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婚启事/丸萱

第16章


  
  她笑了,直说没关系,她没哭,她很勇敢,她说被狗咬应该也就是这么痛吧?
  
  她叫爸爸、妈妈不要难过,她摆摆手,绽开笑靥,直到大家都以为她真的没事为止。
  
  她是真的没事,她消化这种事很快,父母的突然关怀反而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已过惯了自由自在,但偶尔享受一下这种感觉也不赖,父母说会保护她,说不会让她受伤,她相信他们。
  
  国一,她的生命里有了第二道伤痕——她被隔壁的表叔强暴了!她的母亲目睹她被强暴的那一幕,当她痛苦的挣扎时,她的母亲转头就跑;直到凌辱结束,她母亲才带着林爸爸和林奶奶出现。
  
  「反正她早就不干净了,不差这一次。」她的表叔是这么说的。
  
  「家丑不可外扬,送她去外地的学校念书好了。」这是林奶奶做出的决定。
  
  她还是笑着接受了事实——因为她是女孩子,不好的是她,不是表叔、不是奶奶、不是爸妈;她笑着收拾行李,笑着搭车去外地念书。
  
  「等你放假回来,我们一起到阿里山去看日出,妈妈去过,我们到时候去度假,轻松一下,第一次去阿里山,我们一家人一定要一起去。」
  
  她相信了母亲的话,她乖乖的在学校念书。
  
  学校管得严,周末还得上升学辅导,直到寒假,她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家,林奶奶却说她的爸妈带着弟弟于一星期前就去了阿里山,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台中拜访亲戚。
  
  寒假过完,她再回学校,林妈妈拍着她的肩说:「下学期要是能拿前三名,我让爸爸带我们全家到台北去见见世面,妈没去过,我们一起去。」
  
  「我不想去台北,我想去澎湖,我想看海。」
  
  「好,就去澎湖,就去看海。」
  
  当她再次带着漂亮的成绩单回来——她拿下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回到家,家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小弟、没有奶奶;林二伯说,他们三天前出发到台北,这会儿应该要前往澎湖去玩了。
  
  同样的承诺、同样的失望一再发生,她仍笑着说,是她自己太慢回来,不怪谁,要怪就怪自己;等她上了高中,情况依然没变。
  
  终于她在十七岁生日的隔天,鼓起勇气询问母亲,为什么每次告诉她要带她出门玩,却一次也没实现?
  
  「刚好碰到你都不在家,我也没办法。」林妈妈说。
  
  「可以等我放假的时候去啊!」
  
  「没必要,我们想去就去,房间很难订,钱是我在出的,又不是你。」林爸爸说。
  
  「为什么?是你们答应我的,不是吗?」
  
  「那是敷衍你的!就是因为你太吵了,所以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太吵?她从没吵过他们——这一生中,她从没要求过什么,就连所谓的父爱、母爱她都没强求过,可他们竟嫌她吵?
  
  「你不知道你每次回来,附近的邻居都会讲很多闲言闲语?他们说得有多难听,说你年纪小小就被男人玩过;我们是大家族,这样传来传去都觉得丢脸死了!」林奶奶说。
  
  被男人玩?她是被强迫的!他们难道不知道?不!他们知道,但是他们重视面子,只因为他们是大家庭。
  
  她该怪谁?怪邻居多话,还是怪奶奶要面子,而不是要孙女?她该怪表叔压着她强暴她,还是怪爸妈只会说,不会做?
  
  她该怪谁?她又能怪谁?不!她谁也怪不了。「对不起。」于是她只能这么说。
  
  她就只能怪她自己!
  
  考完联考,还没放榜,学校老师和校长都很看好她,只因她的成绩一直都是校内第一名;她住校,不回家,只想找件事专心,那就是念书,十七岁后,除了寒、暑假刚开始,她会回家住个三、五天,之后她会借口要上辅导课,所以得回到学校。
  
  考完试回家的那一天,她习惯的穿过林奶奶的房间,踏上楼梯往二楼走去,却不小心听到——
  
  「念什么大学?念那么多也没路用,又不是男孩子;隔壁的季村长不介意她被男人玩过,就让她嫁过去吧!聘金人家肯给六十万,算是不错了。」林奶奶在房里说道。
  
  踏上楼梯的脚就悬在半空中,她转身推开奶奶的房门,顾不得什么大户人家女孩子的形象,对着房里的人大吼道:「我要念大学!我不要嫁人!」
  
  「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嫁人的,念那么多书做什么?我跟季村长签了字,白纸黑字,不能反悔!人家挑好日子你就嫁,季村长有什么不好?虽然是续弦,但是人家不嫌弃你就好,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当天晚上,她逃家了!
  
