黑色长发也已经按着雩族的人习惯散在身后,额头上系着一根编织精致的头带,眉心处有一枚黄金的雄鹰图案的装饰。左边的耳朵也带着同样图案的耳环。一身粗犷却做工精致的雩族的服装掩盖住了他身上原本柔弱的气息,即使右手的衣袖依旧是空着的,也丝毫不再显得残缺。黑色的高筒皮靴上插着锋利的匕首,更是让他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沉稳隐忍的王者之气。宛如一只优雅骄傲的黑豹。
  唯独他的那双眼眸,轻轻柔柔的水光闪动,浓黑细密的睫毛下依旧是那双星星亮亮的眼,透出一股文人的坚韧和优雅。
  “本王把我的圣女交给你,你却没有守护好”南宫苏易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声音温柔平和,和这一身的戎装格格不入“下次,若是你再弄丢了本王的圣女,本王只能把她带走了。”
  花满袖飞扬的眼角掠过苏易,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气和不信任,微微勾起的嘴角慢慢说
  “本座并不需要你的帮忙,而且……”他挑起一缕垂下未束的发丝绕在指尖,艳艳地说“本座不相信你。”
  “花公子”苏易温声说“本王敢说,没有本王,你就是花上一个月,也找不到夜姑娘。”
  “要本座怎么相信你?”花满袖并没有和苏易纠结究竟自己没有他的帮助是不是能找到醒蝶,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她,越快越好,至于是谁或者是怎样找到,那并不重要。
  南宫苏易那微微带着忧郁的眼眸凝视着花满袖,轻轻勾起嘴角,缓缓地从衣袖之中小心取出了一样东西递给花满袖。仅剩下的一只胳膊做这些动作有些困难,但是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认真。
  花满袖并没有直接伸手,而是也从袖中取出一方手绢,隔着手绢接过。他不喜欢碰触别人,尤其是苏易这样全身带毒的家伙。
  那是一个用丝绢细细包覆起来的东西,花满袖小心打开,发现里面赫然只是一方手绢,素雅的花色,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唯独手绢中心有一滩早已经干涸的暗色……
  这是醒蝶的手绢,醒蝶的血……是他们还在画舫上的时候苏易为了检验醒蝶身上的毒而取的……
  手绢里还有一瓣已经变得干枯的桃花花瓣,曾经在它最鲜妍的时候,被她作为书签,留在了他的诗集里,标记着那页泛黄的旧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迷蝴蝶……
  那些曾经的往事,一如同这片枯萎去的花瓣,带着不可挽回的悲伤的记忆逝去了,那些阳光下的日子,那些笑声,那些隐藏在这样或是那样的阴谋和背景之下的隐隐约约的真心。但是他精心地收集着这些回忆,如同这片花瓣,即使在不属于它的季节里,依然能够给他带来美好的记忆。
  “不知道这些,可够了?”苏易微笑着问,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那些记忆的伤痕和甜美他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花满袖微微仰起头,在苏易看不见的地方手指紧握,一直握到骨节雪白。
  而后,他勾起嘴角,还是一如既往的艳丽的笑容和漫不经心的语调,衬着大红的长袍流丽的黑发显得妖艳而妩媚
  “够了。”
  苏易没有看花满袖,他慢慢地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十指交握拖着自己的下巴说
  “玄靖不在南阳王府。”
  仅仅一句话,花满袖不由的一惊,看着苏易的眼神不禁认真了几分。
  “虽然南阳王府把这些消息封锁了,但是想要瞒住本王,还是太勉强”苏易说着接过花满袖递回来的手绢,小心包好,放回了贴身的位置“你真的确定是玄靖带走了夜姑娘?”
  “是,除了南阳王府的主子,没有人可以叫得动封剑出。”原本也怀疑过你的,花满袖在心里暗暗地说,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必然是玄靖了。
  “封剑出?”苏易似乎想了想,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你说的是封君兰的哥哥吗?”
