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归期

55 严绪番外之江湖清冷


    这是他接手严氏的第十天,十天,他用十天以雷霆之速处理了严氏乱麻一般的事务。在第十天,他亲手签下了罢免总经理严绩的文件。
    严绩,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在他年少的记忆中,严绩待人宽和,处事妥当。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温和的人,无法处理庞大的严氏。
    父亲大抵是知道的,因而在最后关头还是决定将严氏交给他。
    在少年时代,他和严绩就已是陌路。
    严绩是平凡的,所有表面的优秀依靠的都是不懈的努力。而他不同,他的优秀,轻而易举。在别人眼里,他玩世不恭,却无可奈何的拥有了数不尽的天赋。
    可别人不知道,他一直不敢停止努力。
    母亲还在的时候,他静静的陪着母亲。母亲走的时候,他流泪,很少流泪的他终于落泪了。
    可是父亲没有回来,流连在不计其数的女人中间。温柔乡使人沉溺,温柔乡是毒。年少的他固执的这样认为。
    他签完文件以后,叹了口气。
    严绩……
    明天严绩不得不离开江氏,此后天涯海角都与他无关。他有无数的手段对付这个私生子,心底浓浓的恨意升腾而起,可又突然消失无踪。
    他并不恨严绩,他也不恨严绩的母亲。
    上一代的恩怨,与他无关。
    他只是感慨,仅此而已。
    他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助理曹理安送来了新的文件。
    每日每日,这些文件,几近令他心力交瘁。
    可是,他依旧不得不看,不得不签,不得不在高位之上俯瞰世界。高处永远寒凉冷寂,高处永远是没有光的。
    他突然有些理解严至安了,他沉溺温柔乡,不过是因为这里的冷清。然后温柔乡里更冷清。
    他的头脑比严至安清楚。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感情凉薄的人。自母亲死后,他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值得他付出一切。
    这世上的感情,都是轻而易举的来,轻而易举的去。
    他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这是关于江氏的。
    脑海渐渐清晰的面容,这十天中,他是记得她的——他的妻子。
    他从来都以为,这场婚姻只是顺应天意罢了。她说她喜欢他,他想知道什么是喜欢,而她令他觉得不讨厌,他们家世相仿。
    结婚,至为正常。
    为了这场婚,他第一次动用了手段。扑天盖地八卦消息传至耳边,他太清楚江家了,江家是一个南洋世族家庭,骨子里透着传统。
    江国柱不会令自己的女儿名声受损。
    而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她哭着跑来时,他心中隐有不忍?
    她被自己的父亲骂不知廉耻,面对凿凿证据,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的父亲勃然大怒,吓得她不知所措。
    她跑到严家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正坐在书房看着文件,佣人上来告诉他,不知为何,他有些急不可耐。转眼他就冲下了楼去。
    她瑟瑟地站在那里,全身湿透,狼狈不堪,雨水顺着发丝一点一点的滴下来,那样一抹凄凉的剪影,他心头一恸,竟快步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
    她的身体冷得如冰一样,他哑着声,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天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就这样跑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默默地靠着他。
    他看着她无助孱弱的模样,火气再盛,却发不出来了,只能抱紧她,用自己的体温先将她温暖下后才说:“先去换衣服好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
    他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抱住的人,她无助地地望着他,他被她那样的眼神看着,心里滋味百生。
    那一天,也是这样,因为他们的事,她被她父亲骂了。她固执地跑到这里来,告诉他:“严绪,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心动的,只是以为很平常。
    此刻,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伏在他的怀里。她身体的冰凉却令他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原来有这样一个人,会愿意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
    他并不相信美好的誓言,只是,对方是他,他亦觉得,平淡如水的生活,也不错。
    他淡淡地笑了下,让佣人放了洗澡水,抱她去浴室。
    他刚走过浴室门,她突然说:“就在这里,我自己可以。”
    他默了默,她自小的家庭教育极为传统,而他也并没有想将她怎么样。于是,他放下她,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浴室。
    她在浴室里洗了许久,他并没有耐心等待。于是回到书房去看文件,却未想,竟没有了看的心致。他低低地叹息,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疼痛刺心。
    他却觉得自己似在梦中。
    夜色如墨,大片的黑暗倾占了世界,月光点滴入室,他看着明亮,只觉恍惚。
    她不是最好,也不是最美,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他身边。他觉得合适,于是接受。并且,她喜欢他。这场婚姻里,她不会受伤。
    他睡前还是去了趟客房,门轻掩着,并没有关。他记得他走的时候确实没有关,这么说她……
    他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却见她已经安然地睡在了床上。床头灯开着,柔和微光,如薄雾般轻笼在她的脸上。
    某一瞬,心是动了的。
    他摄手摄脚地走过去,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他看到她的眉头紧皱,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
    叹息声响在客房之中。
    他俯下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她的眉头动了动,他笑了笑,低低地说:“晚安。”
    他突然有些怀念那一晚。
    夜色浓浓,月光却很柔和,她睡在那里,令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讲过的故事里的睡美人。
    她离开后的很多天里,他会偶尔想起那一个夜晚。
    多情总被无情恼。
    他以为自己是不挂心的。
    他记得,结婚的时候,满场宾客都在笑。
    他们说他一生太过顺遂了。
    顺遂?