  十八岁时,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嘴巴说的都不是真的;而白纸黑字是她奶奶说的,白纸黑字就不能反悔,所以她能信的就只有白纸黑字。
  
  她没地方能去,便选择了一个住在新竹的亲戚,跟林家有层关系——过世的爷爷有个弟弟,入赘到别人家,爷爷虽过世但林叔公仍然健在。
  
  叔公没有林家那种重男亲女的观念,他比林家任何人都疼林舞阳,也因为他膝下无女,连个孙女儿都没有,叔公疼她像是自己的孙女儿一样,大学学费也是叔公出的。
  
  叔公没有通知林家的人说林舞阳在他这里,他要林舞阳好好完成学业;能念书就能出头,管他是男、是女,这是叔公告诉她的真理。
  
  到了二十岁,她偷偷回到林家,拿了奶奶的身份证件到户籍事务所办分户,将她自己的户籍独立出来;再回到新竹办理入户入籍叔公家,成为真正的房客。
  
  林舞阳大学毕业时,叔公过世了,林家人在前来祭悼时发现了她,硬是逼她回家结婚,于是她又逃了!
  
  她往每个地方逃,逃得林家找不到她——
  
  奶奶过世,她没回家;林爸爸过世,她也没回家;妈妈过世,她更不会回家!
  
  大家找她找得急——季村长没娶到她,恼怒的把帐全算到林家头上;季村长的妹夫是有头有脸的公司老板,设了一个局让爸爸赔掉了林家祖产,让林家在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而她是知道的——林家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
  
  她没有管,叔公在世时就不让她管;叔公曾说,她已离开林家的户籍,就不需要再去管林家的事,她是叔公的孙女,不是林家的孙女。
  
  她不会回去,因为那些人已经跟她无关了!
  
  唐雅君合上嘴,只因东方厉的脸色看来颇为有趣——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灰;她知道他正怒气冲天,她觉得花时间说故事果然是有价值的,虽然故事不过是一堆伤疤,结痂再抠起来,然后流血、流脓,但伤痕就是伤痕,不管再怎么掩饰就是存在的。
  
  「这跟永远和一辈子有什么关系?」东方厉紧握着拳头,青筋微浮,他压下心头奔腾的怒火,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谁也不相信的原因,「永远和一辈子是关于两个男人,那是小阳在大学时发生的……」
  
  林舞阳读大三那一年,有人向她告白,说喜欢她很久,想要跟她交往;林舞阳表示她要期限,对方答应了。
  
  大部分跟她熟识的人都知道,要跟林舞阳有进一步的交情,就必须写下白纸黑字;她若签上名,就会实现诺言。
  
  她的第一任男友许文敬,他签下了三个月的契约。
  
  许文敬和林舞阳之间就像一般情侣一样,老人老是黏在一块儿,升上大四前,许文敬还亲自到她叔公面前提婚事。
  
  在叔公面前对着林舞阳说,他会永远永远的爱着她,无论她的过去是怎样,他都不会离开她,甚至还签下契约。
  
  「那个男人说得很美,隔了一个月,他就和小阳的表姐结婚了,因为他从小阳的表姐那里打听到小阳的过去,而他不能接受未来的妻子曾被男人玷污过。」
  
  处女情节是男人的致命伤——男人自己能在外面玩遍女人,却不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过。
  
  「shit……」
  
  唐雅君睨了他一眼,「另一个男人并没比许文敬好到哪里去……」
  
  陈博生是追求林舞阳的第二个男人,他打听过她的过去,连最隐私的部分都打听过;他是许文敬的老同学,从他那里听过这个女人,对她产生了兴趣,在看到她的时候,当下便爱上她了。
  
  这是林舞阳在实习时发生的事——
  
  毕业前半年,陈博生当着所有人的面,递上他写的契约书,里面写明了他会用一辈子来爱林舞阳,而她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她不满意,可以不签,但他会用行动来打动她的。
  
  男孩子的殷勤不就是那样,林舞阳不是没见识过追女孩的招术,她并不是很相信陈博生,包括那张纸,但是有一个月的试用考虑,她也乐于接受。
  
  一个月后,她觉得没问题,便签下那张薄薄的纸。
  
  他们的感情比许文敬来得好——陈博生每天接她上下课,大家都说他是男友的最佳典范;陈博生不只对她好,对她周边的同学也很好,他的个性开朗,大家都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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