  “是他。”如果他抓的那些舌头的描述没有错的话,那么那个神秘的带走的醒蝶的人除了封剑出就不会有别的人了。
  “那本王同意的你的判断。”苏易中肯地给了一句评价。
  “好吧,这些细节一会儿我们再核对,本座是不是应该首先庆祝一下和你合作愉快?”说着花满袖举起桌面上的酒杯给自己和苏易各自斟满。然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苏易全身是毒,也就无所谓花满袖是不是会在这酒里下毒,于是干脆潇洒地举起酒杯朝着花满袖摇摇举起,然后仰头一饮而饮。
  也许,在几个月,甚至是几天前,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和自己的敌人面对面地喝酒,但是现在为了同一个人,为了同一个理由,这两个有着无尽的仇恨和利益冲突的人联手合作了。
  
  冬雪雪冬小大寒
  
  清晨,微微带着肃杀的寒意慢慢地交杂着深秋时节的清冷扑面而来。窗外,一片银白的霜晶晶亮亮。
  “怎么了?”玄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一直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的醒蝶,笑着轻声问,声音和缓温柔,如同林间的清风。
  “没什么,只是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而已。”听到玄靖的声音,醒蝶笑着回过头,轻快地走到玄靖身边,欠身坐在床沿上,笑意便从抿着的嘴角一点一点流露出来,那种玄靖最喜欢的灿烂明媚的笑。
  玄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崩溃下去,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那些属于生命的活力和温度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这具美丽的身体里毫不停息地消逝着。昨天还能够起身给自己披上一件御寒的披风,今天却已经连床都起不来了呢……那折磨了他二十几年的病痛,在药物和针灸的压抑之下猛烈的爆发让醒蝶清清楚楚地见识到一个人是如何在自己的眼前一天一天走向死亡的。尽管他还是那样的美丽,清雅,骄傲得如同林间的竹,一身白衣恍如谪仙,绝尘无双,但是他的皮肤越来越惨白,薄唇的血色越来越清淡,那双能够抚出清越的琴音的手醒蝶无意间碰触到的时候是那样让人心惊的凉,几乎不似活人。
  但是玄靖的气色却很好,比他之前的二十年的生命里的任何时刻都要好,而且还在变得越来越好。
  他,大约是真的喜欢自己呢,醒蝶这样想。
  能被这样的人喜欢上,自己是多么的荣幸,而他,喜欢上这样的自己,又是多么的不幸。他是一个好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好人,这个冰冷的世界的唯一能够让人看到希望的好人,一个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的好人,一个为了天下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好人。而自己是一个坏人,一个只要自己在意的人自己在意的事好,根本不顾及其他的人,一个为了自己重视的事情甚至不在乎其他人生命的人,这样一个满手血腥任性自私的自己,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个男人喜欢呢?
  这样的人即将死去,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醒蝶心里也难免有些伤感。但是她笑着,因为玄靖喜欢她的笑脸,所以她就笑,灿烂明媚,似乎要把逝去的春光带回人间。
  “天寒,加件衣服吧。”玄靖说着伸手从床边的椅子上拿过那件白色的披风,轻轻地覆在了醒蝶的肩头“你好像有心事?”
  “嗯”醒蝶拉紧了肩上的披风,轻快的语调跳跃在小小的竹屋里“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骚乱的味道。”
  “骚乱的味道?”玄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轻很浅的笑“这样的味道你也能闻出来?”
  醒蝶眼角弯弯,笑眯眯的样子有几分淘气和狡黠,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笑容让人安心又甜美。
  但是她没有说,那样的感觉并不是凭空而来,长期的杀手生活让她有一种几乎野兽的直觉,她可以从空气之中嗅出危险的气息,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杀手来说,很重要,这能够帮助她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害。
  到现在,花满袖都没有联系过自己,这么多天了,按着花满袖的性子,即使没有强行把自己从玄靖的身边带走,至少也会来看看自己,确定自己安然无恙才会离开的,这样不闻不问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如果不是他在自己离开以后受到了什么约束,就是传信的过程有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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