    他突然想笑了,哪里顺遂了,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装出一副一事无成的模样。看着严绩为严氏辛劳奔走,他只是冷眼旁观,笑他几时会退位。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父亲的病来的这样急。严绩的事亦如急病一般的爆发。一时之间,严氏人心惶惶。
    这是一个烂摊子。
    他可以拿了遗产,做更好的选择。
    顾平止那时看着他,对他说:“严二,其实你自己创业不是更好吗?”
    他没有回答顾平止,创业,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在他心底流过。
    他私下里确实是有产业的,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做的,刚开始的时候,难得要死。他没有用严家二少爷的身份,从低做起。
    第一笔生意成功的时候,他给自己买了一辆车。
    别克君威。
    此后很多年,他有了很多钱,却一直没有换掉那辆车。他是一个恋旧的人,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很多东西,存在的时候,他并未觉察到它的重要性,只有失去时,他才会了然。却终究,于事无补。
    严至安病前,他的私产已经做得也不错,在业内小有名气,没有借严氏的东风,挂得是他一个朋友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在旁人眼里,他是不学无术的人,可那又如何,他又不为别人而活。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严至安,中风了。
    严绩竟试图分割严氏。
    严绩基底未稳,却那么急的想要严氏了。他在一旁冷笑,却无法无视严至安的嘱托。严至安的手举在半空之时,他的心软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无情人。
    江氏突发的事件,令他心中一切窃喜,可在动手的时候,他却又停住了。
    为此,顾平止打趣他:“二少该不会是为了江冉吧。”
    他眼底是流过过一丝温情的,至少顾平止那么认为,可严绪自己却永远不会承认。他一度以为,爱情是冰,永远是寒心的。
    江国柱一早就看出了他的野心,他站在江国柱面前,没有丝毫底气。江国柱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试图告诉他,败就在一线。
    他却很坦然,可江国柱却告诉他,他要把江氏送给他。
    太不可思议了。
    一世心血,转眼送人。
    他不了解一个父亲的心,在若干年后,他有了自己的子女,才豁然懂得江国柱当时的心。
    这一夜,夜风透过大开的窗子而来,穿堂过户,吹醒他的头脑。
    开了整日的冷气,他突然发觉,只有这样的冷风才能令他清醒。他在忙碌中,没有歇息,如同旋转的陀螺。身心俱疲,却无法停止。鞭子一直在抽打,怕是很久都不能停下来了。
    他抽了一枝烟,火星突地亮起,他有些恍惚。
    几天前,她看见他吸烟,嫌恶的别过头,假装生气,那撅起的小嘴惑着他的心。他掐灭了烟,走过去,在她脸上狠狠地吻了一口。
    她恼了起来,直嚷:“严绪,你这个坏蛋!”
    他笑而不语。
    坏蛋怎么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距她离开已经十天了,他没有一刻思念她的,是的,没有一刻思念,他笃定的想,坚定的想,不移的想。
    这一刻的思念,不过是偶然。
    他掐灭了烟,投入了无限辛苦的工作中,满眼,只见江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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